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五郎穩穩落在地上,撒開大長腿就跑,他有犀牛一樣的身體,直接把擋路者統統撞飛。一直跑出幾條街,看著周圍沒人了,才把快散架的蘇軾放在地上。
蘇軾這一路上,被五郎堅硬如鐵的肩膀頂著,肚子裡早就翻江倒海,這一落地,頓時趴在道邊嘔起來,好在他一早晨心神不屬,沒吃多少東西,所以乾嘔一段,便扯著五郎的腰帶站起來,搖頭歎道:「終於見識到傳說中的榜下捉婿了,果然是名不虛傳。」
「你要覺著可惜,我再把你送回去。」五哪悶聲道。
「這世上,上哪找你王弗嫂子那麼好的女人去?我怎會停妻再娶呢。」蘇軾搖搖頭,四下張望道:「對了,你哥呢?」
「沒看著。」…」五郎瞪大眼道:「不會讓人捉了去吧。」
「壞了,這要是不堅定,肯定要對不起我妹子了。」蘇軾急道:「咱們趕緊去找。」
五郎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道:「你弟弟也不見了……」
「那無所謂,大老爺們,橫豎不吃虧。」蘇軾滿不在乎道。
瞪著這個雙重標準的傢伙,五郎真想捶他一頓。
兩人正為先去找誰意見不統一,突然一張漁網兜頭而下,他倆方才放鬆了警惕,這會兒躲避不及,一下被罩了個正著。
緊接著,人家兩頭收網,把二位困了個結結實實,五郎縱有滿身的勁兒,也使不出來。
這時,便聽一聲大笑道:「想不到在家門口都能撿到漏可見是天作之緣。快快抬進去!」
不容分說,上來七八個孔武有力的家丁,把這二位抬進了府裡。
陳恪確實被抓了,他跳樓晚了些,被人家拽住了褲帶。他也沒反抗,就被十多個壯丁扛回了一戶高門大戶家。
不過當他道明自己的身份後對方便沒有為難他」,…誰也不敢招惹一個,連柳家的婚都敢退的傢伙。
從這家人家裡出來,陳恪發現一輛油壁車停在路旁,車簾掀開,露出一張禍國殃民的絕美臉蛋。
邊上接嫉拿了墩子,扶著綺媚兒下了車,她風情萬種的朝陳恪福一福,然後很自然的挽上了他的胳膊笑道:「還沒向公子道喜呢。」
「何喜之有?」
「難道高中第六名,還不算喜麼?」
「別頭試而已。」陳恪對這個成績,還是很意外的,他沒想到自己能考這麼好。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公子怎生如此落寞?」
「有媚兒陪伴,這落寞該讓多少男人嫉妒?」陳恪望一眼道邊微黃的柳條道:「怎麼會在這兒碰上?」
「哪是碰上,是奴奴聽說公子被周百萬家抓來,特意過來營救呢。」綺媚兒掩口笑道:「公子果然沒看上他們家的庸脂俗粉。」
「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呢。」陳恪和她走在道上,隨意的聊著。有人說知情識趣的女人是解語花、忘憂草,這話一點不假,不知不覺。陳恪心頭的煩躁消減不少,他問道:「那麼,我大舅子是會元麼?」
「公子說的是蘇公子?不是他是亞元。」
「果然不愧是蘇老二,又是第二。」陳恪笑道:「那會元讓誰奪去了?」
「也是你們蜀人,叫鄧綰的鄧公子。」綺媚兒笑道。
「小鄧子確實有才。」陳恪笑道:「而且年輕英俊未婚,肯定被搶破頭了吧?」
「沒有,沒人敢搶。」綺媚眼瞇瞇著眼貓一樣的望著陳恪道:「他被人預定了。」
「誰這麼蠻霸?」陳恪饒有興趣道。
「柳老爺子…。」」,陳恪沉默半晌,方道:「搶去了麼?」
「搶去了。」綺媚兒笑道:「柳家想要的人和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除了公子。」
「也算一段好姻緣。「陳恪低下頭聲音乾澀道。
「可惜新娘落跑了。」綺媚兒的小手,輕輕按在陳恪的手背上安撫著他的情緒道:「把會元郎搶回去,柳家才發現,月娥姑娘不見了。據說留書一封,說是出去散散心。」
「出去散心…。」陳恪心一緊,眉頭皺起道:「去哪兒了?」
「奴奴就不知道了。」綺媚兒搖頭笑道:「我也就是道聽途說。柳姑娘離家出走,怎會告訴別人,她要去哪兒呢。「說著輕咬下唇道:「不過她走之前,先去了汝南王府。」
