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五)明見萬里
由於許廷佐開闢新航線獲利甚巨,他又集資創辦了「力利」輪船公司,購進多艘輪船,其中有二艘輪船往來於上海——定海——溫州航線,隨後許廷佐又開通了上海——定海——三門灣航線。也就是在這一年,許廷佐發起組建了「三門灣開埠公司」,自任經理,聘請比利時工程師進行設計,擬定了開發三門灣的宏大計劃,包括建築長達10里的防洪堤,圍塗16萬畝,建設三門港,修建三門到義烏的鐵路,以及三門到寧波、杭州、溫州的公路,同時辦造船廠、機械廠、採礦場、飛機場等等。第一期需資金300萬銀元,他本人以私產抵押,借政府公債50萬元,準備在三門灣大幹一場。他先建起「益利」碼頭、堆棧、旅館,讓「益利」號輪船往返於上海與三門之間,成為海上熱線。上海商人聞風而至,有百餘家計劃到三門灣來投資,漁鹽、商貿、墾牧等都巳鋪開。
但許廷佐的宏偉計劃,卻險些因為一次意外而中途夭折。
當年秋天,當滿載百貨、機器設備的「益利」號輪船進入南海時,突然被十多隻海盜船包圍,海盜船鳴槍放炮威逼「益利」號停輪,並跳幫上船大肆搶掠。
此時「益利」號上所載的是開發建設三門灣所急需的物資和設備,如果被搶走,勢必會給三門灣開發計劃帶來巨大的損失,甚至造成商家裹足,資金不繼和工程停頓,使三門灣的開發胎死腹中。「益利」號的船員們為了保護船上貨物,和海盜們展開了英勇的戰鬥,但寡不敵眾,死傷多人。正當許廷佐憂急欲死之時,兩艘中國驅逐艦出現在了前方,見到「益利」號遭海盜圍堵,驅逐艦便立時趕了過來。
許廷佐現在回想起他看到艦首高高飄揚的三色「人」字海軍旗時的情景,仍然忍不住淚水橫流。
見到兩艘中國驅逐艦出現,海盜船上的海盜們顧不上已經登上「益利」號的同夥,紛紛駕船奪路而逃,但卻被中國驅逐艦用炮一艘接一艘的擊沉在了海中,跑遠的海盜船也沒能倖免。
在擊沉圍堵「益利」號的海盜船後,一艘驅逐艦派出了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員乘小艇登上了「益利」號,攻擊船上的海盜,海盜們大部分被擊斃,僅有幾個人見勢不好投降得快才免於一死。
兩艘中國驅逐艦隨後護送「益利」號平安到達了三門灣。從那時起,許廷佐便和海軍結下了不解之緣。
看著行駛在海面上的中國海軍「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地威星」號,許廷佐不由得心潮起伏,心中充滿了激動。
許廷佐在三門灣創建了「益利造船廠」,高薪聘請中外造船技師,為海軍建造艦艇,雖然「益利造船廠」的技術和經驗和國內各大造船廠相比不足,但「益利造船廠」得到了「人和公司」的技術支持,很快便建成了一艘設計先進的新式炮艇,許廷佐將這艘炮艇無償捐贈給了海軍。
現在的「益利造船廠」,除了建造貨輪,也為海軍承建艦艇。現在廠內的船塢中,便正在建造著一艘中國海軍新式的「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
在美國定制的大量主力戰艦構成了新建的中國海軍在二十世紀初的最早主力,而國內的造船事業也在這一時期得到了快速發展,雖然由於技術上的原因,在短時間大型戰艦難以實現國產化,但小型戰艦及輔助艦艇已經開始逐步實現了國產化。「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便是其一。
「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的標準排水量為4700噸,滿載排水量5800噸;總長146米,型寬吃水6.4米。動力系統採用2台「威爾考克斯」燃油鍋爐,2台「GE」蒸汽輪機,功率75000匹馬力,推進方式為雙軸雙漿;航速最高可達42節,續航力14節時可達11000海里。每艦定員210人。
「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的武備系統為9門MK15型127毫米50倍徑艦炮,三座三聯裝炮塔,副炮為40毫米「博福斯」四聯裝高射炮,共計12門,另備有20毫米「厄立孔」雙聯裝高射炮,2具五聯裝750毫米魚雷發射器(備雷20枚)。
「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的主裝甲帶厚110—130毫米,裝甲隔艙厚50毫米,甲板厚50—80毫米,炮塔正面裝甲厚150毫米,炮座裝甲厚130毫米,司令塔裝甲厚90—150毫米。
和中國海軍其它的驅使不同,「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配備有先進的電子設備:「試驗1」型對海搜索儀(雷達),「試驗1」甲型對空搜索儀(雷達),「探針1」型被動聲納。而這些先進的設備,則來自於「人和公司」的研發部門。
