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昨晚發過的,但一直不能過審,只好刪了重發,大家幫我作證,沒有騙人)
宋代沒有門閥,但依然有真正的大族存在,在眉州,程家就是真正的大族。從蘇軾的曾外祖輩開始,程家已經連續三代為官,至少在眉州地面上,算是世宦顯貴了。
蘇家雖然不算窮,但比起程家來,卻有天壤之別。這兩家之所以能聯姻,是因為這一代程家家主程浚,與蘇軾的伯父蘇渙,乃是同科進士。
如果在別的地方,可能這種同科關係,尚不足以填平兩家的鴻溝。但在宋代,川蜀歷史就是半部血淚史。開國後一甲子,連活下去都成問題,還談什麼文教?所以一直到了真宗天禧年間,才堪堪有個姓孫的登進士第。
而眉州又等了二十年,才等到蘇渙與程浚這一科。兩人同時及第。消息傳來,真是舉州歡慶,迎接他們衣錦還鄉的隊伍,竟然百里不絕,盛況空前絕後,後人甚至無法理解。
也正是在那樣的背景下,已是世家顯宦的程家,才會屈尊與蘇家聯姻,由程浚的妹妹九娘,下嫁給了蘇渙的弟弟蘇洵……在當時,程家認為,蘇家既然出了進士,飛黃騰達應該不在話下。何況當時的蘇家,雖不算大戶,但也是廣有田產的大地主。
誰知道,十幾年過去了,蘇家非但沒有發跡,反而越混越磕磣……蘇渙兄弟三個,他自己是個有名的清官,在外宦游尚且捉襟見肘,更別提周濟兄弟了。而留在眉山的蘇澹、蘇洵兩兄弟,一個務農、一個屢考不第,自然要被人看低。
反觀程家,卻隨著程浚的官越做越大,愈加發達起來。如今程浚已經官任夔州路轉運使……『路』是宋代的一級區劃,相當於後世的省。整個川蜀被分為四路,每一路的最高長官,就是轉運使。夔州路,就是後來簡稱『渝』的那個地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也是目前為止,蜀地出的最大幹部了……
「程家不僅是眉州第一家,」見兒子很感興趣,陳希亮便介紹道:「還是眉州首富。」
「他們靠什麼發財?」陳恪並不意外,家裡這麼大勢力,想不發家都難。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陳希亮道:「只知道程家廣有田產莊園,而且好像程家旁系親族,不少人是榷商。」所謂榷商,就是指從事鹽、鐵、酒等專賣品交易的商人……這些國家壟斷的商品,雖然名義上由官府專賣,但官府是政務衙門,不可能親自經商的。所以要把這一權力,委託給某些個人或商號,由其代行專賣之權。被委託的商人,就叫榷商。
榷商們賣著最賺錢的商品,背後還有官府撐腰,但沒有深厚的背景,普通商人休想涉足這個最幸福的行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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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榷商這個詞,陳恪眼皮跳了下,他脫口問道:「程家榷酒麼?」
「不清楚,好像榷吧。」陳希亮不確定道:「怎麼了?」
「沒什麼……」陳恪知道,接下來這一年,對陳希亮意味著什麼,所以不準備把黃嬌酒的事情相告。不然以老爹的性格,又不能安心去考試了。
「別看程家有錢有勢,但並非良配。」陳希亮果然沒多想,繼續道:「這不是貶低他們,看程家那三個小子就知道……」想到背後論人長短,不是君子所為,他便硬生生打住話頭,彈了兒子腦門一下道:「跟你說這些不相干作甚。」說著呵呵一笑道:「不過,蘇老泉倒說起來,蘇家小妹尚未婚配,為父為你下聘如何?」
「好意心領啦……」陳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道:「孩兒聽說『娶妻在德』,什麼意思?就是找個笨點的老婆,我聽說……聽蘇轍說,他這個妹妹了不得,才學比他還高,我可不想整天腦筋急轉彎,還得填詩作詞對對子,對不出來被各種嘲笑……男人娶這樣的老婆,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見陳恪反應這麼強烈,陳希亮忍俊不禁,這才像個孩子麼。但他不敢苟同道:「你可能先入為主了,程夫人教出來的女兒,不會像你想像的那樣。」
「那還是留給別人消受吧。」陳恪的思路十分清晰道:「我就想娶個笨點兒的……」他本想接著說『能受得了我多娶幾個老婆』,但這話實在不著調,就改成了:「能顯得我很聰明。」
「哈哈哈哈……」陳希亮被逗得大笑起來道:「罷罷,為父給你找個蠢媳婦,到時可千萬別哭鼻子。」
「我還是希望能自己找……」陳恪很認真道。
「休想。」陳希亮覺著,這話題不該再繼續下去了,又彈他腦門一下道:「去安慰安慰二哥,別讓他真跳下去。」
