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鐘頭後,在近午夜時分,袁世凱又親自將李子誠送到大門口,而楊度則陪著李子誠上了馬車,離開臨時大總統府。
袁克定隨著父親回到房間。袁世凱便對他吩咐道。
「這李子誠年雖少,才學卻非常人可比,你們兄弟幾個,要多和他結交結交。」
「爹!」
對於父親的吩咐袁克定大惑不解。
「您當真對那李子誠感興趣?」
在袁克定看來,今天爹做的未免也太過了,那儀仗,幾乎就等同於大總統了,不就是為了那人的銀子嗎?想要他的銀子,那還不簡單,直接……
「克定呀,你今年三十四歲了,一直在我身邊長大,怎麼就不多用點心思學學呢?」
袁世凱皺起眉頭,一臉正經地對兒子說。
「你爹我這輩子,才學或不如人,可能有今天,卻賴以識人用人之道,明白嗎?」
袁克定似懂非懂的點下頭說道。
「哦,我懂了,爹你的意思是現在施恩,等將來……」
兒子的話,只讓袁世凱心歎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
「你還是這裡不開竅。」
爹的話倒是讓袁克定又疑惑了:明明你剛才說的是這個意思嘛,為何又不是?在袁大公子的心目中,他的這個老子真是不可企及。十七八歲開始,他就立志要做父親這樣的實力人物,甚至還想超過。十多年來,他亦步亦趨地向父親學習,細心觀摩,用心揣測,希望把老子的一套學到手,但他又覺得與老子之間的差距太大了。父親的心思、手段,真是可望而不可及。不過他從不灰心,他相信總有一天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請父親指點。」
袁克定恭敬地垂立在父親身旁,一副虔誠的領教神態。
袁世凱對兒子們管教甚嚴,總盼望他們能成大器,今後能接他的班,但這些年來他漸漸失望了。年歲小的且不去說,已長大成人的幾個:二公子克文風流放蕩,甘願做個詩酒文人,他不喜歡;三公子克良成天嘻嘻哈哈,傻小子似的,他也不喜歡;四公子克端性格古怪孤僻,他擔心這個兒子有神經病;五公子克權熱衷在書齋裡做學問,六公子克恆、八公子克輯都想辦實業,七公子克桓一門心思,想要做生意賺大錢,都令他不滿意,比來比去,還只有老大勉勉強強。克定天性好談國事,袁世凱認為此子有大志。克定也的確有時能給他出點主意,替他辦些事情,故他也對這個長子素來看得重。儘管袁克定不是他理想中的接班人,但十五個兒子中,今後也只有指望這個嫡長子了。
自打從去年復出以來,他更有意對克定加以培植,自己心裡想的一些事情也常跟克定說說,企盼兒子更快成熟。
「克定,你想過沒有,當今天中國之局,內外交困,當以何為重?」
袁世凱盯著兒子問。
「兒子沒有很好地想過,請父親賜教。」
其實袁克定自己在心裡想過,而且想過很多,只是他不便說,他要先聽聽父親對這事的看法。
「其實當今中國之局,雖是內外交困!」
袁世凱從茶几上的煙盒裡拿出一支雪茄來,克定忙劃燃洋火,幫父親點燃。噴出一口煙後,袁世凱繼續說下去。
「可實際上,卻是內局之困,導外局之困,南方的人成天嚷著什麼,當以外局為重,其當真是愛國使然?」
此時袁世凱滿面儘是嘲諷之色。
聽著父親的話,袁克定點點頭說道。
「過去有挾洋以自重,今有挾外自重。」
兒子的回答讓袁世凱淺淺地笑了一下,自己這個兒子還不糊塗。
「庫倫事件後,南方一眾以愛國為由,上書中央,當行出兵,更有人稱練兵百萬克復海參崴,其言何等狂妄?」
袁克定先是沉思片刻,然後右手摸著指間的翡翠戒環說道。
「革命黨人素來狂妄,狂人妄想而已。」
「哼!」
袁世凱從鼻孔裡重重地噴出一口濃煙,然後面上露出些輕蔑,又含些微怒之色。
「豈只是狂人妄想,他們根本就是居心叵測!以愛國為由煸民眾之心,以促中央對外,若中央對外,諸列強必有所動,列強為維自身之利,必定與南方革命黨人接觸,屆時,南方數省沒準又會尋以何種借口,行謀亂叛亂之舉!」
袁克定心裡有點驚訝,他還真沒想這麼遠,在他看來,南方革命黨的嚷嚷無非就是「以言謀名」,不居其位,不知其難,革命黨愛國,可去年這邊一起義,那邊可不就承認各國特權,甚至就連上一位臨時大總統,為了弄銀子,不也差點就把……
心裡想著,他點點頭說道。
「是的,南方革命黨人居心險惡,實在是不能不防!」
「眼前所謂內外交困,實際根本就是國內之困,國內之困得解,外困自可掃除。」
袁世凱將小半截雪茄掐滅在煙灰缸裡,從沙發上站起,把兩手叉在腰間,那神情分明表示他的決心只下在這步棋上。
袁克定小心翼翼地問道。
「即內困一除,外困可消,不知爹準備怎麼對付南方呢?」
「我接受他們的民主共和!」
袁世凱以斬釘截鐵的口氣說。
「他們過去不是說民主共和是他們的最高目標嗎,我不是已經接受這個最高目標了嗎!」
袁世凱摸了摸橫在鼻子下的鬍鬚,似笑非笑地望著兒子問。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有些不明所以然的袁克定是不太清楚,爹準備幹什麼,難不成要以共和對付對共和?
「可眼前的難題啊……」
長歎著袁世凱重新坐到沙發上,說道。
「眼前的難題啊,內政莫過於財政,財政不決,國家不穩,沒銀子,政府要垮台、軍隊要鬧餉,銀子!列強就是認準了這一點,才對我百般勒索,一來我需要銀子,二來列強肯借款了,也就承認咱們了,可我又不願背那賣國賊的惡名,這名聲不是誰都能背得起的,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能走這條鋼絲繩兒,要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袁克定看著呆呆地站在那,一時間弄不清楚爹的意思來,袁世凱抬眼看著他,又對兒子說。
「克定,這兩全其美的法子,不是剛走嘛!」
「啊!」
爹的話,讓袁克定一愣,看著爹的那般自得,兩全其美的法子?怎麼就是兩全齊美的法子呢?爹的用意又是什麼?這兩全又全在那了?看不懂啊!看不透啊!
「克定啊!你得想多學著點!」
歎一聲,袁世凱知道自己這兒子同自己相比,還是少了那番磨礪。
(李袁交鋒,誰能佔著便宜,呵呵?李在袁眼裡是頭金光閃閃的金豬,袁在李眼中未免不是金光閃閃的金豬啊!嘸呼!求推薦、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