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帶著一股腥味,在拍擊礁石中散出,與這青草的芳香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海邊特有的氣味,若熟悉的人會喜歡,不熟悉的人會覺得有些難聞。
方滄蘭顯然已經熟悉,她站在蘇銘的身邊,幫助蘇銘整理了一下衣衫後,望著遠處的天邊,安靜的沒有說話。
她知道蘇銘喜歡靜。
「此行之後,我會去一趟西盟。」許久,蘇銘緩緩開口。
「嗯。」方滄蘭輕聲的點了點頭。
蘇銘轉過頭,看著方滄蘭,這個女子不如雨萱美麗,但她的寧靜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這是雨萱沒有的。
「還回來麼?」方滄蘭睫毛輕動,一樣看向了蘇銘。
「或許會,或許不會。」蘇銘沉默片刻,平靜的說道。
「無論你回不回來,我都會在這裡,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就來這裡歇息,如果那一天我已經不在了,我的魂也會在這裡,陪伴著你。」方滄蘭輕聲說道,那聲音裡透出一股執著,還有一種灑脫。
執著的是她在這裡的存在,灑脫的是她當年拒絕了蘇銘不是處於情的陪同。
蘇銘沒有說話,而是看著遠處的天地。
可這與方滄蘭的寧靜,卻在片刻後,被一聲聲若龍吼般的……犬吠,打斷。
那是土狗跑到了這裡,一臉委屈無奈的,向著天空叫喚著,它的身邊雨萱背著小手,笑瞇瞇的站在那裡,不時的踢那土狗幾腳,讓這土狗叫聲更加響亮。
當蘇銘與方滄蘭回頭看去時,那少女伸了伸舌頭,一副不好意思的俏摸樣。
「哎呀,這土狗也不知怎麼了。不聽話的一直叫喚,沒打擾到你們吧?」雨萱眨了眨眼,看向蘇銘與方滄蘭,話語間,又踢了那土狗一腳。
蘇銘眉頭皺起,一旁的方滄蘭則是溫柔的一笑,看著那少女,輕聲開口。
「這位妹妹是?」
「前輩你好,晚輩雨萱,是……是蘇銘的未婚妻。」雨萱臉上露出羞澀。
方滄蘭一怔。隨後笑容不變,看了看蘇銘。
「是二師兄給人家證婚,過段ri子就過門了。到時候前輩要來喝喜酒啊,早就聽蘇郎說起過前輩,今ri一見……」雨萱帶著羞澀,更有天真浪漫,輕聲話語時。還沒等說完,蘇銘那裡已經取出了那根頭髮,使得雨萱話語立刻一頓。
方滄蘭微微一笑,打量了雨萱幾眼,上前親密的挽住蘇銘的手臂,側著頭。再次看向雨萱時,笑容若花朵盛開般。
「那麼恭喜雨萱妹妹了,恩。到時候我一定會去喝喜酒的,不過現在我要和你未婚夫說些私事,你避開一下好麼。」
蘇銘苦笑,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方滄蘭這樣的表情,那雖說是在微笑。可笑容裡,卻是隱隱帶著鋒利。
在雨萱與方滄蘭二人言辭相對。蘇銘苦笑之時,遠處的另一座山峰上,子煙強忍著眼淚,臉上露出微笑,看著二師兄。
二師兄的側臉,在陽光下,他望著子煙,漸漸一樣微笑起來。
只是這二人的笑,都帶著一縷惆悵,一縷說不出的回憶,如多年不見的好友,藏著以往的美好,再次相見時,那種不是陌生人的陌生人。
「你當年在第九峰,真的喜歡我麼?」子煙笑著輕聲開口。
「的確是喜歡啊,可是……你看到我就趕緊避開,讓我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二師兄乾咳一聲,換了一下位置,讓陽光映照在自己另一邊的側臉上。
看到二師兄這個樣子,子煙掩口笑了起來,那笑聲很是快樂,彷彿回到了當年。
「其實我一直就想和你說……你讓陽光照在側臉上的樣子……很難看的。」子煙掩口在那笑聲中說道。
二師兄摸了摸面孔,又調整了一下角度,側頭看向子煙。
「這樣呢?」
「一樣難看。」
「那這樣呢?」
「還是難看。」
「可我看小師弟當年也是這樣啊。」二師兄連續換了好幾次角度,最終歎了口氣。
「其實你微笑的時候,溫和的神情,柔和的目光,要比方才好看很多。」子煙看著二師兄,笑聲中打趣道。
她變了,變的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成熟的風韻在她的身上顯露,就連話語中,也比曾經大方了不少。
看著開心的子煙,二師兄眼前似出現了恍惚,依稀間,那個在第九峰上的少女,與如今的子煙,漸漸在重疊中,又慢慢的分開,有相似的,也有改變的。