「哦……」陳恪便走到船尾,跟兩腳懸空在水面上的二郎並肩坐下,便看到他幽怨的目光:「你們還有點同情心麼!人家正傷心呢!」
「有什麼好傷心的。」陳恪撿起船上一片小石子,用力丟到水中:「我要是你,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怎麼不放棄?」
「她不是還沒嫁人麼?沒嫁人就有希望!」陳恪又扔出一塊,這次打出了水漂,他得意的舉一下右拳道:「退一步說,就算嫁了人,也一樣有希望。」
「嫁了人咋還有希望?」二郎瞪大眼道。
「大宋朝離婚又不稀奇,」陳恪經驗豐富道:「你可以第三者插足麼。」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二郎鬱悶道:「人家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我插的進去麼!」
「那就算了吧。」
「若能這麼簡單就算了,我也不配說喜歡她。」想不到,平日裡溫和老實的陳二郎,還是一顆情癡種子呢。
說完,他拍拍屁股想站起來。卻被陳恪一把拉住手臂:「你不想放棄,就去爭取,休要拖泥帶水,淋漓不盡,讓人不快!」
「我怎麼爭取?人家都訂婚了!」陳忱都要抓狂了。
「就算是結婚,我也能幫你把新娘搶回來!」陳恪怒其不爭道:「要不是江水還涼,真想把你丟下去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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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希亮的本意,是讓陳恪勸勸二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在蘇家找。若讓他聽到,陳恪竟一個勁兒的給二郎鼓勁,非得氣歪了鼻子。
好在他這時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一方硯上。陳希亮本想打開包袱找些乾糧果腹,誰知摸到了這玩意兒,拿出來一看……只見這方硯台,顏色似魚鱗般,有著閃爍淺碧的色彩。且石質細潤光滑,微顯道道脈絡,敲之能發出悅耳的聲音,顯然絕非凡品。
「這是哪來的?」陳希亮舉著那方硯沉聲道。
「蘇老二送我的,」陳恪道:「說是自家地裡刨出來的,送給我做個念想。」
「這個敗家子!」陳希亮罵一聲,但顯然不是罵陳恪:「竟將此等祥物送人!」
「這方硯很有來頭麼?」陳恪好奇問道。
「嗯,我之前見過這硯。」陳希亮點頭道:「蘇老泉說,是去歲蘇軾在後院鑿地為戲時發現的。他小心將石頭磨成了硯台,才發現這石頭不僅磨墨容易,而且能使磨好的墨水保持長時間的潤澤。」
「蘇軾便拿給家人看,家裡人都說很好。蘇老泉更是讚美說:『這是天賜你文字學識的象徵,你應該把它當成寶貝來使用!」
「蘇軾果然對那硯寶貝的不得了,就連我,也只給看過一次。」陳希亮指著那硯台底盤道:「你看,這裡還有他題寫的硯銘呢:『一受其成,而不可更。或主於德,或全於形。均是二者,顧予安取。仰唇俯足,世固多有!』」
「這書法,可比你強出不止一截啊。」陳希亮大搖其頭,心裡卻暗叫道:『顯然比我也高一截子……』說完才收回賞玩的目光,驚奇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他怎麼會送你呢?」
「可能是看我順眼吧。」陳恪搖頭道。
「也不知蘇老泉是否知道。」陳希亮想一想,呵呵笑道:「罷了,就讓我兒也沾沾文學之氣,啥時候蘇老泉要再給他。」說完他一邊收起那方硯,一邊定定盯著陳恪道:「認識了蘇家二郎,我兒有沒有壓力?」
「沒什麼壓力,他才華比任何人都高,多我一個也不算什麼。」陳恪想一想,慢條斯理道。
「嘿……」陳希亮簡直沒氣死,他怒目而視道:「我陳希亮的兒子,怎能未戰先怯呢?!」
「……」陳恪不回話了,顯然不以為然。
「看來……」陳希亮不愧是老薑,馬上拿定主意道:「必須要讓蘇家人住到我們家了!」他太清楚陳恪骨子裡,是有著強烈的驕傲好強的。就不信和蘇軾一起學習,他能甘心差的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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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幾個敏gan詞,被審了一宿,對不起大家,也求推薦票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