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梁啟超(求月票!)
「李致遠搭乘「同心號」巡洋艦返回連雲港途中,日本地中海派遣艦隊鳴二十一響禮炮相待!」
在京城北溝沿胡同23號,看著報紙上的日本艦隊行二十一響禮炮的新聞,梁啟超整個人卻是一愣,在愣神之餘心下卻是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感。[本章由網友為您提供更新]
兩年前,熊希齡組閣,梁啟超入閣做了司法總長。入閣之初,他還存著一番志向,試圖制定一個司法制度,將從未有過嚴格法律意義的中國司法引入正途,準備大幹一場的他,開始著手整厘法律,參考日本以及歐美法律制定中國現代法律條文。
同時在進步黨成立之後,梁啟超被選為理事。自袁世凱登上大總統之位的第一天開始,梁啟超和他的進步黨同仁們,一方面不遺餘力地頌揚「開明**」,強調一個高度集權的「開明大總統」對新中國的前途是如何地重要,如何地xing命攸關;另一方面則不遺餘力地詆毀革命黨、詆毀革命,革命黨成了梁啟超的語境裡的「暴民」,「革命亡國」之說一時間甚囂塵上。由於梁氏及其進步黨同仁們的宣傳,民國二年、三年間,「革命」簡直成了一種原罪。
固然,「開明**」在梁啟超等進步黨人的鼓吹下,在「在民二叛luan」之後,成為現實,可隨後,國民黨遭解散、議員被收繳議員證,這在鼓吹「開明**」的梁啟超眼中,這個局面卻又令他極為很痛心。
國會是兩黨組成的,不能一黨唱獨角戲,沒有了國民黨,進步黨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果然,國民黨籍議員被取消後,國會開會不成,很快就解散了。進步黨失去國會之後,也就明存實亡了。
後來熊希齡辭職後,他也跟著辭職了,和很多人一樣,梁啟超離開了京城,不過與那些傾向於革命黨人的人不同,他沒有前往上海,而是前往天津,入住天津租界,而袁世凱則改任他為幣制局總裁。這更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職務,月支五百大洋。事實上,這勉強算是袁世凱對「功臣」的回報。
不過去年年底,袁世凱在發佈國會重開的命令之前,首先給梁啟超來了一封電報,隨後又派人帶著他的親筆信前往天津請其來京,以其來京之後,兩年未出中南海的袁世凱親自前往火車站迎接其回京。
一切的尊榮可謂是應有盡有,可來到京城的梁啟超卻知道,袁世凱之所以對他如此厚待,原因非常簡單,他需要國會、需要進步黨,所以也就需要他梁啟超,固然鼓吹「開明**」的梁啟超贊同「開明**」,但他更為贊同的卻是「在憲政制約下的開明**」,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和袁世凱他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決裂了。
不過對於梁啟超而言,他卻把此次返京作為機會,一個重新將中國拉回「憲政」的機會,所以,在袁世凱三番邀請之後,他來到了京城,繼續當他的進步黨理事長,甚至還指導進步黨參與此次國會補選,只不過因為「國事研究會」,尤其是國社黨的強力競爭下,進步黨只贏得了可憐的13個補選席位。
不過對於這些結果,他並不覺得意外,唯一讓他意外的是,國社黨竟然全面擊敗了國事研究會,尤其是可謂是國民黨大本營的廣東省,國事研究會是兩席之差勉強贏得省議會選舉,但在國會參眾議員選舉上,國社黨又領先於國事研究會,這不能不說是意外。
「中國由此將顯憲政之曙光!」
就在梁啟超滿懷憧憬之心,準備在國會中同國黨社、國事研究會共同為國出力時,上海的三聲槍響卻改變了一切,和其它人一樣,梁啟超也本能的將袁世凱視為幕後指使人,可就在他準備通電全國,斥責此案幕後真兇時,卻又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yīn謀,袁世凱不會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派人去殺李子誠。
活著的李子誠比死了的李子誠更有用,而且李子誠還是彈壓國社黨、江蘇陸軍的唯一人選,李子誠死了,或許國社黨會分裂,或許江蘇陸軍會瓦解,但是在瓦解之前,黨、軍之中的野心人士,一定會以為李子誠復仇為由,掀起一場內戰,那時的luan局對誰更為有利?
是革命黨!
思來想去,在沉默了長達五天之後,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的梁啟超發了一分通電,一方面為袁世凱開脫,另一方面則是勸說江蘇方面要保持冷靜,在這個特殊的時候,更需要理智,更需要冷靜,絕不能讓yīn謀家、暴luan分子的yīn謀得逞!