儘管進入了和平時期,但受日本瘋狂擴充軍備的影響,中國海軍的建設一刻也沒有放鬆,由於此前同日本進行的數次海戰暴露出了中國海軍輕型艦艇的不足,因而戰後中國海軍加快了輕型艦艇的擴充,像「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之所以用中國傳統神話當中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命名,就是因為該級艦預計建造的數目將達108艘之多
作為中國海軍有史以來建造數量最大的戰艦,自1917年開始,「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便由江南製造局、青島造船廠、福建馬尾船廠開始分三批建造。而為了扶持國內的一些新興造船廠,中國海軍部也分了一些訂單給這些造船廠,像「益利造船廠」便也得到了建造兩艘「天罡地煞」級艦隊驅逐艦的訂單。「地威星」號便是「益利造船廠」所承建的兩艘艦當中的一艘,在完工後已然交付海軍使用。
船隊緩緩駛進了三門港,劉廷佐急匆匆的下了船,工人們便開始起卸貨物,這時「三門灣開埠公司」的副經理黃漢英向劉廷佐走來,有些激動的小聲對劉廷佐說了幾句。
「真的?」劉廷佐的眼中閃過驚喜之色。
「千真萬確。」黃漢英點了點頭,「而且我還得到消息,受『人和』資金支持的,在江浙一帶,並不止咱們一家。」
「有『人和』的資金支持,就不愁大事不成。」劉廷佐看了看熱火朝天的碼頭和帆檣雲集的港口,興奮地說道,「這『人和』的資金,還真不是一般的雄厚,簡直就是半個財政部。」
「『人和』本就是京裡小楊將軍的,而小楊將軍現在又是財政部總長,這事情再明顯不過了。」黃漢英說道,「政府此次是準備大力出資幫助國內企業的發展,咱們這一次,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但是,聽說傅家也要在這裡投資辦廠,我聽說傅家也是和小楊將軍關係非常密切的,小楊將軍的二夫人就是傅家的人。」劉廷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這裡邊會不會有什麼……」
「您可能不知道,傅家其實和老段的關係也非同一般。上一次老段的事……」黃漢英看了看遠處幾位當地鄉紳走了過來,縮下了後面的話。
「行了,這個事咱們現在暫且先不用管。」劉廷佐擺了擺手,示意他知道了,然後轉身迎了過去。黃漢英則緊緊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北京,中華民國陸軍部。
「這『廢督裁軍』一事,其實進行得不並順利。」陸軍部總長蔡鍔將一份報告遞給了楊朔銘,說道,「和我原來想的情況正相反,其實各自治省的情況比較好,而由中央直轄的省份則對此多有抵制。」
「這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各自治省都是民智開啟較早的地方,又都經受過戰亂和匪亂,當地民眾可以通過省憲法和省議會的決議,裁撤督軍,遣散地方冗雜之兵。直轄省名為受中央管轄,實際由督軍及各鎮守使擁兵一方,各有派系,真正聽命中央者極少,因而想要裁撤,將兵權收歸中央,反而更為不易。」楊朔銘苦笑了一聲,說道,「陳年積弊,卻是去除不易。」
「主要是他們為了自保,已然結成派系,這是對國家及民眾威脅最大的地方。」蔡鍔說道,「一旦派系之間發生爭鬥,國家便有陷入內戰之虞。」
「不錯。」楊朔銘想起了老戰友傅孝安和自己的妻子傅卓瑤背後的傅氏集團,不由得在心裡歎息了一聲。
對於當年段祺瑞和傅家的瓜葛,楊朔銘其實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
在袁世凱稱帝后一直避居不出的段祺瑞,實際上正是在山東傅家以及其所代表的淮西集團的強推下,走向中國的政治前台的
而楊朔銘本身並不希望以武力來實現中國政府的權力更迭,但是為了盡快實現自己的目標和自身利益的訴求,他又不得不依靠江浙財團及徽商的力量,開始為了共同的利益實現一次財力-軍力結合。
而楊朔銘在最終得知各個利益集團集體推動了這次政變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原有的政治理想太過單純化和簡單化,而為了實現在身的政治抱負,同時也是實現自己背後商業集團的利益要求。楊朔銘才開始和傅家合作,為了實現自身集團利益的最大化,雙方合作將段祺瑞和老北洋系架空,從而實現了控制中央政權的目的。
而為了補充自身的實力,傅家不但結合了原有的本土力量,同時還和過去同傅氏家族關係密切的廣東行商恢復了溝通。傅家的目的,是希望通過聯絡這些移居海外的隱形商業巨人,對抗楊朔銘在國外強大的資金來源。
對於傅家把傅卓瑤嫁給自己的目的,楊朔銘的心裡是非常明白的。
