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二)原來如此——
(四百二十二)原來如此
「你說的非常好,看樣子對這方面平日裡沒少下功夫。」水井讚許地說道,讓劉德升緊張的心放鬆了不少。
「聽說海軍也裝備垂直起降戰鬥機了,打算用在航空母艦上。」水井的一句話又讓劉德升如墮冰窖,「你覺得這可行麼?」
劉德升的額頭不自覺的滲出了冷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忘了,這樣的問題對你來說太專業了,呵呵。」水井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回答這個問題。
儘管如此,但劉德升還是明白,國土安全部長已然懷疑到了自己的頭上,剛才只不過是一種有意無意的試探。
想到情報部流傳的關於這位「首席特工」出身的國土安全部長的種種駭人聽聞的傳說,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在這些傳說中,最可怕的,便是說這位部長大人是一位狂熱的大漢民族主義者,在刑訊危害國家安全的敵國間諜特工的時候,喜歡用刀一層一層的削犯人的足底板,聽說最高紀錄是削了二十層才看到骨頭!
水井注意到了劉德升臉上表情的變化,但他仍然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用平和的目光打量著他。
「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水井笑了笑,問道。
劉德升轉頭看了看四周,他仍然看不到車廂裡有別人存在的跡象,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想要逃跑,已經不可能了。
劉德升將心一橫,走到水井的面前,猛地雙膝著地,跪了下來。
「德升對不起楊總長,自知難免一死,願以所知,保妻兒一命。」劉德升看著水井,嘶聲說道。
「國法沒有株連一項,只要她們沒有參與便好。」水井看著劉德升,目光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而你的性命,要看你的表現和楊總長的態度。我不能給你任何的保證。」
聽了水井的話,劉德升不由自主的癱軟在了地上。
「你說出你知道的一切,就還有機會,如果你執迷不悟,還想替人隱瞞,後果會是什麼,我想你清楚。」水井的聲音轉趨嚴厲。
「我明白。」劉德升顫聲說道。
「從現在開始,我問的所有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明白嗎?」
「我明白。」
「那麼,這一次的刺殺事件,主使者是誰?」
劉德升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水井,無比艱難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聽了他的回答,水井的面色微變,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他和日本人有聯繫嗎?」水井問道。
「有。」劉德升點了點頭,「但日本方面的事,我並不清楚,我只負責蘇聯方面的事情……」
「他為什麼想要除掉楊總長?」
「我不知道。」劉德升看著水井的臉色,又急忙補充道,「不過我想,他有可能是想取代楊總長在政fǔ當中的位置吧。您知道,他和美國方面的聯繫也很緊密……」
「年輕氣盛,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又貪財好色,就是他這種人的寫照。」水井冷笑了一聲,「不過,蘇日兩個仇家,這一次竟然能尿到一個壺裡,還真是不容易啊。」
聽了水井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沒有敢接話,而是小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垂手而立。
「他老子知道這事嗎?」水井問道。
「我覺得,應該是不知道。」劉德升說道,「如果知道,他是會阻止他的兒子這樣亂來的。」
「明知道是亂來,你為什麼要參與?」水井緊緊盯住了劉德升的眼睛,厲聲喝問道,「你好像沒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吧?」
聽了水井的話,劉德升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能調動新式垂直起降戰鬥機,證明你的能量,並不比他小。」水井冷笑了一聲,「你參與進來,目的又是什麼?」
「我……很早便信仰了馬克思主義。」劉德升歎息著說道,「我一直認為,只有馬克思主義和俄式道路,才能夠救中國……」
「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是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水井的眉頭漸漸的皺緊,「看樣子,做為一個民主國家,在對付你們這些人方面,是存有先天的不足。」
聽了水井的話,劉德升不由得慚愧地低下了頭。
「刺殺楊總長會引發內爭,政fǔ必當大亂,斯時蘇日勢將聯兵夾擊我國。你們這些內應再一起來,大事便成了。」水井看著劉德升,冷笑道,「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盤。」
水井拍了拍手,兩名特工快步走進了包廂。
「帶他下去,要他把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都寫下來。」水井命令道。
