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大柔非柔,至剛無剛(第二更!求月票!)
4月2日,天陰沉沉的,毛毛細雨一直下個不停,在上海法租界福開森路,福開森路兩旁儘是各式歐式洋房,而且更清淨幽雅。
剛剛從日本返回上海的孫中山剛一回到上海,便來直接從碼頭來到了位於福開森路的黃公館,當晚便同黃興等在,在黃公館開會研究對策。
在聽完黃興關於宋二被刺的經過以及宋案初審的情況後,沉默良久的孫中山用極為緩慢的地語氣說道。
「袁世凱之所以敢於如此胡作非為,主要是因為我們的**方略不行,這其中,我將臨時大總統一職讓於袁世凱,是我犯下的最大的政治錯誤,從袁世凱的行為來看,他是想徹底剷除南方**黨,推倒民治、恢復帝國,現在暗殺鈍初只不過他陰謀中的第一步,我在船上的時候,曾聽聞袁世凱正欲同五國銀團達成借款協議,這是為了打內戰作準備的第二步,再往後,肯定還有第三步、第四步……看來,我們**黨人非得用武力倒袁不可了」
孫中山的話像風一樣在房間內迴盪著,只激的在坐眾人心中一時難以平靜,事實上對於宋案,從案發至今他們仍然在爭執著,雖說陳其美多次喊著動兵討袁,再舉**之計,可卻被其它人壓制著,而現在孫丈夫一回國,就……
「上海及南方各省**黨人均持以法律解決為主策,況且目前兇犯已經在押,罪證確鑿,法律鬥爭極為有利,一但真相大白,自或以法律逼之」
黃興說著,掃了一眼在座諸人。
「不不,依我之見,對於袁世凱,是非用武力不可,我們應該立即組織軍隊」
孫中山的語氣很平緩,態度卻十分堅決。
「丈夫現在民國已經成立,法律非無效力,對此問題,宜持以冷靜態度,而待正當之解決。」」
見他似有些不快,黃興略為遲疑一下,說道。
「再則本黨所掌握的軍隊不僅數量少,且有一大部分尚在訓練之中,勢單力薄,恐難以同北洋軍作戰,我等仍主張以法律尋求真相,若袁世凱確係幕後主指,自當以法律懲袁,逼袁下台,送其上法庭」
「各位,我認為,在今日之中國,對於像袁世凱這樣一個獨攬軍、政、財大權,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竊國大盜逆賊來說,法律是制裁不了他的,甚至動不了他的一根汗毛」
見自己的意見被反駁,孫中山仍然堅持著先前的態度,用凝重而帶著一絲悲痛的口吻說道。
「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了,只有揭旗討袁,舉兵北伐、才能救黨救國」
一時難以平靜的孫中山,這時轉身走到書桌前,展開一張紙,拿起毛筆寫道。
「作民權保障誰非後死者,為憲法流血公真第一人」
寫完這張輓聯之後,孫中山用力把筆擱在筆架上,小心地提起墨跡未乾的輓聯,輕輕的掛到牆上去,看著那些依然堅持選擇以法律手段解決的同志們,不禁出聲怒斥道。
「人面獸心的竊國大盜翻雲覆雨的巨奸大賊我要馬上組織軍隊,非去討袁不可」
「非討袁不可」
作為孫中山忠實的信徒,陳其美立即跟著大聲喊道。
「為鈍初兄報仇,興兵討袁」
就在這時,漆黑的天空滾過一陣轟鳴,民國二年的第一聲春雷在上海城的頭頂炸開,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電閃雷鳴。風刮得更大更起勁了,綿綿細雨頃刻間化成一場大雨,寒風裹著傾盆大雨嘩嘩直下。
這一場春雨好怪
它濛濛的,黑黑的,像一塊廣闊無垠的黑布,將天地都包圍起來,使人分不出南北東西,辯不清房屋街衢。又像將一硯墨汁傾洩宇宙,它要染黑天地間的一切,它還要將活躍著萬千生靈的人世間塗抹得昏昏慘慘、悲悲慼戚。
這一場古怪的春雨,無情地鞭撻著世間的一切。剛剛返綠的蒼翠的樹葉被打落,修長的斜枝被扭折,一些小樹被連根拔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呻吟,令人慘不忍睹。
更多的樹木,在狂風中被吹得左右晃蕩,似乎在這一瞬間絢麗的憧憬打碎了,美好的氣象破壞了。
可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似乎還不甘心,還不解恨,它下得更猛烈了,時時夾著呼呼的聲音,變得格外的兇惡可怖。它像是要摧毀這片土地,動搖這根已成奄奄一息的國脈。萬物在悲號,人心在顫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哀哀欲絕的抽泣聲,合著這往年罕見的大雨驚雷,是如此的淒愴,如此的驚悸,如同天要裂潰,地要崩塌,如同山在發抖,水在嗚咽。
它使人們猛然預感到,這立國不過一年餘的亞洲第一共和國,將要和那個被一顆罪惡的子彈結束了生命,和那這個鐵心保護它、並將他引入一個全新軌道和未來的人一道,墜入萬劫不復的陰曹地府墜入黑暗的未來
窗外春雨紛飛,關起門來,李子誠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地讀著從保安部送來的各地報訊,以便從中覺察出一些異樣的氣息。