在封建時代的中國,商人集團的財富和利益常常得不到保護,這便促使商人集團主動和官府勾結,只有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而到了民國,這種傳統依然沒有變化。像為了確保自身商業集團的貿易利益,傅家開始主動設法擴充傅孝安的北洋陸軍第五師,將之擴充為軍一級作戰單位。而且同時還接納了部分皖系的力量,也不放鬆將已被架空的老北洋軍隊的收攏。而為了擺脫對楊朔銘所建立的軍事力量的依賴,淮西集團也開始大肆拉攏新的軍官團體。
象蔡鍔的「軍隊國家化」改革遇到了巨大的阻礙,和這種地方財團同軍閥勢力相勾結的情況不無關係。
但由於楊朔銘的特殊地位和才能,為了維持和楊朔銘現有的利益結盟不變,傅氏及淮西財團在大的利益方向上,仍然和楊朔銘保持統一和妥協,並以結成婚姻關係來穩固這一結盟。
相對於此,楊朔銘看到傅家集團目的是為了實現小集團的壟斷,這顯然不是楊朔銘希望的國家未來發展方向。為了消除傅家給自己帶來的隱性威脅,楊朔銘必須獲得中國內陸商人和本土工商集團的幫助。為此,楊朔銘選擇江浙財團和山西商幫為盟友。通過本身掌握的資金優勢,和從國外進購技術設備的優勢,幫助這些工商業集團以及國內大大小小的民族資本家實現現代化的財團改造和企業化改造。同時,也讓中國本土的這些工商大頭們開始和外部世界親密接觸。
這也是許廷佐的「三門灣開埠公司」為什麼會得到楊朔銘的財力支持的原因。
但和傅家這樣的傳統財閥世家相比,楊朔銘的集團核心顯得缺少根基,結成聯盟的幾個主要集團成員也缺少足夠的利益紐帶。楊朔銘所依靠的,完全是強力的資金優勢,領先的技術優勢,清晰地未來大事的把握,才將相對鬆散的這些集團聯盟整合起來。同時通過不斷的統一戰爭,鍛煉和擴充自身集團的軍事力量,同時間接分化傅家和淮西集團的力量。
如今楊朔銘已經通過「借力打力」的辦法,實現了國家的統一,但同時,舊勢力留下來的利益真空,使得各集團之間為了利益爭奪而發生了激烈的衝突,雖然在對待外敵入侵方面,他們的聲音和行動尚能統一的情況下,但如今外患暫時消失,這些利益集團對於商貿、工業、軍工、軍隊等等各方面又開始了激烈的爭奪。
現在,擺在楊朔銘面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在地方上,以強力實現國家的實際統一,打擊摧毀割據軍閥勢力以及他們背後的利益集團。
而為了配合蔡鍔的「軍隊國家化」改革計劃,楊朔銘必須徹底清洗瓜分掉北洋軍閥勢力當中最為強大的直系力量,並且在美國資本的掩護下,逐步向奉系所掌握的東北地區滲透。
在目前這一階段,因為國內出現的權利真空比較多,各大集團的爭奪還相對溫和,主要是以妥協的方式瓜分舊勢力為主。而隨著海外行商財團的回歸國內,江浙財團和山西商幫也開始了現代化轉型。楊朔銘對於身後的淮西、傅家集團,正採取從內部分化瓦解的手段,促使其逐漸形成不同以往的新的小規模集團。
對於楊朔銘來說,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的激烈和困難程度,要遠遠的大於有硝煙的戰爭
眼下,對於「軍隊國家化」最為重要的「廢督裁軍」一項,已經進入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
「他們現在就是在拿這『遣散費』來將我。」蔡鍔拿起了另外一份報告掃了一眼,便將它重新丟回到了桌上,「你楊瀚之倒是明見萬里。現在要不是你這個財政部總長幫我撐著,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我當初要當這個財政部總長,你還不滿意,現在知道了吧?」楊朔銘呵呵一笑,「他們只要肯將兵權交出來,多花點錢問題倒也不大,反正最後還得讓我給收上來。」
「話雖如此,也沒有這麼花錢的道理。」蔡鍔說道,「我現在愁的是他們收了錢不肯裁軍該怎麼辦,總不能舉兵討伐吧?」
「眼下『廢督裁軍』一事,各省軍頭之所以抵制,是因為你蔡大部長沒有弄一個好題目出來堵他們的嘴。」楊朔銘笑了笑,說道,「你現在所碰到的這些釘子,陳養鈿早就和我說起過。」
「陳二庵那傢伙,有才氣有擔當,可就是愛玩陰謀詭計。」蔡鍔聽到楊朔銘說起陳宦早就預見到自己所碰到的阻礙,不由得有些吃驚,「他既然提前看出來了,就沒說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嗎?」
「當然有。」楊朔銘笑了笑,說道,「只是像你蔡大部長說的,這也是屬於陰謀詭計裡的,你蔡大部長怕是不屑於弄這些拿不上檯面的東西。」
「只要能讓這『軍隊國家化』的大計能夠實現,些許小節,也就顧不得了。」蔡鍔正色說道,「只是不要陷國家百姓於戰亂之中,血流成河就行。」
「那倒不至於。」楊朔銘淡淡一笑,說道,「只是,伏屍數人,流血幾步,怕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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