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恪行走江湖最大的法寶,就是對歷史走向的把握口他雖然對這段日本史不甚瞭解,但從幾個大的事件上,也能看清其未來的脈絡。
在陳恪的記憶裡,平安時代末期的日本政治,是從攝政過渡到院政,最後轉變為幕府政治,平安時代徹底終結,進入鐮倉幕府時代。
目前這個時間,應該是攝關政治達到頂峰,然後不可避免走下坡路的時候。陳恪在日本的所見所聞,完全印證了這一點。一方面,關白籐原賴通的威望無兩,接近神化。籐原家也幾乎把持了朝廷和地方的高位。而另一方面,以籐原家為代表的公卿集團,腐化墮落、贏弱不堪。面對著國內此起彼伏的叛亂,狠本無力,也無心維持局面。
他們主動將政務交給出身普通的中下層官僚,把撲滅叛亂、維繫政權的希望,繫於新興的武士集團。這種自廢武功的玩法,顯然為後來的院政時代創造了條件。而老天爺似乎也不幫攝關家,一直把持皇后之位,使太子為攝關家外孫,實行外戚干政,是籐原家能長久對天皇形成壓制的原因。可籐原賴通的女兒,竟一直沒有為天皇誕下皇子。
隨著天皇衰老,出現一位與籐原家沒有血緣關係的新君已成必然。而到時候,攝關家也差不多要失去賴通這樣的牛人。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一旦繼任的新君有膽有為,就能團結早就對公卿不滿的官吏和武士們,把政權奪回來!
人都是會進步的,陳恪目前的韜略水平,已經遠遠超過前世,他用寥寥無幾的知識點,和觀察到的只鱗片爪,便理出了日本政局的脈絡走向。
他一個宋人,如此熱心的研究日本,並非吃飽了撐的,而是要為未來的決策找到方向。
所見所聞讓他感到,平安時代實在太可愛了,真希望他們能天長地久的優雅下去……,但這些嬌花般柔弱的公卿,顯然不是如狼似虎的武士集團的對手。不說別的,人家平均壽命七十,熬都能把你熬死!
好在這個年代,武士集團還只是雛形,距離他們真正強大,還有好幾十年的時間呢。
這樣一來,陳恪的策略也就昭然若揭了」那就是幫助公卿壓制武士,讓平安時代盡可能的延續下去。
況且只有公卿執政,日本才會一直閉關鎖國下去,他才能在佐渡島上為所欲為。是以陳恪向籐原賴通講明了公卿短命的原因,並告訴他如何去改進。這就是日後日本史書上所載的『陳公授關白『養命八法」教公卿長壽。,之由來。
籐原賴通感激壞了。作為攝關家的族長,他對這些情況的認識,比陳恪只高不低,在平安無事時,還可以自欺欺人,粉飾太平。可一旦出現事端,登時就露了餡。
且隨著公卿們越來越不像話,下層文官、武士、百姓的怨氣越來越大,各地叛越來越多。他想要鎮壓,就得依靠武士,武士們的地位越來越高,野心也越來越大,已經有不受控制的跡飛
為了『攝關天下、氣運長久」籐原賴通一面苦心謀哉」阻止武士集團進一步做大。為此他暗中聯繫了出羽國的豪族清原家,準備從背後給安倍家致命一擊。加上籐原經清迷途知返,到時候反戈一擊,應該不用源氏出力,就能平定陸奧。
另一方面,他也在尋找,讓那些不肖子孫、振作起來的良策。
所以陳恪的『養命八法」實在是久旱甘霖,把賴通給感動壞了。
何況他很清楚,陳恪這一個月的京都之行,必將成為歷史的高光時刻,要是自己太過吝嗇,必然為後人不齒。
其實哪冉得著後人,現世的公卿們就能用吐沫星子淹了他……對方給日本的實在太多太多了,多到讓他都不知該怎麼報答了。
『下邦小國,沒有什麼能入大人法眼的,原想將佐渡島贈與大人」籐原賴通一臉歉意的寫道:『但區區一無人海島,無法表達我上下對大人的崇敬與感激,故而……」
『佐渡島足夠了!,陳恪大笑這打斷他,提筆寫道:『下官什麼也不缺,能永久保留一份美好的回憶,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十天後,陳恪回到了長岡城,除了天皇、關白和公卿們所贈的一百多車禮物,還有三十六名日本侍女。
這些侍女,都是十六七歲的樣子,模樣俊俏、身段風流,是自幼被精心挑選,嚴格訓練出來,專門用來詞候天皇和攝關家的。更讓陳恪中意的是,她們臉上沒有塗脂抹粉,也沒拔眉毛、塗黑齒,看上去沒有半分違和。
她們不是不想做貴族裝扮,只是沒那個資格。
陳恪在京都的一個月裡,如果說有什麼讓他舒服的,就是這些可人兒的侍女了,那真是將他從腳趾伺候到牙齒,給他帝皇般的享受。這一點上,大宋的侍女傭人真沒法比。
見終於有入他法眼的『東西,了,籐原賴通大筆一揮,將剛剛訓練好的一批,全都送給了他。
陳恪這個貪圖享受的傢伙自然笑納。
在長岡城稍事休整,籐原經清提出請求,要成為他的家臣:『佐渡殿既然已經是領主,就不能沒有家臣,讓經清來當佐渡殿的首位家臣吧。「殿,是日本對領主的稱呼。
練恪不是很瞭解這個時候的日本制度,問道:「你可以隨便改換門庭麼,不怕朝廷追究9」
「臣下出身的魚名流,本就是破門而出的棄族。」這時候,籐原經清終於說實話了:「之後便再未成為任何勢力的臣下,現在走投無路,還請佐渡殿收留。」說著賭咒立誓,願永遠忠於佐渡殿,生死從命,絕無二心!
