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走?」胡繼瑤有些吃驚,「早飯你們都沒怎麼動啊,而且現在道路擁擠濕滑——」
羅鄴仍站起身來,「我得把魚碗盡快送到醫院去,讓她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還有一點很重要,他必須在正午之前趕回女子會館,不然體內的蜘蛛毒素就無法壓制了。
胡繼瑤無奈的點了點頭,「那好吧。」她走到林宛瑜面前,友善的擁抱了她一下,「宛瑜妹妹,一切保重,等收拾完南山莊園的瑣事,我就去鼎新找你。」
林宛瑜微微一笑,「謝謝你,繼瑤姐姐。」
羅鄴又交待了幾名跟大東有關係的劫匪的後事,然後和林宛瑜走出南山別墅。雷文頓的車門像戰鬥機艙門一樣徐徐打開,林宛瑜朝胡繼瑤等人揮了揮手,轉身鑽進了車裡。
羅鄴發動了引擎,公牛之心咆哮一聲,風馳電掣的朝主路行駛而去。
往城裡方向行駛的車,無一例外的給雷文頓讓路。貪婪者聯盟的人都知道那輛限量版的蘭博基尼車裡坐的是什麼人,他們一聽到雷文頓的咆哮就忍不住減緩速度,讓出道路來。於是,羅鄴一路馳騁,很快就把所有車甩在了身後。
前方的道路變得孤單而漫長起來,自從上了車後,羅鄴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手扶著方向盤,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
道路被清理的很乾淨,乾淨的就像是狗舔過一樣。林宛瑜無法想像這樣浩大的救援工程是當權者們動用了多少人力和物力完成的。這個國家處處都是特權,想要活的更好,就得比特權階級更有特權才行。
這一點羅鄴已經做到了。林宛瑜猜想,羅鄴可能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貪婪者聯盟」效忠的對象。當然。憑借羅鄴的聰明,他或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正常人肯定會激動的歡呼雀躍,可羅鄴卻絲毫不為所動。
特權在他眼裡一文不值,越是世俗社會所追捧的東西,越是被他瞧的輕賤。他的刀從不憐憫,他的心也堅硬如鐵。林宛瑜忍不住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無比沉重的沮喪如雪崩一樣朝她壓來。眩暈感從她的腳心扶搖直上,攪動她空空如也的胃,直衝她的腦門。
「停車——」林宛瑜捂著嘴,臉色蠟黃的說道。
羅鄴這才轉頭看了她一眼。點踩剎車,緩緩的將雷文頓停在路旁。
沒等羅鄴詢問,林宛瑜就推開了車門,跑了出扶住一顆大樹幹嘔了起來。她被瘋狂的念頭折磨的一夜未眠,早上又沒吃什麼早飯。所以什麼東西都沒吐出來,但胃部的痙攣仍讓她直不起腰來,只是靠在樹幹上大口的喘著氣。
羅鄴不聲不響的走到她的身邊,「你沒事吧。」
林宛瑜聽出他聲音裡的一絲自責。雖然很細微,但確實是有。「沒事。只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壯著膽子說道。
「哦。」羅鄴聳了聳肩。「我倒是睡的不錯。」
林宛瑜真想瞪他一眼,看看他是怎樣當著她的面說謊的,可她自己都沒有勇氣。
片刻的沉默後,羅鄴又開口問道:「好點兒了嗎?」
「沒有。」林宛瑜固執的回答說。冷空氣已經讓她的意識清醒了大半,但她仍不想立刻回到車裡,因為雷文頓實在太快了,那意味著能單獨跟羅鄴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你可以堅持一下嗎?」羅鄴說:「我會盡快把你送到醫院。」
這種溫柔的態度可不常有。「不,我堅持不了。」林宛瑜又埋低了身子。不趁機撒嬌,那她就是個笨蛋。
羅鄴無奈的抿了抿嘴,計算了一下時間。「來吧,把你的手給我。」
林宛瑜困惑的望著羅鄴,「幹什麼?」
「你這是神經性乾嘔,」羅鄴說:「我給你按摩幾下虎口就好了。」
「哪只?」林宛瑜問。
「隨便。」
林宛瑜猶豫了一下,將左手伸了過去。右手經常使用,所以不如左手敏感。
「要是我弄疼你了的話,你就告訴我。」羅鄴捉住她的手,就像捉住一隻安靜的貓。
林宛瑜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
羅鄴找到虎口上的穴位,用拇指和食指對揉了起來。
「痛!痛!痛!」林宛瑜連喊了三個痛,右手緊緊的抓住羅鄴的胳膊,猶如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事實上,羅鄴的手臂上的肌肉摸上去更像鋼鐵。
羅鄴一邊繼續揉搓,一邊點了點頭,「我知道,痛就對了。」
「可你說過,痛就讓我告訴你!」林宛瑜想要把手抽回來,但怎麼可能?對方可是個大男人!
