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第三四三章 問渠哪得清如許 (中)
-    馬車駛到距離汴河碼頭不遠的四海碼頭。

    顧名思義,這個碼頭是四海商號專屬的。如今的四海商號,在大宋朝的海商中,還算不上頂級,主要是因為時間太短,規模有限……海商的生意,受制於其在國內外的市場,在海上的航路,以及熟練船員的數目,這些都不是光靠有錢就能解決的,還需要時間和機遇。

    應該說,陳恪的眼光不錯,李簡的弟弟李繁,確實比李大官人優秀多了。他緊緊抓住陳恪婚禮的機會,將白金鑽戒和海鮮水果,深深映入汴京城達官貴人的心扉。

    婚禮之後,無數人向四海商號打聽,是否可以買到那種鑽戒,是否可以長期供應新鮮的海鮮和熱帶水果,正中了李繁的下懷。只是以四海商號的運輸能力,不僅無法滿足汴京城的需求,甚至連富人們花高價,都得排隊等上十天半個月。

    別家商號看著眼饞,卻苦於沒有運輸冰鮮的能力,只能任由四海商號獨佔風光。

    這種情況下,四海商號保證優先供應的貴賓券,就成了寶貝。誰家有這樣的券,撕一張拿著去四海商號的店舖,就可以插隊提貨,不僅免去排隊之苦,還倍兒有面子。

    結果貴賓券成了身份的象徵,達官貴人們更加趨之若鶩。就連曾相公都在討論完了武學院事後,不大好意思的問陳恪,能不能搞到四海的貴賓券……

    這都是陳恪的創意,還有什麼代金券、優惠券……實在是送禮行賄走關節的必備佳品。有了這些利器,以李繁之jīng明,自然很快便建立了之前夢寐以求的人脈網。

    這座頂級商號才會擁有的專屬碼頭,就是四海商號即將雄起的最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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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陳恪今天不是來參觀碼頭的,而是來接人的。

    天寒地凍的。汴河早就結了厚厚的冰。但是這座人口百萬的大城市,每時每刻都需要輸血,人們只能改為陸路運輸。河道上於是空空如也。

    陳恪便給李繁出主意……等到冰層夠厚,能承擔極大的份量時,便改用馬拉雪橇運貨。不僅快捷省力,而且整條河道都是四海的。

    因為要避開周定坤的聒噪,他來得稍早了些,碼頭上空空如也。好在李繁知道今天他要過來,特意早到了,便將陳恪請進房裡取暖喫茶。

    「今年冬天真是賊冷啊,」李繁給火盆子裡加炭道。

    「還好吧,」陳恪抹著冰涼的鼻尖道:「去年這時候,也一樣冷。」

    「時間過得可真快。」李繁有些感慨道:「距離跟大人去ri本。已經整整一年了。」

    「是啊,一年了。」陳恪點點頭道:「也不知道佐渡島,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把那麼多人扔到兵荒馬亂的ri本。他不能不擔心。

    「前些ri子。陳杉他們不是向大人匯報過麼?」

    「不親眼看看,總是放心不下。」陳恪道:「可是我一時半會。沒法離京了。」

    「那就讓屬下去一趟吧。」李繁笑道:「大人是這個意思吧?」

    「這說明我信得過你。」陳恪也笑道:「去了佐渡島,一是檢查城堡的修建進度,二是看看何時能出金。第三,你得替我見見籐原經清,給這小子打打氣。」

    籐原經清,便是邀請陳恪到東京的那個傢伙。此人算是關攝家的遠親,卻娶了安倍家的女兒,結果背叛了朝廷,與安倍家一起,對抗朝廷的討伐。

    誰知後來安倍家主被源氏設計殺害,其兩個兒子接掌了軍隊,擊敗了不可一世的源賴義軍。之後,迅速膨脹的兄弟倆,開始排擠籐原經清,把他趕到前線,抵擋朝廷的大軍。

    籐原經清看得清楚,安倍氏以陸奧一隅之地,對抗整個ri本。對手又是狡猾如狐的源賴義,安倍氏的勝利只是一時的,只要一次失敗,就會萬劫不復。因此他抓住陳恪來到ri本的機會,積極運作這位天朝偶像去京都,並由此與關攝家建立了聯繫。

    按他的想法是,自己與朝廷聯手,出其不意的剿滅安倍氏。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在陳恪離開後的一年內,源賴義迅速從失敗中恢復,並在關東、東海、畿內地區召集武士,補充兵力,比原先更加強大。

