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實習生 (求月票!)
通常,在大學畢業後都要經歷一個實習期,對於中國的大學生來說的實習期將會怎樣度過,對於他們而言,往往是進入洋行或者zheng fǔ機構實習。
不過從民國四年起,對於中國的大學生而言,卻多出了一個實習之處——國務院,國務院向外界召收國務院實習生,許多人出於這樣,那樣的目的或者打算,希望進入國務院實習,按照要求,他們要獲得學校和議員的推薦之後,最終經面試,其中的一些人如願以償的進入國務院,但只有極少數的一些人進入了總理府,成為總理府的實習生。
總理府一共只招收了十五名實習生,這些實習生在進入總理府後,第一次瞭解到中國的權力運作方式,而對於他們而言,這並不意味著一份工作,而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奉獻機會,他們和差不多同時進入國務院的那些實習生一樣,全都是憑著一些非常特別的人物的推薦以及國務院有關部門jīng挑細選之後,才獲得這次機會的,這是一次不拿一分錢薪酬只顧奉獻的機會,總理府將會給他們的唯一報償,就是最後提供的一份實習評語。 當然,他們也清楚,總理辦公室的評語,將會他我們這批實習生今後的人生道路產生一定的影響,有的可能是非常深刻的影響。
在十天前,在抱犢崮獲救解鴻芬姐妹,因其特殊的經歷,則在幾位國會參議員的推薦下,當然更多重要的是出於「輿論」上的目的,她們意外的成為總理府額外的兩名實習生,幾天後她們以實習生的身份第一次走進了總理府,接近這個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中國變革的地方。
而對於解鴻芬而言,從接到通知的那天起,她便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她的實習工作儘管是在國務院總理府的地下室,但是同總理的辦公室卻同在一翼。她實習期間的工作是幫助總理辦公室處理的郵件。將這些郵件進行分類,然後送給相應的辦公室,這並不是一件十分複雜的工作,唯一需要掌握的要點,就是熟悉辦公室的每一位工作人員以及他們所負有的責任和權限,知道什麼樣的郵件應該交給誰處理。
不過,也就是在接受了這份工作知道,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告訴他,實習生往往就是跑腿的,從她進入國務院實習的那天起,她算是見識到「那些充滿朝氣的國務官員們」的另一面,或許他們會加班加點的制定產業政策、為一個產業細節問題爭論幾個小時,會趕班加點,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以上,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絕不會移動一下屁股,所以,這時所有跑腳的事情幾乎都由實習生負責。
不過,對於解鴻芬來說,她卻甘願如此,她來到這裡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為了能夠見上總理一面,不過她根本就沒有接觸到總理的機會,或者說,她根本沒有近距離觀察他的機會。她相信有幾次曾經見過他,她是一位非常狂熱的李子誠的崇拜者,年青的、帥氣的,總會讓女生充滿幻想,不過她卻從不幻想,只是希望能近近的看上一眼。
不過終於,這個願意在這次開封之行變成了現實,在火車上,她甚至有機會在距離他不到半尺……當時她在分發信件,而總理正好路過。
「要是回běi jīng的話,也許還有機會!」
雖說已經晚上十二點了,但是作為實習生,在別人沒有休息的時候,解鴻芬卻沒有機會休息,尤其是現在,這間臨時辦公室中,那些工商部的官員們仍然和顧問們爭論著,在過去的兩天,他們一直在爭論著,爭論著有關產業指導的事情。
「解小姐,你!」
一位走進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沖解鴻芬喊道。
「去準備一壺咖啡,給總理送過去!」
給總理送咖啡!
