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二)替父報仇
「先看看電報吧。」梁啟超將兩份電報遞給蔡鍔,示意他看完後給大家傳看一下。
蔡鍔拿過電報仔細地看了起來,他看完後便jiā給了湯薌銘,湯薌銘看完後未置一詞,將電報jiā給了張孝准。
「又錚現在哪裡?」張孝准看完電報後,面se愈發的顯得yin沉,一邊問道,一邊將電報遞給了楊朔銘。
聽到張孝准的問話,徐世昌先是愣了一下,他想了想,回到辦公桌前,取過備忘錄翻看了起來,這時楊朔銘說道:「又錚現在應該在天津,和高副總統(高凌蔚)在一起。」
此時的楊朔銘已經看完了電報,抬起頭看了看大家,補充道,「我昨天剛剛和他通過電話。」
「這電報裡說的事恐怕只是個引子而已。」張孝准說道,「馮基善的目的,應該不光是為陸建章報仇。」他轉頭看了看蔡鍔,「殺徐又錚是一方面,主要的,怕是衝著『軍隊國家化』來的。」
「看樣子這『軍隊國家化』還是有不少人不滿啊。」梁啟超明白張孝准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不由得看了蔡鍔一眼,歎息著說道,「想不到他馮煥章竟然也……」
聽了老師的話,蔡鍔的臉se仍然十分平靜,他的目光隨即望向楊朔銘,似乎是在等待著他的看法。
「長痛不如短痛,如果任由新舊軍閥爭權奪利,你方唱罷我登場,國家永遠別想發展。」楊朔銘說道,「『軍隊國家化』改革是消滅軍閥最好的辦法,必須要完成,這不是他馮基善能夠阻擋的。」
「馮基善這封電報語氣隱含殺意,」蔡鍔說道,「他說是要政f主持公道,內裡暗藏威脅,有政f不從其所願便不善罷干休之意。恐怕楊電所言,就是事實。」
「給馮回電,要其來京和徐又錚對質如何?」徐世昌踱了幾圈,啞著嗓子問道,「最好是法律解決,不要nong得大家刀兵相見。」
「大總統的心意雖好,只怕他馮基善不肯答應。」張孝准說道。
「現在說馮想政變,還為時尚早吧?」梁啟超說道,「馮軍近在京畿,朝發夕至,若真要政變的話,現在咱們只怕已經是他的俘虜了。」
「任公的意思是……」張孝准看著梁啟超,問道。
「大總統已經命人通知警備司令部察看馮軍動向,若馮軍真的往京城開來的話,那他想要發動政變就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梁啟超說道,只是他發現張孝准面se有異,便沒有再說下去。
「任公是仁厚君子,根本不知道這政變是怎麼發動的。」楊朔銘笑了笑,說道,「要是那樣,怕不用等到馮軍到來,我們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梁啟超想起了自己當年參與「戊戌政變」時的往事,臉上不由得現出了苦笑。
「應該馬上給又錚發電報,讓他暫緩進京。否則他會有xing命之憂。」張孝准沉聲說道。
「任公想要知道馮軍是否發動政變,有一個辦法就可以知道。」楊朔銘說道,「就如閏農所言,發電報給徐將軍示警,並要徐將軍即刻回電,如果這電報現在能發出去,徐將軍也能收到,就證明不會有政變,若是這電報發不出去……」
楊朔銘沒有把話說完,而是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聽了楊朔銘的話,徐世昌立刻要張國淦去給徐樹錚發電報,過了許久,張國淦回來了,徐世昌看到他一臉慘白的樣子,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不由得臉se大變。