在二師兄的目光下,子煙漸漸低下了頭,她的笑容哪怕再燦爛,也都是一種遮蓋其內心的表情,她不想,尤其是不想讓蘇銘的二師兄,看到自己脆弱的心。
二師兄罕見的出現了沉默,以他的xing格,沉默的時候很少,但如今,他看著子煙,不知怎地,內心起了刺痛,沉默下來。
他豈能看不出子煙要掩飾的,是那歲月裡的滄桑,豈能看不出對方發自內心的那種疲憊,沉默裡,二師兄緩緩地走向子煙。
子煙咬著下唇,望著來臨的那如花朵般的男子,直至這男子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那麼的接近,聞著對方身上的那青草的味道,子煙低下了頭。
她沒有看到,在她身後很遠的地方,牙木坐在巖壁上,怔怔的看著她,表情裡帶著濃濃的苦澀。
「跟我走吧。」二師兄伸出手,抬起子煙的下巴,輕輕地吻在她的額頭。
子煙神se恍惚,看著二師兄,許久之後她抬起手,在二師兄的臉上輕輕摸去,搖了搖頭後,退出了幾步。
二師兄沉默,看著退後的子煙,歎了口氣,臉上再次露出了那溫和的微笑。
「那麼,祝你幸福。」說完,他抬起頭,目光落在了遠處巖壁上的牙木那裡,深深的看了一眼後,轉身,離開了這山峰。
在二師兄離去後,子煙整個人似失去了一切力量,踉蹌的退後幾步,眼淚從眼角流下,方纔那一瞬,她想要去答應,但……她不能。
子煙知道,記憶的過去,已經成為了過去,一切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她與蘇銘的二師兄,只是一場心動,那是二師兄的心動,而她……則是在南晨之變的一系列經歷中,慢慢在那滄桑裡,才對二師兄格外的清晰,那是因為回憶。
在回憶裡,因現實的無奈,所以她後悔,但這……已經不是情了。
她無法去欺騙自己,也不能去欺騙二師兄。
眼淚中,子煙的身邊多出了一個她熟悉的身影,那是牙木,這些年來無怨無悔的照顧她,遷就她,默默的付出不索求絲毫回報的牙木。
「牙木……我們回家吧。」子煙擦去眼淚,看向牙木,看到的是那溫和的目光,那麼的……與二師兄相似。
沒有在這南澤島居留太久,第二天清晨時,蘇銘一行人離去了,在他們的身影於天地間遠去時,方滄蘭如當年一樣,默默的站在那裡,望著蘇銘的身影消失,她不知道下一次相見是什麼時候,自己……是否還存在。
她知道,蘇銘的心裡有自己,但也僅僅是有而已,那不是情,而是一種她說不出來的隔膜,似乎與蘇銘之間,總是有這麼一道溝壑存在,那溝壑是無形的,如同……生與死。
「他是一個無情之人。」
方滄蘭的身邊,傳來了一個平靜的聲音,那是婉秋,她走到方滄蘭的身邊,一樣看著遠去天空中蘇銘的身影。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一個無情之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可以真正的走入他的內心,除非是……死人。」婉秋淡淡開口。
「或許有一天他會明白,也唯有在他明白之後,他才可能在內心,容納情的存在。」婉秋聲音越來越輕,最終唯有自己可聞。
「你錯了。」方滄蘭搖頭。
「他不是無情之人,是他身上背負的事物太多,壓的他內心容納不下其他,因為他的內心一直是迷茫的。」
子煙與牙木,在一起望著天空蘇銘等人的離去,他們的身後站著一個沉默的男子,他是子車,在燭九yīn體內的這些年,他已經恢復了神智,蘇銘答應過子煙,要幫其找到子車,如今的到來,蘇銘完成了承諾。
子車想要繼續跟隨蘇銘,但當他看到他的姐姐時,他選擇了留下。
天空中,蘇銘的身邊雨萱騎著土狗,不時的看向蘇銘,內心有些得意,在她的攪亂下,蘇銘與方滄蘭再沒有了獨處的時候,這雨萱想盡了辦法,變換著方式,在這一天的時間,一直跟隨著。
二師兄恢復了那溫和的樣子,在他的身上看不到惆悵與不開心,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這一行,他的心出現了要第三次心變的跡象,因一個女子,因一次當年的心動。
「她喜歡的不是我,也不是她身邊如今的那個男子,而是……溫和的目光,她喜歡的是這目光,因為這目光可以給她溫暖。」二師兄輕歎。
隨著眾人的飛行,穿越了死海,來到了天寒宗所在的島嶼,漸漸地,在那目光的盡頭,蘇銘與二師兄,看到了一座海中的山峰,看到了那山峰上,站著的一個高大的身影,那是……虎子。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