解鴻芬抬頭看著那位工作人員,一時間卻是沒回過神來。
「解小姐,現在了十一點五十六分,你還有四分鐘時間……」
見解鴻芬還愣著,那位工作人員有些不滿的說道。
「現在沒有其它人手!」
「哦,是,方科長……」
解鴻芬連忙離開這間臨時辦公室,小步快跑的去端咖啡。
在柔和的橘se燈光下,李子誠看著書,在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如果是在běi jīng,他或許會讓丫頭給他按按肩膀、揉揉太陽穴,可是在開封,他卻沒有這樣的享受,因職位而受人矚目的關係,使得他必須要注意個人的形象,儘管田文烈準備了幾個姿se頗佳的女侍,但那卻是扎人的玫瑰,碰不得。
現在,國會那邊的已經開始準備對國會議員的作風問題進行調查,從piao娼到吸食鴉片,通過對國會參眾議員作風問題的「整頓」,達到國社黨控制國會的最終目的,所以,在這個時候,李子誠絕不能讓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在這種情況下,也就只有看看書打發時間了,一套《資治通鑒》,是最近李子誠一直在看的書,因為身邊的那些人即便是留學生的國家素養亦非他所能及,因而在過去的幾年間他一直在惡補國學、國學,過去他看不懂文言文的國學書,而現在,至少能瞭解其間的意思了。
而《資治通鑒》這部編年體通史,論其地位,可用清人王鳴盛的一句話來概括:「此天地間必不可無之書,亦學者必不可不讀之書也。」,這套書也正如司馬光編寫時的設想一樣,可起到「善可為法,惡可為戒」之用,對於國人而言,在引用例子時,他們並不習慣於西方的事例,因此在很多時候,李子誠必須要從古書中尋找一些答案、例證,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正確。
李子誠讀《資治通鑒》,或許是入了迷的原因,所以,並沒有人注意到有人進來。進入書房,瞧著總理讀書的那種全神貫注的神態,倒是讓端著咖啡壺的解鴻芬一愣,或許是有些緊張的原因,在將咖啡杯放到桌上的時候,發出了些許聲響。
桌邊的聲音倒是讓李子誠從書回過神,一抬頭卻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女孩非常漂亮,尤其是襯上職業裝後,到有點像是後世的那種白領麗人,在她身的小西裝左領處帶著圓型的梅花徽章。
「你是……」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國務院並沒有幾個女xing職員,應該是,想著那個自己的「發明」,感覺有些累的他放下了手中的書。
「實習生!」
「是的,總理!」
有些緊張的解鴻芬連忙回答道,在看到總理放在桌上的書時,話便是脫口而出。
「總理在看《資治通鑒》?」
「嗯?你也看過?」
好奇的看一眼面前的這個實習生,在端起咖啡杯時隨口問道。
諾是換作平常,或許解鴻芬會非常緊張,但是現在,看著總理和顏悅se的模樣,她卻突然變得大膽起來,在點頭之後,又卻請教道:
「看是看過,不過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哦?」
來了興趣的李子誠閒來無事,倒是想和眼前這女孩談談這部書。
「總理,這部書叫《資治通鑒》,是讓為政者把歷史當作一面鏡子,從而以史為鑒,可為什麼不從有史以來就寫,而是從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寫起呢?」
聽到這個提問,李子誠的眼睛一亮,顯出異常高興的神情,笑著對解鴻芬說:
「看來你不僅是看過,而且還認真的看過。看來,你是嫌這面鏡子不夠大,怕照得不夠全面。其實,這面鏡子已經不小了,為政者如果認真照一下的話,恐怕不會一點益處沒有。如書裡論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解鴻芬點點頭,繼續問道:
「總理,您講的這個意思我明白,歷史確實是一面鏡子,可是為什麼不從頭寫起呢?從頭寫不是更完整嗎?」
沉思片刻,李子誠方才說道:
「司馬光之所以從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寫起,是因為這一年中國歷史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或者說是司馬光認為發生了一件大事。」
解鴻芬說:「這一年有什麼大事?」
「這一年,周天子命韓、趙、魏三家為諸侯,這一承認不要緊,使原先不合法的三家分晉變成合法的了,司馬光認為這是周室衰落的關鍵。「非三晉之壞禮,乃天子自壞也」。選擇這一年的這件事為《通鑒》的首篇,這是開宗明義,與《資治通鑒》的書名完全切題。下面做得不合法,上面還承認,看來這個周天子沒有原則,沒有是非。無是無非,當然非亂不可。這叫上樑不正下樑歪嘛。任何國家都是一樣,你上面敢胡來,下面憑什麼老老實實,這叫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話時,李子誠想到民國的政局混亂,可不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嘛!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會堅持在原則xing的問題上絕不會對地方作出任何讓步。
似乎有所悟的解鴻芬又接著問道:
「為什麼從這年開頭我明白了,可為什麼只寫到五代就停止了呢?」
