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宮外的機宜,趙宗實、韓琦、王拱辰、吳奎、孟陽幾個,開始商議如何應對宮內。其實主要還是聽韓琦說。
「不到萬不得已,宮裡不能亂來,不然ri後我們君臣都難逃苦果,所以關鍵還是狄青,也不求他助我,只要他不搗亂,我們就可以穩cāo勝券。」韓琦沉聲道。
「老公相,既然狄青的位置這麼重要。」吳奎咬牙道:「難道不能把他做掉,讓我們的人來管皇城司?」
「正因為他的位子太重要,才不得不謹慎從事。要是把狄青逼到對面,麻煩就大了。」孟陽倒是明白了韓琦的心意,「老公相既然說他來對付狄青,那我們放心便好了。」
「我就是這麼一問。」吳奎神經質的笑笑,最初的興奮已經消退,他開始漸漸感到恐懼了。
「必須先弄清楚有沒有遺詔存在。確定沒有,王爺自然可以入宮。如果有遺詔,那麼說不得,必須要當機立斷,控制住局面。可惜大內侍衛已經被換了個遍,所以王爺必須帶兵進去。」韓琦沉聲道:「只要能把兵帶進去,就有把握了。」
「然後拿出我們寫的遺詔,請皇后宣佈。若那時官家還活著,就立為太子監國。若是已經賓天,便直接立為皇帝,登上那張寶座,便滿盤皆活,勝券在握,後面隨心所yu的落子即可。」
韓琦說完朝趙宗實深深一施禮道:「皇后那裡,就交給王爺了!」
「嗯。」趙宗實面se一緊,重重點頭道:「交給我!」
「文彥博那裡怎麼辦?」吳奎問道:「這廝也是個大麻煩,要不也給他安個謀反的帽子?」
「文彥博不是陳恪。」韓琦搖搖頭道:「他是堂堂宰相,門生故吏遍佈朝中,那樣做要出大亂子的。」頓一下道:「把他困在府裡就行了,等到大局已定再放出來。」
「太複雜的計劃,從來都不會成功。」韓琦最後沉聲道:「諸位切記兩個目的,一份傳位給王爺的遺詔,同時掌握汴京的軍隊。除此之外。不要在任何地方多費jīng力。既然決定要幹一場,就豁出去,不成功便成仁!」說著站起身道:「分頭行動去!」
「是!」
看到那朵煙花的,不只是趙宗實一夥人。
>披一襲玄se披風。來到白虎節堂中。
「元帥,」值更官沉聲稟告道:「已經隔著宮門,詢問了內裡的情況,少帥說,有人在福寧殿附近燃放一枚紅se煙花,而後坤寧殿的侍衛便開始搜捕,並傳令少帥,沒有皇后懿旨,任何人不得開宮門一寸!」當夜宿值禁內的。是狄青的次子狄詠,故而有此稱呼。
聽說在大內發號施令的,竟然是皇后,狄青的面se大變,虎軀竟微微顫抖起來……他的心神被巨大的悲傷淹沒,他的恩主。他的陛下,他一生效忠的對象,八成已經不行了……
值更官是跟他南征北戰的老部下,見元帥虎目含淚,低聲問道:「元帥,我們要不要應變?」
「……」沒有人比狄青更清楚,他此刻肩上的擔子有多重。這位鋼筋鐵鑄的軍神,轉瞬將悲痛壓住,嘶聲道:「傳令各處城門官,無本帥手令。不許擅開城門!另,命兩司押班以上軍官,立即來衙集合,半個時辰內不到者,軍法從事!」汴京城那麼大,軍官散居各處,連通知帶趕來,半個時辰已經很緊了。
「喏。」值ri官趕緊下去傳令,險些與匆匆進來的親兵撞上。那親兵也不打招呼,便與他擦肩而過,值ri官登時感覺不妥,眉頭一皺道:「你什麼人,站住!」
那親兵卻不理他,而是快步走到狄青面前站定,將頭上的紅纓氈帽向上一推。
狄青本來手握著刀柄,準備擊殺這個危險的傢伙。但看清對方的臉後,登時鬆開刀柄,一把握住他的手道:「快裡面請!」
韓相公就是雷厲風行,從潞王府出來,便直奔殿前司衙門。這也是沒辦法的,誰讓趙宗實事先一點風都不透,搞突然襲擊?這樣等他被從家裡叫到王府,接受現實,做出選擇,再制定計劃,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
不過距離開宮門仍有一個時辰,時間還來得及。他合計著搞定了狄青,還能趕上宮裡開門呢。
對於對付狄青,韓琦有著充分的自信。這種自信,是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二十年前在西北戰場上,他是秦鳳路總管,狄青是副總管,便被自己整得服服帖帖。
後來宦海浮沉,狄青當上了樞密使,他卻成了三司使,位在狄青之下,但韓相公依然像當年對下屬那樣,雖然多了幾分客氣,但絕無對待兩府大臣應有的謙卑。
而狄青呢?不管官做到多大,骨子裡依然是那個卑微的賊配軍,不僅接受了這種上下顛倒的關係,且還像從前那樣,經常去拜見韓琦的老母,並且與韓琦的兒子們平輩相稱……
以韓相公今ri之尊,去見這個對自己畢恭畢敬的老下屬,還有什麼搞不定的呢?