兩名特工不聲不響的來到劉德升身邊,將他押了出去。
水井跟著兩名特工的身後走出了包廂,走進了另一間車廂,這件車廂原來的乘客現在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位特工人員和一座座便攜式無線電台。
「找到楊總長的信號了嗎?」水井向一位特工問道。
「還沒有。」特工回答道,「要發安全信號嗎?」
「發吧。」水井想了想,點了點頭,「事情現在還沒完,他可能還會有危險。要他盡快和我們聯繫。」
湖北,武漢三鎮。
武漢是中國的經濟重鎮,也是中國共和時代的發祥地,眼下這座城市正隨著滾滾東去的長江流水而強健地脈動著。自從中華民國建立之後,武漢已經成為中國重要的工業基地和商品貿易中心。在華夏聯邦建立後,武漢不僅成為中國乃至亞洲的重要工業城市,更是中國工業發展的標誌。在幾任總統的領導和建設下武漢人民真正嘗到了和平與發展的好處。如今的武漢三鎮,又建起了象徵著中國強大與繁榮的萬里長江第一橋。
一輛豪華的小轎車開下了人來車往的武漢長江大橋,進入車水馬龍的武昌城內。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大聲吆喝的小商小販,拉黃包車的人力車伕在馬路上橫衝直撞,挑著扁擔的挑夫被擠到路邊,進城的農民慌忙扯住受驚的牲口。小車不得不一路高鳴喇叭,一群調皮的孩子跟在車後蹦蹦跳跳,學著「嘀嘀咩咩」的喇叭叫,快活地把幾隻竄出院子的母雞趕得滿街亂飛,惹來一陣叫罵聲。一個戴著瓜皮帽的鄉下地主拎著水煙袋,胖胖的身軀擋住了小車的去路,他慌不擇路地讓開時,撞翻了一個果販的攤子,結果是一場堵塞交通的爭吵。無可奈何的小車一個勁按著喇叭,直到出現了一個穿制服的瘦警察。瘦警察把胖地主一通訓罵,趕走了占道的小販,總算給小車清出了道路。因為在現在的中國,這樣豪華的小轎車可是不同凡響的身份標誌。
擠出了武昌城的街道後,小轎車穿出小東門外,向江邊駛去。在江畔的望江台,小轎車停了下來。
車裡先下來了兩位年輕的軍官,緊接著出來的,是身著黑色漢服的一男一女兩個人。
「到底是國內第一橋呀,真是雄偉,聽說是咱們中國最優秀的工程師設計的,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楊朔銘舉著望遠鏡,把江水山色盡收眼中,「好久沒過來了,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這大橋還不是這個樣子。」
聽了楊朔銘的話,兩名護衛軍官的臉上現出了愕然之色。
「總……瀚之認為,現在有何不同呢?」一位軍官問道。
「現在這座橋,已經和周圍的環境,和這座城市,完全的融為一體了。」楊朔銘感歎道,「比以前更美了。」
「是啊,咱們中國,這些年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軍官聽了楊朔銘的話,也不由得感慨不已。
「但是今天的中國,還是有人想著當皇帝,甚至是神。」楊朔銘放下了望遠鏡,看著遠方,像是意有所指的輕聲說道。
聽了楊朔銘的話,兩位軍官都笑了起來。
「是啊,當皇帝是很爽,所以幾千年來人人都想做皇帝夢,結果把中國搞得烏七八糟,現在民主共和了,國家總算進入了正軌,誰要想當皇帝,我林毓英第一個饒不了他!」一位軍官說道。
「你家裡人有消息了嗎?」楊朔銘忽然想起了什麼,問了一句。
「父母都在前兩年都病故了,姐姐去年難產也走了,家裡沒人了。不過親戚都還在。」林毓英的語氣變得出奇的平淡,「前幾年,他們還托人給我送過信,可惜我那時在西伯利亞集訓,他們沒能等到我回來。」
「對不起。」楊朔銘道了個歉,又舉起了望遠鏡,向遠處望了起來。
過不多時,曦雪忽然指著江面說道:「他們來了。」
只聽一聲汽笛長鳴,一艘大型驅逐艦徐徐駛來。
「錦西的廠子造得船還是很不錯的。」楊朔銘放下了望遠鏡,說道,「我們走吧。」
幾個人重新回到了車子裡,楊朔銘瞅了一眼這艘驅逐艦,面無表情的轉過了頭。
當楊朔銘來到了驅逐艦上之後,驅逐艦便緩緩調頭,向下游駛去。
錦州,市行政公署。
「今天的舞會,真的要取消麼?」
一位副官向張學良問道。
「取消取消!通通取消!」此時的張學良,已經失去了往日裡風度翩翩的少帥風采,他的雙眼佈滿血絲,如同一頭垂死掙扎的野獸。
現在的他,根本沒有心情再去和那些鶯鶯燕燕廝混了。
看到少帥如此的模樣,副官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張學良甩手走進了內室,裡面的一位年輕侍女看到他神色不善,將調好的煙槍遞給他之後,便閃身退了出去。
張學良躺在床上,吸了幾口大煙之後,神志漸漸的恢復了正常,火氣也消褪了許多。
他的頭腦稍微一清醒,便又想起了目前所面對的危機,不由得又是心驚肉跳。
雖然他在離開瀋陽之前,已經下令焚燬了所有的文件,「銷毀」了證據(人證和物證),並且趕到了軍事重鎮錦州,但他仍然沒有安全的感覺。
「少帥,剛剛得到的消息,楊總長要來,已經在路上了……不,應該是一會兒就到了。」一位軍官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小心翼翼的報告道。
「什麼?」張學良吃了一驚,「他沒死?不是說他的飛機出事了嗎?」
張學良的激烈反應讓這位軍官愣在了那裡,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是的,但楊總長當時不在飛機上,坐的是火車,他先到的四川,後來又乘飛機去了湖北,坐汽車到的武漢,在武漢換乘軍艦,往這邊來的。」
「我知道了。」張學良啞著嗓子揮了揮手,軍官敬禮後快步退出。
目送著軍官的身影消失,張學良放下了手中的煙槍,拉開了抽屜,裡面立時現出了一把金光閃閃的小手槍。