    這讓朝廷深感不安,他們雖然希望平叛,但更害怕ri益強橫的源氏奪去東北地區,於是遲遲按兵不動。這下可苦了籐原經清,ri益遭到安倍家猜忌,ri子過得極艱難。

    陳恪還指望他為佐渡島打掩護呢,當然不希望籐原經清完蛋,然而距離ri本太遠,實在插不上手,只能表示聲援,希望這小子福大命大,能度過這一關了……

    「大人,我們得考慮,籐原經清倒掉後,佐渡島該怎麼辦了。」李繁皺眉道:「紙裡包不住火,佐渡有金山的消息,早晚會傳到ri本國內的。」

    「是啊。」陳恪點頭道:「之前我把ri本的局勢,想的有些簡單了,現在看來,我們能對ri本施加的影響終究有限。」

    「佐渡島還是遠了。」李繁歎口氣道:「要是跟耽羅島那麼近,就好辦了。」

    「說起耽羅島,」陳恪轉個話題道:「柴師德他們已經摸清楚了,整個島上一共兩萬常駐人口,對這個數字,你有什麼想法?」

    「人實在太少了,」李繁道:「耽羅如此重要的地方,這麼點兒人怎麼守得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陳恪淡淡道:「早晚就要被高麗吃掉了。」

    「大人的意思是?」李繁沉聲道:「搶在高麗之前,吃下去?」

    「嗯。」陳恪點點頭道:「有了耽羅,佐渡島就不是孤島,自然不用再擔心。而且耽羅本身,也是極有價值的……我們南方有欽州港,但北方還缺一個基地。而且欽州畢竟在境內,一旦有事,跑都跑不了。耽羅島就不一樣了,它現在還是個du li國家,卻又十分弱小,巴不得和大宋建立關係,以抵禦高麗人的侵蝕。」

    「柴師德他們,在那裡開設的商號,據說很受耽羅王的優待,我看他八成是想通過他們,來汴京朝貢。」李繁笑道:「耽羅王打得好算盤,一旦朝貢,便與高麗同屬藩國,再要入侵他們,朝廷便不能不管了。」

    「他想得不錯。」陳恪哼一聲道:「可惜已經被我們惦記上了。」說著看一眼李繁,下令道:「耽羅島氣候濕潤、地廣人稀,你要和柴師德他們,商量出一個盡量不引起jǐng覺的移民計劃。當我們的人口數,超過土著時,就可以徹底佔領這個島了。」

    「我知道了。」李繁點點頭,自己此行的任務,還真是繁重啊。不過這可是在謀取一國啊!雖然這國小了點,但對頭一次做這種營生的李繁來說,已經足夠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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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說著話,外面侍衛稟報說,他們要接的人到了。

    兩人忙打住話頭,趕緊出屋一看,果然見長長一隊雪橇車,緩緩駛入碼頭,當先的幾輛已經停下。車上的人上了岸,正在舒展筋骨。

    看到陳恪走過來,為首的一個身穿皮裘、頭戴皮帽的大鬍子,趕緊快步迎上去,行一個鄭重的阿拉伯禮道:「英名的、睿智的、慷慨的陳大人,願真主保佑你永遠健康富有。阿齊茲蒙你召喚,帶著族人不遠萬里前來投奔大人了。」他的漢語十分純熟,只是稍稍帶了點閩南腔。說著抽抽鼻涕道:「終於來到了偉大的遍京城,真讓人激動的涕淚橫流。」

    「你這是凍得吧。」陳恪笑道:「我的朋友,待會兒為我介紹一下貴客們,然後咱們回去溫暖的屋子,喝酒取暖。」

    「確實算得上貴客,放在以前,這些學者都如貴族一般,就是真主也沒法讓這麼多人背井離鄉幾萬里,來到遙遠的大宋。」話雖如此,阿齊茲臉上仍掛著自得,顯然對能忽悠這麼多人來大宋,感到十分驕傲。

    說著話,一個六十多歲的紅鬍子老頭,踱著步過來。雖然穿著厚厚的皮裘,但皮膚白淨、鬍鬚梳理的一絲不苟,一派阿齊茲所說的『貴族范』。

    阿齊茲對他說了一串阿拉伯語,然後為陳恪介紹道:「這位是我阿拉伯最頂尖的數學家曼薩穆薩,」說著壓低聲音道:「他曾經是陴路支南方區的世襲貴族。」

    老者朝陳恪微微頷首示意,然後小聲嘟囔了兩句。

    「是啊。」陳恪點點頭,竟順著他的話道:「該死的塞爾柱人,該死的基督徒……」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因為儘管不是很標準,但他說的是阿拉伯語無誤。

    阿齊茲一下就聽出,這帶著粵語味的阿拉伯語,是跟著廣州的舌人學的。不禁暗暗咋舌,這得多變態的學習能力啊,虧著剛才沒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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