「汝南王府?」陳恪的心更緊了:「幹嘛去?」
「她就那麼從大門進去,把趙宗耀暴揍一頓,據說打得他有進氣沒出氣,肋骨都漸了一半」,綺媚兒一臉神往道:「然後又從大門出去,驛上栓在門口的馬揚長而去,從頭到尾,主府的護衛都沒有攔她。」
氣…」陳恪點點頭,沒說話。
「人們都在議論,趙宗瞪怎麼得罪了柳姑娘。讓她出門之前,還得專程去打一頓?」綺媚兒掩口笑道:「到底是為什麼,反正奴家是不知道的。」
「促狹。」陳恪尷尬的笑笑,趕緊換個話題道:「你找我,不會是專門來八卦的吧。」
「公子貴人忘事多,你可是許我在會試之後,教奴奴度曲的呢。」綺媚兒輕輕握著他的手道:「怕被人插了號,奴奴先把名報上。」
「好,過兩天你就來學。」說話間走到街口,陳恪鬆開她的手道:「不過不是我教你,我找個人教你。」
「公子,奴奴可只想讓你教。」綺媚兒可憐兮兮道:「你卻讓我拜哪門子師傅?」
「杜清霜杜師傅怎麼樣?」
「啊」,…」綺媚兒登時驚喜道:「公子真能說動杜大家?」
「試試吧。」陳恪笑道:「要是她不答應,我們再說。」
那廂間,五郎和蘇軾被抓進一戶深宅大院,到了客堂中,家丁給他們鬆開漁網,一個身穿錦袍的虯髯男子出來與他們相見,抱拳道:「得罪得罪,本人王鹹融,用這種方式請二位公子來,實在唐突了。」
儘管五郎和蘇軾對京中官場並不熟悉,但對王鹹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此人的祖父王超,為宋太宗和真宗朝禁軍大帥,父親王德用。在本朝出為大將,入居樞相工
他自己也是殿前司的都指揮使,同族兄弟二十七人,皆以材武聞於時,繼登顯仕,或遙領州郡,或擢在禁軍。
雖然王家十分低調,但誰也不能不承認,如今大宋朝第一將門,非其莫屬。
蘇軾忙還禮道:「哪裡哪裡,汴京風俗而已,談不上唐突。」
「請二位公子上座」,王鹹融對蘇軾的印象極好,抱拳道:「本人膝下只有一女,長得並不醜陋,願意嫁與公子為妻,不知可否?」
「這個麼……」蘇軾深深鞠了一躬,笑著推辭道:「小生出身寒微,如能高攀,固然是件幸事,要不你等我回家和妻子商量一下再說,如何?」
「你家在哪裡?」
「蜀中。」
氣。」王鹹融微微不悅道:「公子莫非消遣我?」
「非敢消遣尊駕,只是小生家教甚嚴,沒膽擅自停妻再娶。」蘇軾搖頭笑笑,把五郎推出去道:「我這兄弟可是單身,也是本科貢生。」
王鹹融一看五郎,好傢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這應該是最大號的貢士了吧?出於禮貌,他問道:「那這位公子意下如何?」
「沒興趣。」五郎搖搖頭,對蘇賊道:「咱們走吧。」
「怎麼,莫非公子瞧不上寒家?」王鹹融奇怪問道。
「不是,我這樣子小娘見了都害自」五郎搖搖頭道:「你捨得讓閨女整天對著個鐘尬啊。」
「這話不對。」蘇軾笑道:「好叫王殿帥知道,我這兄弟文武全才,忠厚老實,沒有啥不良嗜好,實在是東床快婿的理想人選。雖然長得是粗獷了點,但這樣的男人有安全感,可以保護好令愛。」
王鹹融本來想送客了,讓蘇軾這樣一說,覺著也有道理,低聲吩咐管家幾句。管家便轉入後堂,不一會兒又轉出來,附耳稟報起來。
聽了管家的話,王鹹融頗感意外,望向五郎道:「我閨女說,你看著不凶,倒蠻敦厚的,你若願意,便應一聲,讓家裡人來下聘吧。」
「這麼急?」蘇軾瞪大眼道。
「都是這樣的。」王鹹融有些尷尬道:「先定下來再說麼。」
「成」五郎點頭道:「我這就回去跟我爹和我哥說。」
「等等……」蘇軾把他拉一邊,小聲道:「你不怕新娘子是個無鹽媒母?」
「她都不怕我,我怎麼會怕她?」五郎大義凜然道:「這還是我第一回,遇到不怕我的小娘呢工」
待兩人說完了,王鹹融拉住五郎的胳膊道:「賢婿在家裡吃酒,就讓貴友去請令尊和令兄吧。」
「好,我去請。」蘇軾朝五郎擠眉弄眼道:「要是知道你被捉了,陳叔叔和我妹夫,肯定要樂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