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第二四零章 禮物
-    「你知道,寒家剛買了地,」沉吟半晌,曹評道:「拿不出這麼多現錢。」

    陳恪點下頭,聽他繼續說下去。

    「你看,寒家用在京城的所有十二家當鋪。」頓一下曹評望向陳恪道:「來抵這二百萬貫怎麼樣?」

    「……」陳恪不說話,只是一臉玩味的望著曹評。

    「看我作甚?」曹評理直氣壯道:「寒家名下的財達、惠通,雖然比不上相國寺、天河當那麼大,但也有幾十萬貫的規模。加上另外十家,怎麼也抵得住了。」

    陳恪只是笑,看得他發毛。曹評只好也笑,笑得面皮抽痛,不禁罵道:「笑面虎!」

    「哈哈哈……」陳恪放聲笑起來道:「好個曹公正,看你一臉老實巴交,想不到還滿肚子的心眼!」

    「我又不是蓮藕。」曹評氣鼓鼓道:「我怎麼有心眼了?」

    「你曹家的產業遍佈各行各業,為什麼單單拿當鋪來入股?」

    「這話說的,當鋪值錢啊。」曹評一臉坦然道:「而且,當鋪和錢號都在一個鍋裡掄勺,難免磕磕碰碰。與其將來傷了和氣,還不如咱們變成一家呢。」

    「你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沒說,」陳恪哂笑一聲道:「不過我不說,你心知肚明就好。」

    「呵呵呵……」曹評心虛的笑起來。其實他之所以這麼著急來找陳恪,是家裡老人看到了汴京錢號的威脅,告訴他,不出兩年,汴京城的典當行,就得關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也會步履維艱。與其坐等資產縮水,不如當機立斷,作個高價入了汴京錢號的股。

    顯然,這點算計沒瞞過陳恪。

    「好吧,好吧,我再加二十萬貫,這總可以了吧!」曹評直呲牙道。

    「這還差不多……」陳恪立馬親熱的笑起來道:「恭喜你,做出了此生最正確的投資!」

    「正確個頭啊!」曹評皺著臉道:「本用來買三成股份的錢,只買了一成,回去肯定要被罵死了。說不定家法伺候都有可能。」

    「他們要是不願意,就用二十萬貫買這半成股份。十二家當鋪還是你家的。」陳恪笑道:「長輩們肯定把你誇成花。」

    「你這算得什麼賬?」曹評笑罵道:「二十萬貫賣一半,一百八十萬貫賣另一半。」

    「你錯了,那半成,除了二十萬貫,還有咱們的交情在裡頭。」陳恪淡淡道。

    「……」曹評沒話說了。起身重重點點頭道:「表弟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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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曹評,陳恪看不進書去。便從抽屜中又拿出折子,還有厚厚的一個牛皮紙袋,收在身上叫上車,往城西去了。

    盞茶功夫,馬車在一處宅第停下,匾額上『柳府』二字奪人眼目。

    陳恪下了車,一見是他,柳府的門丁自然沒什麼好臉。庚帖已經退回去,這種前姑爺怎麼還有臉來?

    說來也巧,正碰見柳月娥牽著馬從裡面出來。多日不見,她消瘦了不少,但精神明顯好多了。她穿一身墨綠色的衣裙,整個人像一竿翠竹高挑挺拔。

    看到陳恪,她先是神情一滯,但很快恢復如常,柳眉一挑道:「你來幹什麼?」聲音真冷,冷得讓陳恪心裡一縮。

    「我是來拜會老太爺的。」陳恪笑笑道:「他在家麼?」

    「在。」柳月娥點下頭,道:「不過不一定想見你。」

    「我有要事。」陳恪道。

    「……」柳月娥看著他。多日不見,他依然那樣牛高馬大、肩寬腰細、穿什麼衣服都英氣逼人。那張臉還是五官深刻分明,但似乎沉穩了不少,不再像原先那樣,一臉讓人討厭的傲氣。似乎這段日子,過的並不怎麼輕鬆。

    『不過與我何干?』她收束精神,點點頭道:「我去問問。」便把馬韁交給下人,轉身回去。

    走在水邊迴廊上,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她頭也不回道:「似乎沒人讓你進來。」

    「腳一滑,就跟進來了。」陳恪跟在她身後道:「其實是想單獨和你說說話。」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柳月娥仰起頭,但沒回頭。