何況以韓相公的手段,就算賊配軍翻臉不認人,他也能將他拿下,無非就是麻煩一些罷了!
正想著,大轎在殿前司衙門前停下,雖然是三更半夜,但這座肩負著汴京城防的衙門,卻仍然燈火通明。只有這個衙門夜以繼ri的運轉,京城百姓才能睡得安穩。
管家手持韓琦的名帖,向門衛走去。得知是韓相公蒞臨,門衛像被電擊一般跳了起來,飛也似地進去通稟。
片刻之間,只見殿前司的中門嘩然洞開,幾十名穿簇新號服的兵卒,墨線般排成兩行疾趨而出。
兩排兵丁沒站定,狄青便大步走出來,朝韓琦深深施禮道:「老公相夤夜前來,漢臣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韓琦雙手扶起,嘶聲道:「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沒打擾漢臣清夢?」
「相公哪裡話。」狄青說著便他往裡讓。兩人相攜來到二堂,狄青請韓琦入了上座,自己在一旁相陪。上茶後,方問道:「老公相深夜前來,可是為那枚紅se的煙火?」
「嗯。」韓琦點點頭,心說他果然看到了,「毋庸諱言,宮裡出事了,老夫心下很是不安,所以趕緊來你這裡。」
「老公相有何吩咐?」狄青很爽快道。
「如今汴京的城防和宮裡的衛戍,皆在你父子手中掌握,不誇張的說,」見狄青這樣配合,韓琦心道『果然』,但不敢大意道:「你現在有讓大宋江山改朝換代的能力! 」
「老公相休出此言,」狄青悚然汗下道:「漢臣斷無二心!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別緊張,老夫只是這樣一比。我自然是信你的,不然也不會深夜前來。」韓琦見把他嚇住,淡淡一笑道:「如今國家有事,老夫需你襄助、匡扶社稷,大丈夫建功立業,便在此時!漢臣,你可能保證聽我吩咐?」
「自然無不應允!」狄青拍著胸脯道。
「那好,你把兩司將佐集合起來,老夫有旨意向你們宣佈。」韓琦沉聲道。
「巧了。」狄青呵呵一笑道:「為防事變,下官已經將他們都叫來了,此刻應該已經到齊了。」
「如此甚好。」狄青滿世界的傳喚麾下,韓琦豈有不知?只不過是想試試他,有沒有跟自己說實話。聞言心下大定道:「勞煩漢臣引路,老夫與他們一見。」
「喏。」狄青便起身拱手道:「老公相請!」
「請。」韓琦有求於人,自然給足了面子。
白虎節堂中,百餘號押班、虞侯、指揮、都虞候,副都指揮,被主帥夤夜傳來,卻遲遲不見發令,早等得一肚皮火氣。但是在外表現,卻截然不同。
相當一部分軍官,雖在節堂重地,卻仍交頭接耳,小聲罵娘……這些是將門出身,世代簪纓,仗著家門深厚,在軍中盤根錯節。雖然狄青治軍嚴厲,但他們並不怕他。畢竟狄青起自配軍,根基又在邊軍,雖然得官家信任,獨掌兩司。但他在禁軍的底子還是淺了,想坐穩這個殿帥,是不敢得罪他們的。
另一部分則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與那些人涇渭分明。他們是狄青的老部下,這些人大都出自邊軍,是狄青一手帶出來的。這二年才陸續調入兩司……
正在焦躁間,忽聽得腳步聲響起,眾將才趕緊閉嘴起身,迎接殿帥駕臨。
卻見狄青身邊還有一人,身穿著紫se官袍,腰纏玉帶,面容冷峻,龍行虎步,不是韓相公又是誰?
眾將趕緊大禮參拜。其中還有不少人滿臉謙卑,參拜之外,還請安問好……這都是韓相公的老部下!
韓琦這些年專心做宰相,高潔的像雪山之巔,但當年他卻是靠帶兵打仗發跡的!這些軍官便是他當年提拔上來的。後來掌了樞密院後,韓琦便將他們調到皇城司等要害衙門。
這些對老恩主感恩戴德的高級軍官,才是韓相公獨闖白虎堂的真正底氣!
狄青伴著韓琦步入白虎堂,依然請韓相公高踞首座,對眾將道:「韓相公有旨意宣佈!」
見宰相親自來宣旨,眾將哪裡不知有天大的事發生,一個個屏息肅立,側耳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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