張孝准正要說出自己的應對建議,卻突然發現楊朔銘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外,向窗外的天空望去。
「怎麼了?瀚之?」蔡鍔也注意到了楊朔銘的舉動,不由得問了一句。
遠處的藍天白雲之中,似乎有細小的亮點閃動。過了好久,才從遠處隱隱傳來輕微的響聲。
「沒什麼。」楊朔銘平靜地說道,隨即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和大家一起商議起應對的辦法來。
天津,廊坊車站。
「這火車怎麼還不走?」
坐在車廂裡的徐樹錚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外面擁擠的人群,有些奇怪的問道。
「我去問問。」一位副官起身說道,他正要離開車廂,遠處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槍聲
徐樹錚吃了一驚,身邊的警衛人員立時簇擁在了他的身邊,並拔出了槍。那位副官則快步離開車廂,向前跑去。
此時的徐樹錚心下雖驚,但卻並不慌lan,他將手槍取出來檢查了一番,這時,車站的站台上,一隊荷槍實彈的警察出現了。
「徐將軍車上有刺客趕快下車」為首的一名警察局長模樣的人大聲喊道。
徐樹錚仔細地看著對方,想要認出對方的身份,但對方的帽簷壓得很低,又戴了一副黑墨鏡,無法看清面目。此時對方一邊呼喊著,一邊煞有介事的招呼著部下快步向車廂跑來。
「徐將軍快下車」對方焦急地呼喊著,此時他的喊聲已經引起了火車上乘客的驚慌,站台上的人群也開始變得nlan起來。
徐樹錚的心裡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感覺到危險正在臨近,但卻說不上危險來自於何方。
「徐樹錚你這個狗賊滾出來我要殺了你為父報仇」
伴隨著聲聲的高喊,不遠處人群當中的一個人一邊努力的向這邊擠著,一邊不住的將手裡的傳單向外扔去,引得周圍的人們紛紛側目。
徐樹錚聽出來了對方的聲音,不由得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從車窗裡向外看去,他認出來了,散發傳單高喊「為父報仇」的人,正是陸建章的兒子,自己留日時的同學陸承武
「抓住他抓住他他才是殺人犯」陸承武看見了徐樹錚的身影,指著他大叫起來。
徐樹錚注意到那些警察並沒有去抓陸承武,而是努力的分開人群,向自己的車廂bi近,他明白了過來,心裡不由得一陣發涼。
他知道,那些警察的目標,應該是自己
「擋住他們別讓他們上車」徐樹錚大聲吼道。
正在這時,人群當中不知是誰將一件冒著白煙的東西扔進了車廂,緊接著便爆炸了,車廂內一時間全是白se的嗆人煙霧。
徐樹錚大驚失se,他感到煙霧鑽進了鼻孔,頭立時一陣發暈,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起來。
徐樹錚掙扎著想要直起身子,但身子卻好像不聽使喚了,他感覺到手槍從自己的手中滑落,身子也跟著一點點的軟倒。
眼前的一切似乎變得紛lan不堪,他感覺有人正在拖著他向另一節車廂奔去,但他的頭腦變得如同灌了鉛般的沉重,漸漸的便失去了知覺。
此時的徐樹錚已經無法知道,站台上的陸承武看著滿是白煙的車廂,也是大感駭異。
陸承武現在還搞不清楚,這一幕是不是馮基善有意的安排。
突然間,徐樹錚所在的車廂閃過一道耀眼的火光,接著便是一聲震耳y聾的巨響。
看到車廂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陸承武不由得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北京,南苑。