那篇通電昨日一發,下午袁世凱便派人前來慰問,甚至還奉上一筆「潤筆」,這著讓他一陣好笑,最後,他退還了那筆十萬元的「潤筆」之後,袁世凱又特意派人將他所住宅院兩旁的宅子都買了下來,說梁家往來客人甚多,將三宅連通方才全用,對此,袁世凱到是沒有拒絕,瞭解袁世凱為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拒絕了,袁世凱也會另想辦法,他那個人啊……戊戌年那樁事,梁啟超聽到各方面的傳說,都說是袁世凱背叛了皇上,出賣了維新黨,袁也因這次告密而得到慈禧的信任,從而官運亨通,步步高陞。梁啟超本人則更是堅信這一點,一提起袁,便恨得咬牙切齒,罵袁是用別人的鮮血染紅了自己頂子的無恥小人。
事實上,在多年前楊度轉達了袁世凱的一番辯白之前,梁啟超也已經想明白了,出賣維新黨的並非袁世凱,而且另有他人,一些明明白白的事實,為什麼當時他自己都沒有去多想一下呢?想到自己在那件事上也沒有去多想,就盲目相信了大家的猜測。千百年來,總是獨立思考的少,人云亦云的多。悲哀呀,這真正是人類的悲哀!
也正因如此,梁啟超才會在民前幾年,甘為袁世凱驅使,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出於多年對其冤枉的一種回報,而另一方面,也是因在他那看到一絲希望,只是這希望卻在年前破滅了,如此而已。
袁世凱的重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讓他沒想到,昨天他的通電剛發,今天這份《順天時報》就發佈了這麼一條新聞,這一條新聞是什麼?是火上澆油,這無疑是在向全中國發出一個聲音,日本視李子誠為國家元首相待。
「天殺的東洋人!」
頗為難得的,梁啟超脫口而出了一句粗話,隨後整個人不停的喘著粗氣,任誰都能看到這「二十一響」禮炮背後的yīn謀,現在這個敏感時期,日本人卻在一旁煸風點火,無疑是不置中國於內戰便心不甘。
而就在這時,卻有shi者通傳道。
「先生,有一位顧先生拜訪!」
說罷,shi者便將名帖遞上去,原本無意見客的梁啟超正yu說不見時,卻看到名帖上的「顧維鈞」三字。
顧少川!
雖說詫異顧少川來拜訪自己的原因,但是考慮到他是淮海經略使公署的外務長,想到最近其經常出入東jiāo民巷,他在這個時候來拜訪自己,顯然有他的用意。
穿著一身定制西裝的顧維鈞在進入「飲冰室」後,自然免不了和梁啟超一番客套,不過分鐘功夫,還是梁啟超主動把話拉入正題。
……「就我自己的願望來說,我什麼政事都不想一干了,不獨這個幣制局長不做,就是給我一個國務卿、國務總理也是不做。這幾年的國事真讓我厭了。不過,每當我想起復生、佛塵,想起許許多多為中國的新生而付出生命的朋友,我便不得不打疊jīng神干。國家是我們自己的國家,若我們都圖個人的安逸,隱居避世,不負責任,這個國家jiāo給誰?」
梁啟超這時卻是感慨起來,他的這話說得沉痛,也說得實在,顧維鈞同樣也是對社會對國家有強烈責任感的熱血之士,對這話都從內心裡表示贊同。
「卓如先生所言甚是,正如經略使所言,這世上,背在我們身上最沉重的擔子莫過於責任。責任是一個人的靈魂,一個身上沒有責任,也就沒有了靈魂!」
「致遠這番話雖是直白,但卻發人省醒。」
接著梁啟超又滿懷感情地說。
「這十六年過去了,除復生、佛塵為國成仁外,我們活著的人都在努力,自問也無愧於歲月,可於國事啊,還是要靠致遠那樣的人,一來長於實業,二來又能練出勁旅。中國也就應該jiāo給致遠那樣的人,年青、有能力、有責任、有擔當。」
梁啟超的這番話,卻讓顧維鈞連忙解釋道。
「卓如先生,經略使所事之實業,雖為個人,實為國家,隴海所長,唯國之所需重工產業,所練出的軍隊更決不會成為謀取個人sī利的工具,而是使它成為安定國家保衛百姓的國家武力,對此,經略使曾言「建以**,雖死無悔」。」
「壯哉!少川,李經略使此心,實為國之第一人。」
「卓如先生所贊,有些言過。」
顧維鈞並沒為經略使擔下這句稱讚,而是又補充道。
「經略使只是盡中國人之本份而已啊!」
「本份!」
梁啟超笑著說道。
「若大的中國,若是多少一些人,知道什麼是本份,這中國的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笑贊之餘,梁啟超卻是拿出那張《順天時報》說道。
「少川,你看過今天的《順天時報》了嗎?」
「卓如先生所指應是日本艦隊鳴二十一響禮炮之事吧!」
顧維鈞卻是連看都沒看那報紙,只是喝口茶潤了一下嗓子,爾後才說道。
「這件事《順天時報》只報道了前半段,當真不愧是日本人出資辦的報紙,什麼事都為日本人說話!」
話時,他語間的嘲諷意味隨之越發濃厚起來,而梁啟超卻是一陣好奇。
「前半段?怎麼,少川,這事還有後續不成?」
