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的表哥。// 歡迎來到雲台書屋閱讀//」羅鄴不動聲色的說道。
表哥……
這是事實,一個林宛瑜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她神色一黯,雙腿在座椅上不安的晃動了一下。「沒錯,他的確是我表哥,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小時候還說過長大要嫁給他的蠢話——現在想想童年真是可笑啊。」
「可笑的童年總比沒有童年要好。」羅鄴目視著前方。
他被「公司」選走受訓成為殺手的那一天,童年就已經不復存在了。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是成長的見證。有些傷痕看不見了,已經滲入了他的骨髓之中。
林宛瑜無法理解羅鄴話中的含義,她喃喃的說:「有時候,面對親人比面對敵人更讓人痛苦。」
所以殺手都是孤身一人。羅鄴輕輕的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林宛瑜望著前方越來越陰沉的天色,「對了,你能確定這條路是正確的嗎?」
「確定。」羅鄴回答說。
林宛瑜不可置信的瞪著羅鄴,「可是你連導航儀都沒有開。」
「不需要,我喜歡跟著感覺走。」羅鄴挑起一邊的眉毛。
雷文頓車上確實有導航儀,但羅鄴有馬彼得調用的軍事級別衛星導航,並且路標能直接出現在眼睛虹膜上,所以根本沒必要用車上的導航儀。即使能見度為零,他們也能安然到達南山莊園,更何況,現在的風雪還遠遠沒到不能前進的地步。
不過,他預感到,如果這鬼天氣在下午之前還不能好轉,那麼雪會越下越大,並且有可能持續幾天幾夜。
林宛瑜緊鎖著眉頭說:「可是……天色好暗,要不然我們掉頭回去,改天再去拿那五百萬吧。」
看得出來,她只是想找一個借口來推延跟李逸風的見面。
「老實點坐好,小心我把手伸到你裙子裡。」羅鄴警告的說道。
林宛瑜的身體僵硬在座椅裡,一陣恐慌和羞憤湧進了她的喉嚨,她不敢再開口說話。
雷文頓繼續在風雪中飛馳,越往郊外走,行人和車輛就越稀少。出城之後,整條筆直的公路上就只剩下v12引擎的咆哮聲了。
一個多小時後,林宛瑜已經可以透過車窗隱約看到南山的山麓了。
南山莊園依南山而建,只有一條還算規整的瀝青通往莊園的正門。整個山莊外圍只是象徵性的圍了一圈低矮的籬笆,以此來表明這是私人產業。
林宛瑜忍不住哀歎了一聲,有些傷感的說道:「沒想到舅舅最後的歲月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度過的。」
羅鄴將雷文頓轉入瀝青車道,順著瀝青路前行,很快就看到一處門衛崗亭。
崗亭裡坐著兩個正在說笑的人,看到有車開來似乎很驚訝,其中一個看門人冒雪從熱乎乎的崗亭裡跑了出來。
他有點跛腳,身體一搖一擺的,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他臉上嚴肅到幾乎是憎恨的表情,卻讓人笑不出聲來。
「你們是幹什麼的?」這名年近五旬的看門人走到車前,粗聲粗氣的質問道。
羅鄴注意到,這名看門人留著長短不齊的鬍子,在低溫風雪的作用下,臉紅的像新生兒的屁股。他穿的鼓鼓囊囊的,每層衣服上都沾染著食物的痕跡。而他身後那名看門人似乎比他年紀還要大,探出半個身子在崗亭之外,歪著頭,目光直接而充滿不屑。
從舉止和穿著來看,這兩個看門人根本就沒有經過特殊的安保培訓,似乎就像隨便從南山附近的村莊裡找來湊數的一樣。與唐琬莊園的嚴格相比,李逸風的南山莊園從還沒進門起,就已經落敗了——這可不像是京華公子應該具有的作風。
林宛瑜按下車窗,禮貌客氣的回答說:「大叔,我們是來赴宴的,麻煩你通報一聲。」
看門人目光銳利的朝林宛瑜瞪了一眼。「赴宴?」口氣頗為嚴厲。
「沒錯,」林宛瑜急忙回答說:「是李逸風邀請我們來參加今晚的雪花派對的。」
「哈哈!」看門人肆無忌憚的乾笑了兩聲,語帶輕蔑,「既然宴會是晚上才開始,那你們現在來幹什麼?」
林宛瑜張嘴說不出話來。
「蹭飯吃。」羅鄴替她做了準確的回答。
林宛瑜回頭白了羅鄴一眼,又轉頭對看門人微笑著說:「別聽他胡說,我們是——」
看門人冷笑一聲,語氣輕蔑的說:「我覺得那小子說的對,來南山莊園的可不都是蹭吃蹭喝的嗎?」
林宛瑜有些生氣,這個看門人似乎也太狂妄了一些。不過她還是努力的保持著應有的禮貌,「我們是不該來的這麼早,不過你看現在外面雪越下越大,我們也無處可去……」
看門人的臉上明明寫著「跟我有什麼關係」的表情,不過他低頭看了看羅鄴,「小子,這是你女朋友啊?」
「不是。」羅鄴回答說。
「來這裡南山莊園的公子哥我可是見多了,基本上都是帶著女朋友來的,你們竟然不是男女朋友?」看門人不可思議的咕噥了一聲。
這個問題明顯涉及到了,林宛瑜的臉冷了下來。「我們確實不是。」
羅鄴歎了口氣,從西服裡拽出一片鴨絨,「你見過我這樣的公子哥嗎?」