羅鄴說:「沒錯,你告訴我了,我也聽到了,好了,別亂動,痛一會兒就好了。」
「痛一會兒就好了?」林宛瑜眨著淚眼,「你這算什麼狗屁安慰!?」
羅鄴微微一怔,手中的力道卻絲毫沒有鬆懈,「堂堂淑女,原來也會說狗屁這樣的詞啊。」
「都是被你帶壞的!」林宛瑜左手抽不回來,只能用右手狠狠的掐住羅鄴的肌肉。她有多痛,就想讓羅鄴有多痛。
可羅鄴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手臂上的肌肉堅硬如鋼,任憑林宛瑜掐了半天,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煩躁來。
直到林宛瑜感覺不到左手的存在了,羅鄴才鬆開了她的手。可沒等她喘過氣來,羅鄴就又伸手按住了她的太陽穴。
「不——」林宛瑜尖叫了起來,「不要!」以羅鄴的力度,非把她弄傻了不可,她現在開始懷疑羅鄴並不是給她治療「神經性嘔吐」,而只是為了報復她。
「別亂動!」羅鄴的聲音裡透著不容反抗的威嚴。
林宛瑜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準備隨時承受頭部的劇痛。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羅鄴的動作變得格外的溫柔,就像突然換了一雙手似的。
她驚愕的睜開眼睛,疑惑的望著羅鄴。
「怎麼樣?好點了沒有。」耳邊傳來羅鄴的聲音,猶如春風拂面。
林宛瑜機械性的點了點頭,她現在一點都不暈了。「的確,很神奇……」
羅鄴輕輕的一笑,「好了,走吧。」
林宛瑜再也沒有借口逗留,只能老老實實的跟在羅鄴身後,鑽進了雷文頓裡。
重新發動引擎後,氣氛比剛上車前要緩和了很多。至少羅鄴不止看了她一眼。林宛瑜抓住機會說:「不要送我去醫院,我想直接回鼎新公司。」
「不行。」羅鄴直截了當的回絕說:「你得去檢查一下後腦。」
「可你的按摩很管用,我現在一點問題都沒有了,」林宛瑜說:「鼎新還有好多工作要處理,最首要的就是穩定股價,保持住股東們的信心。」
羅鄴嗤然一笑。「你在沃頓商學院學的就是這些?」
「我還沒畢業,只是休學而已。」林宛瑜不服氣的說道:「就算我沒上完商學院,也知道不能放任股價一直跌停。」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羅鄴反問道。
「當然,」林宛瑜回答說:「我是鼎新總裁。」
「回答的不完整。」
林宛瑜微微一怔,重新開口說道:「我的股份在董事局裡占最大份額,即使是董事局出面,也無法干涉我。」
「還是不完整。」
林宛瑜歎了一口氣,「還有就是……我被架空了。」
「差不多了。」羅鄴笑了笑,「你的處境基本就是這樣,就像個扛著頂級武器在遊戲裡瞎晃蕩的一級小號。一級小號想的首先是如何升級,而不是拿著頂級武器去參加幫會戰爭。」
這個比喻林宛瑜聽懂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去管股市?」
「沒必要去管,」羅鄴說:「從戰略的角度來看,就算鼎新的市值跌成一毛錢,你還是最大的股東,除非你傻到像散戶一樣割肉拋售,不然你的地位就無法撼動。」
林宛瑜點了點頭,意識到羅鄴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場資本博弈看似凶險,但中心戰場並不在股市,而在崩盤後董事局對她的壓力。只要能抗住董事局,那就沒什麼問題。想明白了這一點兒,林宛瑜的心放鬆了下來。
「具體我該怎麼做?」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但還不清晰,想聽聽羅鄴的意見。
「喝喝咖啡,逛逛奢侈品店,做一切你這個身份的女孩兒應該做的事情,讓外界知道你胸有成竹,不驚不慌。」羅鄴說。
「好吧……」林宛瑜歎了口氣。
轉眼間,雷文頓就駛入了市區,羅鄴將車停在醫院門口,「我就不送你進去了,你做完檢查,找司機接你回去吧。」
「那你呢?」林宛瑜問。
「我得休息一天,然後明天還得去給小弟的酒吧捧場。」羅鄴笑了笑。
那就是兩天都見不到面。林宛瑜抿了抿嘴,默然的走出了雷文頓。
「對了——」羅鄴突然說了一句。
林宛瑜趕緊轉過頭來,「什麼事?」她以為羅鄴要邀請她去酒吧。
「記得把CT掃瞄的結果帶給我。」
「哦。」林宛瑜的失落溢於言表。
羅鄴快速的調轉車頭,咆哮著消失在林宛瑜的視野裡。
林宛瑜重重的歎了口氣,慢慢的走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