這手指,帶著葬滅,劃破了虛無,撕開了桑相的翅膀,露出了蒼茫,穿透了滅生老人凝聚的怨氣之霧,出現在了蘇銘的面前。
輕輕一指,蘊含了毀滅,蘊含了粉碎一切意志的無上之力,碰到了蘇銘。
蘇銘……沒有回頭,他的右手抬起,已斬下了忘川,只是他的身體在這一瞬,顫抖中噴出鮮血,可他卻咬著牙,死死的站在那裡,任由身後的毀滅將自己淹沒,他的眼睛露出執著的光芒,他要親眼看到忘川被斬斷,親眼看到那被斬斷的忘川無法倒流後,第九峰之人能重新回到那個世界。
所以,他不能讓身後的手指,超過自己所在的位置,他不能讓這第九峰的人們,出現哪怕是絲毫的意外。
在蘇銘這堅持中,陰死漩渦內的帝天,也在身體顫抖,噴出鮮血時不斷地去維持命格的完整,只是那命格已經開始了大量的碎裂,帝天雙目通紅,發出了生命中的嘶吼,身體瞬間枯萎,凝聚了一切生機送入那命格中。
只是……蘇銘的修為無法堅持太久,他的願望,也終究是無法達成,他的雙腿在這一剎那,彷彿無法承受這股毀滅之力,直接崩潰開來,一同崩潰的,還有陰死漩渦帝天的雙腿。
就在蘇銘的身軀也要被這毀滅之力摧毀的一剎那,一股六色的風,剎那間出現在了蘇銘的身邊,將其環繞,於那毀滅的一指下,幫蘇銘承受了不知多少的代價。終將蘇銘的身體。拉出了那手指之前。
那六色的風。是三荒!
沒有了蘇銘的阻擋,那手指在忘川河被斬斷,那漩渦即將消散的剎那,觸在了漩渦之中,碰到了忘川河……
碎滅……
蘇銘看到了大師兄的身體,在那一剎那成為了飛灰,看到了二師兄似乎輕歎,看向蘇銘。嘴角帶著微笑,可頭顱卻在身體碎滅後飛起,成為了虛無。
他看到了虎子的嘶吼,看到了雨萱的注視,看到了滄蘭眼角的淚水還有許慧那抿著唇,苦澀的閉上了眼。
還有阿公,長河,南宮痕,那所有的一切面孔,最終都被來自玄葬的手指。取代了一切的視線,直至那忘川河粉碎。直至那漩渦消失,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成為了記憶。
如不經意間,恍惚的風刀霜劍,已化作淒厲的琴殤書怨,夢中遠處幽咽的蕭聲,早已驚破滿腔的時光,成為了永恆,化作了秋葉,帶著蕭瑟,帶著孤獨,落在了蘇銘已經無神的眼簾前。
那秋葉的出現,蓋住了蘇銘的眼,彷彿記憶裡的高山流水,在這無聲無息中走向了窮途末路,從蘇銘的眼前落下,露出他無神的雙眼時,似乎在那眼睛裡,蘊含了到頭來終究只不過是一場山河永寂,歲月天涯的落寞如雪。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於蘇銘的眼前靜止,他的眼角不知何時出現了鮮血一樣的淚水,那淚水劃過臉頰,滴落在他的腳下,滴落在這虛無星空裡,不知若有來生,是否在這鮮血滴落的地方,能否開出一朵叫做九峰的花。
來自玄葬的手指,緩緩的抬起,向著蘇銘這裡,再次看似緩慢,可卻帶著滅殺之意,瞬間而來,蘇銘是他的祭品,是他每收割一隻桑相後,都要最先品嚐的祭品。
蘇銘的身邊,那六色的風化作了三荒,他站在蘇銘身旁,看著那手指的臨近,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只是那神情中更多的,是一種灑脫。
「蘇銘,我錯了,你之前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可我不後悔,我吞噬了桑相,我成為了這一界之主,也成為了……既是修士,也是桑相的存在!
我不知存活了多少年,以為已經忘記了曾經,我還記得那個樹……我還記得曾經的親人朋友……蘇銘,我成為了桑相,這是我的劫,但它不叫桑相劫,它只有一個名字……
三荒劫!
這是我的劫,而能有此以我名出現的劫,我三荒此生……足矣!
你不一樣,你明悟了一絲道無涯之境,你的未來會更遠,離開這裡,若有一日你道成,記得……為我報仇,也不枉我與你相識一場!」三荒轉頭看向蘇銘,笑著開口,那笑容裡帶著一股執著,帶著一股尊嚴。
「我一直覺得,若我們出生在一個時代,我們會是至交。」三荒右手抬起在蘇銘這裡一拍之下,立刻蘇銘的身體向後疾馳,而他……則是轉身間,目中露出強烈的戰意,直奔那來臨的玄葬手指而去。
遠遠一看,那手指如火,而三荒……仿若飛蛾!