看門人搖了搖頭,「確實沒見過,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羅鄴說:「其實,我是她的男僕,她是我的女主人。」
「男僕?男僕是幹什麼的?」看門人咧著皸裂的嘴唇笑了笑,順便抖了抖身上的雪片,似乎對這個詞感到很新鮮。
「就是那種隨叫隨到,命令我幹什麼我就必須幹什麼的職業。」羅鄴聳了聳肩,「你懂的。」
林宛瑜漲紅了臉,「不是不是!他只是我的保鏢!」
「是啊,對外我必須說是她的保鏢,不然晚上她就會用鞭子抽我,用蠟燭滴我,用那裡夾我——」羅鄴一臉哀慟的說道。
「我沒有!」林宛瑜再也顧不上豪門千金的禮儀,大聲的吼叫道。
「今天上午你還用那裡夾我的手呢!」羅鄴說:「你敢說不是?」
林宛瑜急切的辯白說:「不要說用『那裡』好不好!我只是用腿……」
看門人鄙夷的望著林宛瑜,「哼,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小姑娘,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人。」
林宛瑜百口莫辯,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羅鄴繼續哭喪著臉說:「大叔啊,你這樣說我家女主人她肯定會不高興的,今天早上她已經在辦公室打過我一頓了,我現在肋骨還疼的不敢動彈。你要是再不去通報的話,我估計她會用鐵鏈抽我的。」
「我……」林宛瑜已經不打算解釋了。
「現在的女人啊,有點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看門人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這就給你們去通報——你叫什麼名?」
羅鄴畢恭畢敬的朝林宛瑜說道:「女主人,大叔在問你的名字。」
林宛瑜嘴唇顫抖了一下,「林、林宛瑜。」她從來沒有這樣羞於說出自己的名字。
「等著吧。」看門人輕蔑的瞪了她一眼,跛著腳搖晃回崗亭中,抓起話筒,嘴裡含混的說著什麼。
林宛瑜氣呼呼的瞪著羅鄴,「你幹嘛要那樣說我!?」
羅鄴理所當然的回答說:「為了讓他給我們通報啊。很明顯,你的禮貌在他們面前不好使,他們都是窮人,最看不慣的就是假惺惺的富人,所以他們自然就同情我。」
「可這裡的安保這麼差勁,你幹嘛不直接衝進去?!」林宛瑜恨恨的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堂堂京華公子李逸風,為什麼會僱傭兩個連路都走不利索的老頭看門?」羅鄴一臉正經的問道。
「嗯?」林宛瑜眨了眨眼,剛才的怨氣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徹底消除了。「是啊,為什麼啊,現在僱傭一個保安也花不了多少錢。」
「因為他對這些人知根知底。」羅鄴說:「他們是真正的眼睛、耳朵,這可比監視器管用多了。」
「逸風表哥會想的這麼周全嗎?他只是個大手大腳花錢的公子哥呀。」林宛瑜有些不敢置信。
羅鄴望著遠處的青山說道:「你看見那山上有什麼了嗎?」
林宛瑜順著羅鄴的眼光望去,「樹啊。」
「你能想像它們十幾年前的樣子嗎?」
林宛瑜恍然大悟。十幾年前的南山是寸草不生的荒山,如今卻變成樹木茂密的青山,如此看來,李逸風倒並不全是浪蕩公子,最起碼他保住了家族財產,甚至還將其發揚光大。
她似乎應該重新審視對李逸風的看法了。
看門人放下電話,從崗亭中走出來,敲了敲林宛瑜的車窗。「你們可以進去了。」
林宛瑜從思考中清醒過來,急忙問道:「等一下大叔,我們應該怎麼走才能找到別墅?」
「順著主路一直走就行。」看門人的語氣依舊有些不耐煩,「穿過狩獵場,別墅就在南山腳下。」
「這裡還有狩獵場?」
「當然有。」說到狩獵場時,這名看門人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憎惡的神情,「上次李逸風不知道從哪請來一位白癡少爺,自己本事不濟,打不著雪狐,就用十字弓把我家美玲射死了,要不是後來胡小姐出面,我非掀了那小王八羔子的腦殼不可。」說著,他恨恨的朝地上啐了口濃痰。
羅鄴微微抿起嘴角,他注意到一個細節:這名粗鄙的看門人居然敢直呼李逸風的名字,卻對胡繼瑤尊重有加。
胡繼瑤、南山莊園,這背後究竟隱藏了怎樣的秘密?
林宛瑜顯然沒有將心思放在稱呼上,她輕聲的問道:「大叔,你說的美玲……是隻狗,對吧?」
「廢話,」看門人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不是狗還是狐狸啊?自從前幾年這裡突然出現一隻雪狐後,來打獵的飯桶就越來越多,可沒一個人能打到。」他斜了一眼林宛瑜一眼,「我看你們也別指望了,你天天虐待你的男僕,他肯定沒力氣去替你抓狐狸。」
「我……」林宛瑜洩了口氣。
羅鄴嘿嘿一笑,踩下油門,雷文頓咆哮一聲,順著瀝青馬路衝向南山腳下。
雪花飄舞,李逸風就在雪花的盡頭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