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賓館的用餐室,正對著迎賓館的後花園,對於很多京中的政客、士紳來說,能夠在這裡進餐,那怕只是國務院的簡餐,也足以讓他們對外宣揚數ri,如果在臨行時,他們能夠同這裡的主人合拍一張照片的話,他們往往也會把照片擺放在家中、辦公室內最顯眼之處。
對於很多人而言,這間並不算大的餐廳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徵,不過對於這裡的主人,對於李子誠來說,這裡只是吃飯的地方,從這裡透過落地窗可以欣賞到花園的美景,一邊享受著美食,一邊欣賞著風景,倒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不過在大多數時候,他都很難享受到這種愜意。
像經常一樣,餐廳內,並非只有他一個人,今天儘管他的內閣成員們沒有來,可是作為國社黨國會領袖的張一麟卻又一次來拜訪他了。
「好了,那件事不需要再提了,你已經看過了報紙,真真假假,我不希望我的個人問題,成為大家的談資!」
幾乎是在張一麟剛一坐下,李子誠便主動開口說道,他所指的那件事,是最近報紙上炒的沸沸揚揚的關於他和陸琪玉的新聞,相比於他,人們對陸琪玉無疑更為關注,一開始,人們在驚訝陸琪玉的相貌美麗的之時,在得知其叔是外交部總長時,倒不覺有什麼,可隨後又捅出什麼陸琪玉曾定婚,亦又曾逃婚的舉動。卻平海生波似的掀起一場新聞來。
儘管沒曾想到這個時代的報紙盡然如此的八卦,可那些新聞著實讓人心惱,不過,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李子誠並不否認,自己對陸琪玉充滿了好感,一開始或許是因為她的容貌,而現在,更多的卻是因為她的xing格,與這個時代的女人不同的是。她的xing格極為**,相比之下,這無疑是一種極為寶貴的品質。
「啊……,」
微微一愣,張一麟卻是在心下一歎,總理拒絕談論此事,這至少表明了他的一種態度,據說。總理曾邀請過陸琪玉來官邸用餐,可卻被對方拒絕了,由此可以想見,總理怕是……,不過既然總理不願意去談論這件事,那就不需要再談了。相比於總理的私事,他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總理,最近……大總統頻頻接見各地制憲代表,現在,一些制憲代表。已經就制憲發表各自己看法……」
聽著這個匯報,李子誠的鼻子動了動,心下感歎著自己的敏感,先是沉默片刻,然後又問道。「按照現在各省的制憲代表結果來看,國社黨籍制憲代表佔全部制憲代表的43%。我們並不佔優勢。」
一開始,李子誠並沒有想到,國社黨可以佔到43%的席位,而在達到這一席位的時候,他甚至曾為之歡喜過,可現在看來,自己高興的太早了,有時候。在一些問題上,遠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尤其是在袁世凱開始活動起來的時候。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袁世凱……他應該給那些人許下了一些空頭支票吧!」
「總理,袁世凱是因人而異,他現在側重的是參加《天壇憲法》、《約法》的制憲代表,而這雙方代表,前者無法接受後者,後者亦不願意接受前者,由此,會議未開,內部矛盾已成,大總統的手腕,可謂是以四兩撥千斤!不過,在另一方面,他亦通過北方各省將軍提醒非國社黨籍代表,注意他們的立場,所以……」
話聲稍頓,張一麟隨之補充道。[ ]
「可以說,局勢不容樂觀!」
他的這話先是讓李子誠一陣沉默,隨後讓他笑了起來,
「局勢不容樂觀呀,仲仁,可畢竟,還有一些一心想辦事情的人不是!。」
「啊,這樣的君子是不少,可小人亦不小,這是必然的事情,所以,如果估計沒錯的話,照這麼下去,很快,這場制憲會議一但招開,很有可能會被無限期的拖下去,畢竟……」
抬頭看著總理一眼,張一麟不無遺憾的說道。
「一省未過,則條款不過,按照這一原則,沒有幾年的時間,很難制定出一部讓大家滿意的憲法!」
直到現在,每每提及這一憲法原則時,張一麟都有些懊惱,因為這是眼前的這位總理提出的原則,正是他反對「少數服從多數」,因為「憲法不存在少數」,「任何爭議的討論都將有益於國家、國民」,而現在這根本就是在「作繭自縛」。
「至少兩年,沒有兩年的時間,恐怕想弄出一部符合共和jīng神、符合國民利益的憲法,根本就不可能,總之,還是那句話,我知道,我們需要一部憲法,一部能夠約束全國的根本**,可是,在另一方面,我又不得不問一個問題,我們,有那麼長時間嗎?」
時間,現在最為緊張的恐怕就是時間了,老天並沒有給自己太多的時間,一邊是時間的緊張,國家未來局勢對憲法的迫切需要,而另一邊呢?則是一部憲法的制定需要考慮到太多的問題,同時還需要協調太多方面的利益,這一切都需要爭辯、妥協、協商,之所以在制憲代表身份上強調法學家或者律師,原因非常簡單,相比於大多數國人,他們更具備法學學識,同時,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更懂得妥協,也知道妥協原本就是一種藝術。