「紫珉來電,徐樹錚已經被結果了。」副官長張允榮將一份電報jiā給了馮基善,「是用的炸車方案。」
「很好。」馮基善接過電報只略略掃了一眼,便jiā還給了張允榮,張允榮隨即掏出打火機將電報焚燬,然後離開了,只剩下馮基善一個人在辦公室裡。
「姓徐的,你想不到自己有今天,是吧」馮基善看著地面上的灰燼,臉上現出一絲猙獰的笑容。
現在的馮基善,心裡充滿了大仇得報的快感。
對於馮基善來說,徐樹錚可以說是他的冤家死對頭。
此時此刻,往事一幕一幕的如同電影一樣浮現在了他的心頭。
陸建章被殺的時候,馮y祥正在開往湘西的途中。
徐樹錚當然很清楚地,陸建章和馮基善有親戚關係,又是馮基善的老長官和知遇恩人。陸建章被殺,馮基善決不會坐視。因而在殺死陸建章的當天,徐樹錚就給馮基善拍了一份電報,將殺陸及陸罪有應得的通電內容原原本本地轉述一番,並謂:「陸某罪惡昭著,久為同人所切齒。今茲自行送死,亦是惡貫已盈之證。」
馮基善接讀電報後,心中不免一陣驚懼,一陣酸楚,一陣憤恨
早在1902年,馮基善在袁世凱武衛右軍中當兵時,是陸建章最先「發現」和培養了他,提攜他一步步升上來。1907年,陸建章又把內侄nv劉德貞嫁給了馮基善,知遇之恩加上親眷之誼,二人更加親密。
1911年,馮基善灤州起義失敗被捕,經陸建章多方營救,他才倖免於難。次年,陸建章奉袁世凱之命編練新軍,委任馮基善為前營營長,並派他到直隸招兵,像孫良誠、劉汝明、石友三、佟麟閣、馮治安等人都是這次來到馮基善麾下的。以後,馮基善升為團長、旅長,也都由陸建章保任……
那時的馮基善,越是回憶過去,越是感到悲痛;越是追念陸建章,越是痛恨徐樹錚。但是,馮基善知道,以他目前的力量,與手掌大權的徐樹錚對抗,無異於ji蛋碰石頭。
那時的馮基善,思慮再三,決定以退為進,先行忍讓。他隨後不動聲se地回復徐樹錚一封電報,內容只關心陸建章的「身後之事」,其他一概未提。
作出這樣的決定,馮基善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而徐樹錚接到了馮基善的電報後,回復馮基善一電,承諾對陸建章身後之事,自己當「悉力維持」。
當時為了使馮基善安心,徐樹錚的主公段祺瑞還特意採取了一些安撫措施,他下令恢復了馮基善陸軍中將、第16n成旅旅長的職務,授勳四位,並委他兼任湘西鎮守使。段祺瑞本人又贈給陸建章遺屬5000塊銀元,以表北洋袍澤之誼。
事情那時就這樣過去了,當時馮基善不僅絕口不提陸建章被殺案,而且自告奮勇,要求調往福建去打中華**軍。
那時的馮基善,深深地懂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因而隱忍未發。
而這一次,他終於等到了置徐樹錚於死地機會。
事實上,早在一個月之前,馮基善方面就已佈置好了暗殺徐樹錚的詳細計劃。
在徐樹錚離開庫倫的第一天,馮基善便命令部將鹿鍾麟設法拘禁了曾毓雋、姚震等人,這些人都是徐樹錚的老朋友,並在中國政f任要職。逮捕這些人,等於先斷了徐樹錚的手足耳目。與此同時,馮基善派樸化人在天津及上海搜集情報,派副官長張允榮負責佈置計劃,派其督辦公署外jiā處長唐悅良駐京負責避免引起外jiā方面的糾紛,他本人親自在京郊坐鎮,主持執行計劃。
為了保證殺掉徐樹錚,馮基善還從自己的手槍隊中專en挑選了20人,由發誓要報殺父之仇的陸承武帶領,化裝入京,伺機行刺。但在徐樹錚來京後,陸承武等人一直沒能得手。於是,暗殺計劃又變為在徐樹錚赴天津途中進行。