「卓如先生,您是只知的前言,不知後續啊,」
接著顧維鈞便又繼續說道。
「日本艦隊與公海相遇「同心」號後,首先升旗至敬,而我艦軍官軍銜底於日旗艦,所以,未曾回禮,隨後「同心號」以旗語jiāo涉時,日人又鳴放禮炮達二十一聲,同心艦亦未還禮,日艦隊隨即駛離,我等yujiāo涉而不得,直到方纔,我才以淮海經略使公署外務長之身份向日本公使館提出抗議!相信,很快東jiāo民巷就會傳出消息!」
「日人卑劣,可見一般!」
一聽事情竟然有這種內幕,更讓梁啟超一陣火大。
「是啊,值此敏感時期,日人yu陷經略使與水深火熱之中,其心可誅,其意可恨啊!」
「確實!」
點頭贊同之餘,梁啟超又看著顧維鈞說道。
「少川,你大可放心,日人之野心,意在促我國之內luan,梁某一定執筆為致遠明辯,屆時,此等妖言自可消於無形!」
接著梁啟超又把話題一轉。
「少川,現在致遠傷勢如何?可是要緊?月底,這國會可就要重開了!」
雖說梁啟超表面是關心李子誠的傷勢,但是實際上,任誰都能聽出梁啟超話裡的意思,他話裡的本意無非是詢問此事之後李子誠會不會來京。
而顧維鈞卻在沉默片刻之後,語氣不無沉重的點點頭。
「國會重開,只要經略使傷癒,定會往京,與大總統共商國事!」
顧維鈞話沒說死,也沒說活,但梁啟超還是聽出他在說話時所加重的「傷癒」兩字,這兩字看似簡單,但梁啟超多少還能是能品出一些文章。
難道……
看一眼顧維鈞,梁啟超卻是在心裡嘀咕起來。
一直以來,對於隴海的李子誠,梁啟超可謂是頗有好感,有時候甚至會生出,若是李致遠早生三十年,也許中國之境將大不同的感覺,這個人雖說年青有才且有能,有德且有術,可謂是難得一見的人物,也正因如此,對於其赴京任國務總理,可謂是樂見其成,而且他還多次在sī下對密友稱。
「若他日,李致遠主政,梁某於國會,當行以在野之責,但絕不行黨爭之紛。」
雖說並不見得他能左右黨內所有人,但以其影響,若是他配合李致遠,再輔以國社黨,甚至國事研究會,屆時,中國之事大有可為,當然,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就是袁世凱甘願讓權,不過對此,他卻一直持以樂觀態度。
他早已看出,無論是清末或是民初袁世凱之所以能這樣為所yu為,其根本的力量在於袁的手裡掌握著北洋軍,而現在李致遠的手中,也有一支不遜於北洋軍的強軍,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袁世凱才會重開國會、重設國務院,他的目的是為民避免兩虎相爭之局。而李子誠之所以接受這個邀請,同樣也是為了避免必有一傷之局,可以說,這兩人一老一少,卻都是能容之人。
但在返京後從楊度那裡得知「府五院五」的分割之後,他多少明白,袁世凱的能容還是有限度的。外jiāo、司法、財政、陸軍、海軍?這五個要害部men歸總統府,而教育、內務、農林、工商、jiāo通五部歸國務院,也就是歸李子誠管轄,表面上看似公平,可梁啟超卻深知這五五分的背後,是袁世凱盡攬中央大權。
且不說軍權,單就是說外jiāo、財政兩項,國務總理一無外jiāo之權,二無財政之權,那這個國務總理能幹什麼?中國之事,莫過外jiāo,無外jiāo之展即不展內政,而千政莫過於財,國務總理無財權,如何開展政務?
而袁世凱卻是集軍權、財權於一身,在這種情況下,李子誠既便是來京,也是心不甘情不願,更何況現在還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從顧維鈞話裡的意思,梁啟超多少明白一些原因,李子誠不願來京,但卻不能不來,因為他不願背信,現在他受傷了,對他而言,卻是一件好事,可於國呢?
月底國會重開,如屆時李子誠不就任國務總理,那麼騎虎難下的袁世凱勢必將任命他人作國務總理,以李子誠為人,定會發電祝賀,從此中國必將呈不分實裂之局,李子誠又會重新回到過去他那一套「自發揚其實業,自教育其子弟」的作法。
而這可能是最好的結果了!
那最壞的結果呢?
未及去想,梁啟超卻在心裡立即阻止了這個念頭再想下去,以當今中國之勢,一但兩虎相爭之局一成,不知會有多少人冒出來舉兵luan國,而曾被江蘇陸軍、中央陸軍聯手痛打一番的日本,為陷中國於內luan之中,勢必會竭力扶持各方勢力,到那時,可真就國將不國了!
沉yin片刻後,梁啟超卻是開口詢問道。
「不知致遠何時能到連雲?」
「大約明日吧!」
顧維鈞略加思索後答道。
「明日、嗯!明日!」
心下思索著,梁啟超便在心下作出一個決定,在他看來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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