搖了搖頭,不待張一麟回答,李子誠卻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們沒有那個時間!」
「可我們能夠草草的制定一部憲法嗎?」
「不能!」
自問自答式的回答。似乎是給出了一個沒有辦法解決的對立矛盾。
而且,正像張一麟說的那樣,現在袁世凱利用他曾經不能接受的《天壇憲法》和他暗中授意制定的《約法》,利用這兩批人,在制憲代表中製造出了矛盾,這意味著,單是解決這一問題,就需要至少幾個月的時間,不讓這兩批人達成共識,制憲會議的前景堪憂啊……
時間的緊張、制憲的需要……思索著。李子誠便沉默了下來。
「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確是個非常麻煩的問題?」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如此迫切的需要一部憲法,但注意到總理言語的張一麟,還在沉默片刻後說道。
「我個人覺得的,如果我們能夠利用一些方式……或許,還有希望!」
「哦?什麼是一些方式。」
在反問時,注意到張一麟的神情變化。李子誠便揮手餐廳中的侍者退出去。
「說吧。」
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向座背,李子誠問道。
「把你的辦法說來聽聽,」
見他似乎還有一些猶豫,李子誠隨之補充道。
「沒什麼,我早說過。在我這裡,可以暢所yu言的?」
「總理,」
猶豫著,張一麟看著總理試探的說道,
「總理。您應該知道,無論那些制憲代表是什麼樣的人選,最終,一但制憲會議結束後,在某種程度上,都意味著他們將要失業。」
「噢?失業?」
微微一愣。李子誠似乎明白了張一麟想要說什麼。
「可是,在國務院以及各省,我們可以提供很多職位給他們,其中一些職位,可以說……」
注意到總理的神情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張一麟特意強調道。
「社會地位非常高,而且待遇亦非常優厚!」
國務院的職位非常多,對此。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尤其是隨著一個個機構於各省設立之後,那些職務不僅顯赫,而且亦是優差,這種「優」所指的並不僅僅只是薪酬方面的優厚,無論如何管制,總有一些「灰然優越」。事實上,即便是作為總理的親信,張一麟也曾安排一些友人進入國務院下屬的相關機構,有時候,政治總是如此,要麼你就隨波逐流,要麼……
而張一麟的建議,卻使得李子誠沉默了下來,他的建議非常直白,無非就是收買,直接用一份「豐厚回報」的工作作為收買,從而使得那些制憲代表倒向自己的一方,而不做為袁世凱的「槍」,相比於袁世凱,國務院設立機構更為主動、更為直接,這是為了擴充權力所必須的,而這直接帶來了另一個結果——國務院擁有更多的工作機會。
如果用那些工作機會加以收買的話……政治上的高潔?政治上存在著所謂的高潔嗎?如果存在的話,自己又為何在淮海銀行設立「特需經費」呢?不正是為了收買他人嗎?不過,這一切,按照張一麟的建議,這卻不是用金錢去收買,而是用zheng fǔ職務,這……一時間,李子誠猶豫了起來,將這種陋習引入zheng fǔ會不會……
幾天來——
這幾天來,陸琪玉幾乎是活在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
從幾天前的宴會上,作為總理主動邀請的女士,她開始備受矚目了,幾乎就是在第二天,報紙上就登出了那個傢伙邀請她跳舞的照片,以及兩人起舞、露台欣賞煙花的照片,緊接著,當天下午,那位馬少爺便請人退婚了,完全不像之前那麼「蠻橫」。
可沒等她高興過來,逃婚事件、退婚事件都開始出現在報紙上,一時間,她更為人所矚目,而更讓人心惱的是,那個傢伙竟然想邀請他去官邸用餐,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她就直接回絕了。
她知道,或許,她會影響到他的聲譽。
在這些事情發生後,人們有兩種反應。
一部分人,都對她感到同情萬分,甚至還有一些人為她逃婚的勇氣叫好,甚至祝福她和他,儘管那天晚上,他的那句話,讓她在驚訝之餘,臉se羞紅,根本就不知道說些什麼。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他根本就沒有多少可能xing。
而在另一方面,很多女人們對她,可是氣得牙癢癢的,認為她那張臉蛋是欺騙男人感情的最佳利器,於是,她們紛紛添油加醋的說道著她逃婚,還有退位的事情,反正,最後。她成為一個「壞女人」。
同樣也有些愛炒作新聞的報紙開始播報這一連串的新聞,將她為什麼逃婚之類的,從一開始直到現在的故事,完完整整作了一連串詳盡的報導,還畫出關係圖,解說得比當事人的她還要清楚。