托陳恪的福,籐原經清終於得到了攝關家的諒解,並授意他暫時不要暴露,等待朝廷命令。但這種承諾並不牢固,朝廷隨時可以翻臉,為了再給自己加一道保險,他才決定成為陳恪的家臣。
這傢伙算盤打得很精,覺著陳恪一旦回國,幾乎終生不可能再踏上日本。但他與陳恪的關係,卻是最好的護身符,朝廷將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會翻臉不認人的。這樣,他可以打著陳恪的旗號,實質上卻還是獨立自主的。
陳恪豈能不知這廝的小心思?但他也有一番想法,畢竟自己需要一個在日本的代言人,才能保持住一定的影響力。長久來看,把這傢伙扶植起來,符合自己的利益。
於是各懷心思的二人,便締結了主臣之盟。第二天,陳恪登船離開了越後。
經過佐渡島時,福船沒有靠岸,陳恪只是遠眺了這座已經屬於自己的島嶼。對一旁的李繁道:「儘管日本有禁海令,我也已經吩咐籐原經清,不要靠近佐渡島。但這裡畢竟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一定要慎重。先建城堡,然後秘密采金,不要聲張。」
「是。」李繁點點頭道:「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們知道了怎麼辦?」
「知道了也不怕,這座島,是關白以天皇名義賜給我的,這裡就是我的領地。」陳恪淡淡道:「再說,他們也想不到,這裡的金礦足夠開採幾百年。只要我對日本保持足夠的影響力,沒有人願意開罪我的。」頓一下道:「當然,把這座島經營的固若金湯,才是根本。」
「固若金湯沒問題,咱有水泥混凝土。」李繁苦笑道:「可是得有人才行,守城、采金,最少得萬把人才行。」
「這個你不用擔心。」陳恪道:「采金不是幹別的,只要我們把五五分成的政策宣傳出去,遼國、高麗、大宋,到處有願意來冒險發財的。我已經讓一賜樂業人給我到處招人,到時候集中到耽羅島,你運過來就是。」頓一下道:「只要島上超過萬人,就不怕任何威脅了。但前提是,規矩要立好,而且絕不能失信。」
「這個我懂。」李繁點頭道:「在海上討飯吃也一樣,想要讓手下都聽你的,前提是公正無私。」
「嗯,你買回來的二百馬木留克奴隸,全給你當作警衛部隊了。」陳恪道:「我再給你八百光頭軍,有這一千人,你心裡該有底了吧?」陳恪在光頭軍中施行募兵制,三年一期,明年第一期就約滿了。到時候,這些人願意回家的回家,不願回家的,可以到四海商號當保鏢。陳恪估計,到時候最少能有一兩千人投奔四海。
「那我就放心了。」李繁笑道。
「除了佐渡島,你還得關注下耽羅。」陳恪道:「兩年前,一賜樂業人就對那裡展開滲透了,必要的時候,你得幫他們一把。」耽羅是個商人的國度,其王國勢力十分贏弱。將耽羅掌握在手裡,佐渡島就不再是孤島,而且還能壟斷宋遼日朝之間的貿易。
「是。」李繁連聲應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得獨撐大局了。
終於要回京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