    「我想問問,你的傷口沒留疤吧?」陳恪自顧自問道。

    「……」柳月娥恨不得一腳把他踢飛。

    「好吧,我再換個問題。」陳恪道:「你最近好些了麼?」

    「……」沉默一會兒,柳月娥淡淡道:「從來沒有不好過。」

    「這麼說就沒意思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陳恪還是那個暴脾氣。

    「那怎麼才算有意思?」柳月娥突然立住腳,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轉過身,面無表情的望著陳恪道:「本姑娘能吃能睡,每日裡遊山玩水,騎馬逛街,玩得不亦樂乎!偏偏就沒有你想像的茶飯不思、以淚洗面,這下覺著有意思了?」

    「……」陳恪被堵得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只要你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過得很好,多謝關心。」柳月娥轉身過去,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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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一聽到陳恪這個名字,就氣不打一處來,柳老爺子還是見了他。

    怕爺爺被氣出個三長兩短,柳月娥侍立在一旁。

    「庚帖已經還你了。」柳濠黑著臉道:「還來我家作甚?」

    「有幾件事,想告訴老爺子知道。」陳恪看看柳月娥道:「請月娥妹子迴避。」

    聽他叫『妹子』,柳月娥的嬌軀顫了顫,別過臉去。

    「先出去吧。」柳濠拍拍孫女的胳膊道:「爺爺一隻手就能收拾了這小子。」

    「嗯。」柳月娥點點頭,深深看陳恪一眼,便出了書房。

    「說吧。」待孫女出去,柳濠深深吐口濁氣,調整好呼吸,以免被氣得受不了。

    「是這樣的,幾天前,開封府拍賣十三行鋪的地。」陳恪道。

    「知道了,聽說你的錢號大出風頭,你還買了塊頂級的宅地。」柳濠冷笑道:「真是少年英雄,春風得意啊。」

    「老爺子謬讚了。」陳恪將那個牛皮紙袋,雙手擱在柳濠身邊的茶几上,道:「我確實買了一塊宅地,但不是給自己買的。」

    「你什麼意思?」柳濠看一眼那紙袋道。

    「這是十三行鋪那塊地的地契。」陳恪輕聲道:「房主是月娥妹子。」

    「哦……」柳濠先是一驚,把那紙袋打開,抽出地契一看,上面果然是他孫女的名字!

    「你這是幹什麼?」柳濠神情複雜的望著陳恪,他自然知道,這份地契價值幾許。

    「老爺子先聽我說完。」陳恪又拿出一份折子,擱在那紙袋上道:「這是汴京錢號的半成股份,雖然不多,但足夠月娥妹子日後的花銷了……這兩樣物件,懇請老爺子務必替她收下。」

    「都拿回去!」然而柳濠很快回過神來,冷聲道:「你當我柳家缺錢麼?你當我孫女愛錢麼?」說著嘲諷地笑道:「有老夫在一天,我孫女就不會知道缺錢是什麼意思!她怎麼可能稀罕錢?尤其還是你的錢!」

    「老爺子自然可以遮風擋雨,但不能陪她一輩子啊。」陳恪低聲道:「而且月娥,終究是要嫁人的。」

    「這不用你操心……」柳老爺子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傷悲,凝滯了一會兒才復原道:「老夫自然會把所有家產,都留給我家月娥。」

    「但月娥畢竟是個孤女,而柳家卻不僅老爺子這一房。」陳恪沉聲道:「到時候月娥已經出嫁,萬一那些人以祖產的名義,向她追討怎麼辦?」

    「我柳家的親屬,沒有那麼齷齪!」柳老爺子怒道,心說,你咋就不想點好?

    「不是我不想好。而是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陳恪明白他的意思,卻加重語氣道:「這塊地,是只屬於月娥妹子的,這股權文書上,更是寫著她的名字,這是誰也搶不得的!老爺子真是疼愛孫女,又怎會往外推呢?」

    「我孫女不會要的。」柳老爺子面色稍霽,畢竟,這青年完全可不不來這一遭,不出這一回血的。可見還算有些良心。

    「老爺子不告訴她就是了。」陳恪淡淡道:「所以我才把她支開的。」說著起身深施一禮,語態誠懇道:「老爺子別誤會,我不是在花錢求心安。對於月娥妹子,我一輩子難安。這只是單純希望她將來的生活,能有所保障,能過得好一些,僅此而已。」

    柳老爺子沉默了,他深深望著這個一臉坦然的青年,長長歎了一口氣——

    分割——

    慚愧,方才坐著睡著了……

    又沒有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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