可天知道,那些所謂的「新聞」根本就是假的,根本就是有人編造的。而這些編造的新聞,反而是最傷人的事情,甚至於,那些小報記者還挖出了她曾在連雲港教過書的經歷,更添油加醋的說著她對總理一直居心叵測。
這一切,只讓陸琪玉傷心到了極點。以至於她一點都不想要聽到外界傳來的風風雨雨,內心受到傷害的她,甚至都覺得,這是不是那個愛伙,在用這種方式報復她。畢竟她曾給過他一個耳光,儘管她知道,他不可能這麼做,可……
「小玉……」
輕輕的推開門,看到神情憔悴的侄女,培德的心下頓時只覺一陣愧意。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場舞會會引起如此多的風波,之前的傷害或許只讓她覺得的委屈,而現在的傷害,恐怕真的傷到了她。
「阿姨……」
抬起頭,神情顯得極為憔悴的陸琪玉看著阿姨,盡可能展出一個笑容,儘管那笑容甚至比哭還難看。
「我。我想離開這裡……」
「離開?去那?」
侄女的話,只讓培德整個人一愣,她驚訝的看著侄女。
「我……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
修德女子學校。
這所女子學校,在清末時,曾是京中的一些貴胄家的小姐們上學之處,她們與此學習宮廷禮儀以及西方的淑女教育,而在民國建元後,這所學校中的滿清貴胄們大都從此退學,而這所學校亦慢慢成為民國高官、富紳小姐們的讀書之處。
在這所曾為王府的校園內,這些衣食無憂的小姐們,一邊學習著中國傳統女學,另一邊又在英國教師的教授下接受著英式的淑女教育,不過在大多數時候,這些小姐們,她們所憧憬的永遠都是童話中的白馬王子,似乎除此之外,她們的人生就沒有任何意義,她們討論的話題永遠都是某家的公子、某家的少爺,當然,也免不了迎賓館的那位,不過對於大多數小姐來說,迎賓館的那位,至多不過是她們童話夢中的一部分,可雖是如此,最近幾天,這個童話還是讓她們多了一些談資,畢竟,那裡傳來了新聞。
「陸琪玉……」
聽著同學們念叨著那個名字,甚至詛咒著那個名字的時候,羅紫馨便一個人靜悄悄的走到湖邊涼亭中,然後坐於其間,望著那平靜的湖水時,她率先浮現在腦海裡的總是那尊落著雪的菩薩像,隨後還有那位少爺關切的模樣。
「他恐怕早就忘記那個小女孩了吧!」
如今,羅紫馨早已經從一個小女孩出落成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而且早就從一個「鄉下女孩」變成了一個城中少女,無論是衣著打扮,亦或者是談吐,而且還像其它的千金小姐一樣,在這樣的學堂內讀著書,可是,如今她卻覺得自己和這裡有些格格不入,準確的來說是和這些千金小姐們,有些格格不入。
「這位陸姐姐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啊。」
與同學們不同的是,一開始,在報紙上看到陸小姐和他跳舞的照片時,她的心裡雖說很是苦澀,可卻沒有任何嫉妒之意,甚至還為他感到高興,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合適的人了,而現在,她卻又為那個陸姐姐抱不平了,同情起陸姐姐,她和她一樣,都是苦命人,只不過……
「苦命嗎?那陸琪玉,不過就是一媚子罷了,要是我去參加舞會,沒準總理邀請的就是我!」
原本在走廊中的夥伴們接過話頭巧妙地奚落著羅紫馨。對於她們的奚落,她總只是笑笑,或許,在外人看來,她是內務部總長的妹妹,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這個妹妹,不過只是「哥哥」曾試圖討好他的工具,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罷了。
也正因如此,在這些同學面前,她從來沒有任何優越感,對於周圍的一切她從來都是封閉著情緒,宛若一隻冰蓮一般,不食人間煙火似的,靜靜的看待著周圍的一切,只是等待著某一天的來臨,或許……
可就在這時,她的思緒被打斷了,來的是學校的老師,告訴她,她的「大哥」校門外的汽車上等著她。
「嗯,紫馨」
看一眼妹妹,魏子棟先是沉默片刻,而後說道。
「你似乎不喜歡這所學校?」
在過去的幾年間,他在這個「妹妹」身上傾注的心血,遠超過他的想像,人畢竟是一種情感動物,儘管明知道,她不過只是「工具」,可或多或少的,他還是對她生出了一些親情。
沉默,羅紫馨並沒有回答哥哥的話,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這,只是命罷了。
見她沒說話,魏子棟這位眾所周圍的總理「心腹」便把臉上那看似和藹的笑容收了起來,然後嚴肅的說道。
「既然不喜歡,那就回家吧,過幾天,你去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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