徐樹錚乘座的火車從北京開出後,馮基善便急命參謀處同豐台站聯繫。豐台站方面答覆說,火車已開過豐台,估計尚未到達廊坊。馮基善隨即通過部將鹿鍾麟向張之江下令行動。
張之江是河北鹽山縣人,行伍出身,虔誠信奉基督教。曾任馮部團長、旅長,是馮基善麾下的得力大將,任馮部第五師師長。在接到鹿鍾麟的電話後,張之江頗為躊躇,表示「此事重大,不宜魯莽。」而鹿鍾麟強調說這是命令。張之江見沒有商量的餘地,便要參謀長黃忠漢按「先禮後兵、截車抓人」的辦法來對付徐樹錚。張之江隨後安排自己的副官長宋邦英把第七n成旅代旅長兼參謀長彭仲森叫到指揮部來面授機宜。
彭仲森是與宋邦英是保定軍校同學,此時負責廊坊車站及附近一帶的警戒工作。彭仲森接到命令,當即親自到車站,命令站長給萬莊車站打電話,讓徐的火車通行到廊坊來,並截留在廊坊車站。
徐樹錚的火車到達廊坊,剛一停下,黃忠漢即持張之江的名片上車,對徐樹錚說:「張將軍特開歡迎會,請徐將軍下車。」
可能是黃忠漢的表演過於生硬,徐樹錚感到有些不妙,便對黃忠漢說:「極感盛意,只是我此時有些頭暈,不能下車,請張將軍諒解。」隨即命褚其祥代表自己赴會。
由於徐樹錚不肯上當,加上護衛人員眾多,黃忠漢不敢用強,也只能做罷,放徐樹錚去了天津。
在得知計劃失敗的消息後,張之江立即用電話報告鹿鍾麟,鹿鍾麟又立即報告馮基善。馮基善命鹿鍾麟轉令陸承武當夜趕往天津。部將鹿鍾麟建議:「徐賊一走,從此多事。如決心幹掉他,仍可用電話命令張之江執行。」馮基善當即命鹿鍾麟轉達張之江,要他派工兵隊埋地雷炸車或派人以炸彈爆擊。
而這一次,徐樹錚終於沒有能夠逃掉,而是被炸得粉身碎骨
馮基善一點一點的收回了思緒,他知道,殺徐樹錚只是他計劃當中的第一步。
晚上,陸承武突然從夢中驚醒。
「恭喜陸將軍,徐賊被炸得粉身碎骨,殘骸已經找到。」張之江的副官長宋邦英笑著對他說道。
此時聽到徐樹錚已死的消息,陸承武的心裡,竟然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剩下的,只是失落和i茫。
「那些人都在等你。」宋邦英接著說道。
陸承武ii糊糊地對他說道:「事已完結,還需要我去嗎?」
「你不去怎麼行?非去不可」宋邦英有些惱火地大聲說道。
「好吧,我馬上去。」陸承武起身穿好衣服,和宋邦英一起離開了房間。
陸承武知道,在這場「為父報仇」的戲中,現在他的戲碼已經非常簡單了,他只要向被拘的褚其祥、徐贊化、薛學海、段茂瀾、孫象震、李駿、劉卓彬、韓賓禮等十幾位徐樹錚的隨員宣稱自己是自己殺的徐樹錚,為當年被徐樹錚殺死的父親陸建章報仇就行了。
在一間館舍內,他見到了徐樹錚的隨員們和已經解除了武裝的衛士,陸承武當即對他們說道,「各位受驚了,我殺徐樹錚,是自己的事情,同各位沒有干係。過去徐樹錚殺了我的父親,今天我殺了徐樹錚。我殺徐樹錚是為家父報仇……」宋邦英也告訴他們:「徐某系陸承武所殺,乃冤冤相報。君等獲釋,皆張將軍力保之功。」
隨後,陸承武以自己的名義向京津各報館發出通電:「先君建章公,曾以微嫌,竟遭徐賊殘害。承武飲泣吞聲,於茲數載,本月二十九日,遇徐賊於廊坊,手加誅戮,以雪國人之公憤,藉報殺父之深仇……」
接著,徐樹錚的隨員們被關押了數小時後,合拍了一張照片,並被迫各寫保證書,按上指印,發誓對當天的案情不洩漏一字,否則各人全家xing命難保。隨後宋邦英便放他們赤手空拳的離開了廊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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