不是飛蛾將火撲滅,就是那火焰將飛蛾焚燒,這種執著,那道身影,在這一瞬……爆發出了整個三荒大界,最璀璨的華彩!
死,不可怕,我已得道,死又何妨!
我的死,是證了我的道,我的亡,不是天來滅我,而是換了一場更加華麗的問道!
「三荒劫,三荒劫,能有此劫,三荒當笑!」長笑迴旋,落入蘇銘的耳中,彷彿流年似水,手掌在水中抬起,看著清水於指縫間消失,聽著流年的縫隙中劃過的嗚咽聲,彷彿記憶在蛻變中沉浮,而心在現實中埋葬,夢……也在暗夜裡數著斷盡了淚的悲傷。
蘇銘笑了,他大笑起來,笑著笑著,血淚不斷地滴落,他的笑聲淒厲,他的笑聲迴旋這整個世界,整個蒼穹,那笑聲裡帶著瘋狂,更帶著一股在蘇銘這裡,更為強烈的執著!!
「桑相,我蘇銘有生之念,不滅你全族,不滅你所有同類之生,死不瞑目!!」
「滅生,今日蘇某之痛,若不讓你體會百倍千倍,若不將你凌遲肉身,摧骨揚灰,抽魂生噬,咬碎萬年,則我蘇銘……從此不見光明!」
「暗晨、逆聖,兩大陣營,三百六十界,此仇不等浩劫葬身,蘇某便要將你等……全部滅殺!!」
「還有玄葬……我本只是想要生存,想要活下去等待有一天,可以去尋找被送去另一片世界的他們。
可你……既然阻止了這一切,那麼,你就是我要奪舍的目標,終我一生,我也要將你奪舍,唯有將你奪舍,我才可以開冥門,才可以去尋找在歲月中他們的痕跡,去將他們……一一復活!!」
蘇銘的頭髮,沒有如天機一幕裡成為白色,依舊還是紫色,只是那紫色中散發出的悲傷,卻是成為了蘇銘內心的永恆。
這永恆如蒼穹的顏色,在這一瞬,三荒大界在蘇銘的面前,開始了坍塌,那是上方虛無的輾壓,那是一顆顆星辰的轟鳴碎裂,更是一個個生命的死亡與烏有。
同樣,那也是三荒化作的身影,與那玄葬的手指,在這三荒劫中的一次被燭火焚燒了身軀!
天與地,蒼與穹,虛無與星空,在這一瞬,如兩個巨大的手掌,相繼的碰觸到了一起,粉碎了所有真界的痕跡,粉碎了所有存在的生命,包括……那些以為自己可以安然的前紀強者,他們早就發現了這一次的浩劫與眾不同,只是無法逃過,只能在那死亡中瘋狂,在那毀滅中發出被淹沒在轟鳴中的淒厲嘶吼。
蘇銘轉身,他已經沒有了雙腿,他的左手也只剩下衣袖,但在他的身體內,卻是散發出了瘋狂與邪惡到了極致後,那紫色的暗!
他的身體外,充滿了這紫色的暗形成的氣息,這氣息將他身體環繞,成為了蘇銘雙腿,成為了他的左手,化作了他雙腿以及左手,與四周皮膚完全不同的顏色。
帶著蘇銘目中顯露出的殺機,帶著他此刻癲狂的心神,他的身影化作了一道長虹,在這三荒坍塌的一瞬,踏入到了暗晨逆聖陣營之內。
既然這三百六十界,認定了是蘇銘曾經出手,那麼索性……他就真的出手,去與浩劫毀滅搶奪生命,因為這些人……他們的怨氣曾阻止蘇銘,那麼如天機所注定的一樣,既然蘇銘這裡是注定,那麼他們……也一樣是注定!
踏入暗晨逆聖,使得這裡的星空在上方世界的輾壓中,在那天與地的夾縫裡,蘇銘化作了一片紫色的風,那風中存在了他的身影,所過之處,一界界,一族族,全部形神俱滅!
蘇銘的殺戮,帶著他的執著,唯獨在天狐族那裡,紫箬抬頭望著天空,看到了天空的紫色中,蘇銘的身影,她的目光深邃,在這凝望裡,蘇銘走過,沒有停留,沒有為難天狐族人,但除了這裡……除了那逆聖陣營內的禿毛鶴曾經望了百年的湖水所在之界,其他的地方,已經成為了腥風血雨。
在蘇銘的身後,那已經沒有了生命的一界界,迎來了天空的輾壓,成為了虛無……直至蘇銘邁步間,身子向著上方呼嘯而去,穿透虛無,衝入到了那第四翅所在的界,向著滅生老人所在的區域,帶著殺機呼嘯。
這一路走過,如歲月的枯木碾碎後,加上時光的清水,成了一紙的澄明,不管曾經的顏色是什麼,一潑墨,便能渲染出隔世離空的色彩……可卻,再也回不到最初——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