張學良拿起了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匣,歎了口氣,將手槍的保險打開,然後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張學良猶豫了一陣子,似乎是覺得腦漿飛濺的樣子太過可怕,他又將槍口從太陽穴移開,放進了嘴裡。
張學良閉上了眼睛,努力的用顫抖的手想要扣動扳機,但不知怎麼,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始終無法讓扳機動彈一分一毫。
「漢卿!你要幹什麼?」一名女子的尖叫聲傳來,讓張學良的心一下子揪緊。
「漢卿!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可不要做傻事啊!」妻子於鳳至發出了一聲淒慘的哭喊。
這時,又一名女子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她發瘋似的撲到了張學良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竟然硬生生的將他手裡的槍奪了下來。
「漢卿!怎麼了?啊?你到底怎麼了啊?」那名女子焦急地看著張學良,垂淚問道。
張學良一屁股呆坐在了地上,他愣愣地看著妻子於鳳至和秘書趙綺霞一會兒,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了一聲怒喝。
「混帳東西!你給我站起來!」
張學良立時止住了哭聲,他猛地站了起來,呆呆地看著門口。
「大丈夫敢作敢為!光知道象女人一樣的哭鼻子,有個屁用!」伴隨著聲聲怒吼,張作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是啊,漢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鳳至看了看張學良,又看了看滿面怒容的張作霖,縮下了後面的話。
「哼,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最好不要知道。」張作霖冷冷的說道。
趙綺霞意識到他們父子之間有話要說,便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沖於鳳至使了一個眼色,兩個女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在從張作霖身邊走過的時候,趙綺霞將張學良自殺用的手槍背在了身後,側著身子快步的離開了。
張作霖回頭看了一眼,他注意到趙綺霞順手帶上了房門,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
張作霖又瞪了一眼兒子,他看到掉落在地毯上的煙槍,皺了皺眉頭,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你小子真是好大的膽子。」張作霖的這句話表明,他已經知悉了兒子都幹了些什麼。
「兒知道,合九州之鐵,難為此一錯,兒死固不足惜,只是連累了父親……」張學良失聲痛哭起來。
「先別說什麼連累了。」張作霖看著兒子,原來的怒火一點點的消失了,他歎息了一聲,說道,「當務之急,是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聽到父親的話語裡透著慈愛和焦急,張學良一邊抽泣著,一邊抬起了頭,眼中閃過企盼之色。
「這個事情,你楊叔他們知不知道?」張作霖問道。
「楊叔叔他們不知道,要是知道,他們是會告訴父親的。」張學良說道。
「這個失心瘋的計劃,是誰幫你弄的?」張作霖又問道。
「這個人現在已經失蹤了。」張學良說道。
「你的手還算快。」張作霖苦笑了一聲,「這事日本人和紅毛子是不是都有份?」
「是,行動的主要執行人,都是紅毛黨人,日本人那邊只是說如果北京方面要向咱們動手,他們會就近支援。」張學良說道。
「日本人的話你也敢信!」張作霖冷笑了一聲,讓張學良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兒一時利慾熏心,鑄成大錯……」張學良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張作霖不耐煩的揮手打斷。
「你告訴我,你怎麼會起了害他的念頭?」張作霖問道,「我記得你們的關係一直很好,都念過洋書,也挺能談得來的啊?」
張學良聽了父親的問話,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地上的鴉片煙槍上,他囁嚅了一陣,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快說!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他一會兒就要來了?你要是還不說實話,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張作霖再次暴怒起來。
「兒對楊瀚之一直是佩服的,他和兒的關係也一直很好,只是……」張學良痛苦地垂下了腦袋,「兒在熱河種鴉片的事,被他知道了,兒私販大豆給日本的事,調查局的人也查出來報給他了……所以……」
「你!你……」張作霖聽了兒子的話,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高高的舉起了巴掌,怒氣沖沖的他看著瘦弱憔悴的兒子,這一巴掌終究沒有打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