而這些報紙摘要上,除去各方對宋案審判的反應之外,更多卻是各方的爭執,在一百年後,宋案是個迷團,而現在同樣也是一具迷團,果然如世人所言,「宋案實是百年難解之迷」。
對於幕後主使,這報紙上有人說是袁世凱,也有人說是孫中山,也有人說是陳其美邀主,也有人說是洪述祖邀主,每一份報道分析都讓覺得字字在心,句句入理,與過去所讀的歷史書上「官方論證」大不相同。
「可惜了」
最終看著那一份「孫文今天抵達,接管國民黨」的報道,李子誠禁不住一歎,回國的這一年來,自己曾無數次痛苦地回想過未來幾十年時局走向,同樣的也第一次真正看到了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是陌生的,與歷史書上的描述又是截然不同的,但是自己卻始終不能明白:為什麼自己明知道未來的發展,可還偏偏對這個時代生出好感呢?
每天,看著報紙上那些國會議員們對政府指責,看著那些人在報紙對大總統、對官員發難,可偏偏自己卻喜歡這一切,喜歡……
「一切,都要結束了」
惘然一聲歎息,李子誠痛苦的閉上眼睛,儘管在過去的一年之中,為了加強自身的國學素養,自己從頭至尾讀了《左傳》《史記》《漢書》《資治通鑒》,希望從這些史學名著中窺測前人處世行事的訣竅,從中獲取借鑒。
可在真正通讀這些書籍之後,自己卻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惶恐之中,因為在窺測前人處世行事的同時,自己同樣瞭解未來,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兩年後,袁世凱就會死去,四年後,因府院之爭導致的張勳復辟,會令中國陷入真正的軍閥混戰時代,上千萬平民彌難於混戰之中,在隨後的十年混戰之中,中國的經濟、國力將會急劇下降,整個中國的經濟都將陷入崩潰的邊緣。
十年後呢?
中國再次進入黃金十年,可接著,一場中國歷史上從未曾有過的慘烈至極的抗日戰爭就會爆發,八年抗戰之後,中國的經濟徹底崩潰。
此時,李子誠也想到了宋教仁,想到了這麼一個以憲政為最高追求的政治家,可是在十三天前,一聲沉悶的槍響,一顆罪惡的子彈,不僅中斷了宋教仁的生命,也中斷了中國有史以來最有希望納入世界民主規範與軌道的進程,打碎了無數仁人志士美好的民主夢想。
對此,無人知曉
不過,這對自己來說,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就不能救他呢?為什麼自己就不能送一件防彈衣給他呢?」
這些日子以來,每每想到宋教仁的死,李子誠的內心便陷入一陣懊惱之中,也許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他,但是自己有防彈衣啊那是飛機貨櫃中的,如果給他送一件防彈衣的話。也許,他根本就不會死
如果他不死的話……
可現在這一切都晚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連雲港,保住隴海,在未來這興國經濟崩潰的時代,能夠保住中國的經濟的一絲元氣,保住中國復興的希望。
心下思索著這個問題時,李子誠再一次拿起桌上的那本《道德經》,在過去的一年之中,自己一直沉迷於國學之中。通過細細地品味、慢慢地咀嚼,看到這部貌似出世的書,其實全是談的入世的道理,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會把這本書置於桌上。
與其它人崇尚以強制強不同,老子則主張以迂迴的方式去達到目的,老子則認為「柔勝剛,弱勝強」,「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江河所以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
這句話說得多麼深刻老子真是個把天下競爭之術揣摩得最為深透的大智者。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柔弱,柔弱,天下萬事萬物,歸根結底,莫不是以至柔克至剛。能克剛之柔,難道不是更剛嗎?
想到這裡,李子誠興奮地在《道德經》扉頁那「善學、善思、善言、善行」下方寫下八個字。
「大柔非柔,至剛無剛。」
寫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李子誠只覺得胸中的鬱結解開了許多,同時雙目中閃動絲許野心。
第153章大柔非柔,至剛無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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