「有人說,這是由於宋代自有國史,不依據國史,另編一本有困難。我看這不是主要的。本朝人編本朝史,有些事不好說,宋代雖不以言治罪,但終歸還是有些地方不敢說,不好說的事大抵是不敢說的事。所以歷代編寫史書,本朝寫本朝的大抵不實,往往要由後一代人去寫。」
「《資治通鑒》裡寫了不少皇帝,有些皇帝糊塗得很,可他還當皇帝,真讓人不可思議。」
想到書中提到的那些皇帝的荒唐事,解鴻芬倒是露出些可愛的神se。
「不止是中國的皇帝,在其它國家皇帝也是如此。皇帝是世襲呀,即便是他再糊塗,只是他是太子,生下來就是皇帝嘛!皇權不受制約,自然會產生荒唐事、糊塗事,正如英國的阿靈頓勳爵說那樣「權力使人**,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這看似在說官員,其實皇權亦是如此,沒有制衡的皇權,所導致的是絕對的專政,而絕對的專政,最終所導致的正是帝國的毀滅,中國歷史上一個個看似強大的帝國,無不毀滅於此,所以,我們才吸取教訓,建立了共和制!」
看一眼似有所思的女孩,李子誠又說道。
「我們不僅要建立共和制,而且將會在政治系統內引入競選機制,比如現在的各級議會就是一個開始,這樣能夠確保決策者是一批jīng英。中國歷史上最大的的悲劇,大到國家,小到一個家庭,多數的情況是,有思想的人不決策,決策的人沒有思想。有腦子就沒位子,有位子就沒腦子。而西方,嗯!比如美國正好相反,他的寶塔尖體制,通過競爭機制正好把一批jīng英弄上去了。因此,第一,他不犯錯誤,第二,他少犯錯誤,第三,犯了錯誤他能很快改正錯誤。而反觀我們呢?我們的歷史上很多時候,卻是在犯錯誤,這是第一。第二,常犯錯誤。第三,犯了錯誤很難改正錯誤。」
聽著總理的感歎,解鴻芬以表示贊同之後,又接連請教了幾個問題,隨後解鴻芬又向李子誠請教了一個問題:
「王安石與司馬光既是對手,又是朋友,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兩個人在政治上是對手,王安石要變法,而司馬光反對。但在學問上,他倆還是好朋友,是相互尊重的。他們尊重的是對方的學問,這一點值得我們學習,不能因政見不同,連人家的學問也不認帳了。但,對於我們來說,真正要學會的東西卻是,政治並非非生即死的東西,在這一點上,《資治通鑒》可以給予jǐng示,但絕不能學習,中國的政治史,永遠都是非生即死的爭鬥,一味的打倒對方,甚至奪去對方的生命,恰恰無視了政治本身就是一門妥協的藝術!」
事實上,正是因為看了這部《資治通鑒》才使得李子誠找到了中國特se政治活動的根源。
「沒有衝突,就沒有政治;沒有妥協,政治就只能以暴力衝突收場。min zhǔ政治不能取締衝突,但是可以化解衝突,變惡xing衝突為良xing衝突。min zhǔ政治正是妥協中煉成的,以衝突始,以妥協終。其實,min zhǔ政治本身就是一個妥協的產物。妥協也是min zhǔ政治的一種重要組成部分。妥協jīng神也是min zhǔ政治文化的一部分。
妥協意味著發生衝突的政治家在政治過程中,尤其是在政治衝突中,通過彼此在談判過程**同做出讓步來和平解決衝突,而不訴諸暴力。妥協是暴力的替代品。沒有妥協,就只剩下暴力。暴力是一切**政體保存自己的根本手段。妥協則是暴力以外唯一的選擇,拒絕妥協必然是暴力的前奏。
min zhǔ政治是製造妥協的政體。**是製造暴力的政體。min zhǔ政治極大增加了不妥協的成本。對執政者來說,在非min zhǔ政治下,妥協的成本很高;在min zhǔ政治下,不妥協的成本很高,會受到法律、選民和道德的三重制裁。妥協的制度安排,包括對少數派的保護,都是min zhǔ制度的一部分。而在非min zhǔ制度下,就沒有促成妥協的制度安排,對衝突中佔下風的人和少數派沒有保護機制。因而在我們建立共和制之後,從共和制到走向共和的過程,其實就是政治家們學會如何掌握妥協藝術的過程。」
總理的對政治妥協的解釋,倒是讓解鴻芬深以為然的猛點著頭,她曾聽父親提過類似的事情。
「嗯,如果民二年宋案後,國民黨沒有選擇武力討袁的話,或許,中國的政局就會大不同於現在!」
解鴻芬的話換來的是李子誠的一陣讚賞。
「而這部《資治通鑒》給我們的jǐng示是什麼呢?有人看到的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所以,他們從中學到是「毫不妥協」,中國人傳統上既缺乏妥協的制度機制,也缺乏支持妥協的文化觀念。在中國的主流文化傳統甚至是反妥協的,統治者習慣於「毫不妥協」並暴力回答一切挑戰。在中國主流政治文化中,妥協意味著無能、軟弱、受挫、丟面子等等。即便是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決不妥協。妥協意味不徹底。在政治教科書中,妥協與不徹底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指控。中國歷史上的官與官、官與民的衝突總是充滿了殺戮,腥風血雨。沒有製造妥協的制度,就難有妥協的行動。中國社會最缺乏的還不是妥協和寬容的觀念jīng神,而是缺乏製造妥協與寬容的制度安排。沒有這種制度的地方,妥協很難成為解決衝突的根本方式,而現在,我們正要去建立的正是這種制度!」
在李子誠總結xing地說出這番言語之後,解鴻芬卻似有所思,又似有所悟,好一會,她方才抬起頭看著這位年齡不過大她數歲的總理。
「總理,那麼在剿匪的問題上,國務院會妥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