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六)偉大革命領袖的夢魘
「他們的權力機構的目標非常的清楚明瞭,任何一個中國人去到哪裡。他們的任務,就是分配區域,以便來自中國不同省份的人盡量往一個地方去,這樣在未來可以在當地用同一種方言談話並且組織同鄉會——因為中國南北方的人互相之間很難弄懂對方的談話。」
「所有的中國同鄉會都是中國間諜的基地。甚至在阿拉木圖他們也有這樣的機構,他們可以在那裡聚會,一起唱歌,一起暢談自己是偉大的民族,出版中文報紙和書籍。突厥斯坦的一些官員們對我們講起了中國諜報方式的特殊性:中國向哈薩克人的文化滲透,其實很早就開始了,在這段時間,他們都是一邊在那裡賣一些日用品,一邊學習語言並且完全適應這裡的環境。」
「中國人的另外一個滲透方法,就是在突厥斯坦建立由中國資本控制的企業,這些企業完全是由中國人控制。當地的官員和首領以及一般的平民會同意這樣做,因為他們對方便他們生活的中國企業感到滿意。但是中國人只吃自己的食物,就是說,需要中國的廚師與後廚服務人員。他們只相信自己的醫學(中醫),所以就會有中國醫生大量的來到這個國家。在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呢,一個中國企業的周圍,就興起了一整個中國城鎮,就好像美國的唐人街。」
「中國人還有一個重要的滲透技術,中國人行賄的技藝非常高超。這方面誰也超不過去。我們根本想像不到,在酒桌上他們有多大本事(中國人和俄國人一樣能喝酒)。當突厥斯坦和中國在解決了貿易問題的時候,賄賂都給瘋了。以前俄國駐紮在突厥斯坦的邊防軍是在很多邊境制高點上設有觀察哨的,在那裡他們可以看到中國境內發生的一切。而經過我們恥辱的把邊境線交給中國人了以後,所有的邊防崗哨都滑到下面去了。怎麼會發生這種情況?突厥斯坦的邊防軍們自己為了中國人給他們的錢,把界碑背了下去」
「現在,在俄羅斯還存活著大量頭腦清楚的人,他們明白每一平方米土地的價值,而突厥斯坦國內的那些愚蠢的哈薩克人還要經過很久才能明白。」
「中國人所堅持的,是一種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種族中心主義』。中國人為了完成既定的目標,在那個時候是相當無情和冷酷的。他們一心想要完成千年前祖先的意願。對此中國人沒有任何道德層面的限制——中國人的信仰帶有太多的功利主義,也可以說中國人沒有信仰,因而他們沒有聖經的限制,也沒有《古蘭經》的限制,哪怕是他們信奉了布爾什維克主義,他們也不會真正的為信仰而戰,他們生活在另外一個空間。」
「中國人有一種類似猶太人的『上帝的選民』的自我感覺,而這就是解決所有問題的道路。他們甚至不特別關注我們,因為我們已經比他們落後的太多了。在他們看來,我們只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狂熱的人,喜歡破壞和殺戮。他們仇恨我們,只想消滅我們。」
「一個看起來一切正常的中國人會認為,當他對一個哈薩克人或是維吾爾人說:你和我是一樣的。他們認為他們這是在做善事,並且聽眾會感到幸福。中國人並不準備把哈薩克人變為什麼,中國人是想要把他們變得和自己一樣。中國人會讓哈薩克人產生這樣的錯覺,他們不會是奴隸或是被被欺辱的民族,他們只是會『變為中國人』。而他們似乎並不記得,當年曾有過『中華民族』這樣的概念嗎?現在他們努力想讓哈薩克人知道,只會有一個『中華民族』,而成為這個民族的一員就會帶來幸福。」
「有一個事例可以作為佐證。我們的人曾在北京採訪過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國年輕人,一位值得尊重的中國青年學生代表。當他被問到:『西方國家應該害怕新的中國嗎?』年輕人帶著一絲激動的,非常真誠的笑容回答道:『您在說什麼啊?西方國家完全不用擔心,我們現在正在完全埋頭於解決國家內部和發展的各種問題,這需要很長的時間。』」
「『那麼你們在解決了所有的內部問題以後呢?』」
「『之後嘛』年輕人用非常強調的語氣說道,『那就是一個自然的歷史演進過程了。』」
列寧仔細的看完了報告,他將報告放在了桌子上,他將自己的身子向後仰躺在椅子上,努力的調勻呼吸。
剛才這份報告的內容給了他很大的刺激,鬱結的怒氣刺激了遇刺時的槍傷,讓他感到十分痛苦。
1918年的那次槍擊,有一顆子彈打傷了他的左肩,另一顆子彈穿過左肺上部,自左往右穿頸而過,陷在右胸鎖骨的關節附近。這顆子彈在穿頸而過,簡直就是在脊椎的前面,即從脊椎和咽喉之間穿過,幸而沒有傷到頸中的大血管。如果這顆子彈向左或向右偏出一厘米,那偉大的受萬民景仰的弗拉基米爾?伊裡奇就活不成了。由於大量溢血流往左胸膜腔,致使列寧的心臟向右偏離了很遠。
直到現在,列寧的手還不能夠運用自如,他的被射穿的脖子,也只能勉強地轉動。
槍傷嚴重的傷害了他的健康,也使得他變得越來越暴躁易怒,雖然他一直在努力的控制著自己。
剛才的報告,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東方的中國,已經成為了年輕的蘇維埃政權最危險的敵人。
對於龐大而孱弱的中國,列寧以前並不認為會對俄國構成威脅。他接連兩次發表對華友好宣言,宣佈放棄沙俄時代侵佔中國的土地,主要目的是為了爭取中國的工農群眾對蘇維埃**政權的好感,方便中國黨組織開展工作。但現在的情況卻是他以前根本沒有想到的。
在中國的布爾什維克組織不但遭到了可怕的摧殘,完全轉入了地下,而中國挾一戰戰勝之威,不但打敗了日本,並且還聯合日本進攻蘇維埃俄國,奪去了西伯利亞的大片土地。
而現在,原來的「俄屬突厥斯坦」,也淪陷在了中國人的手中。
列寧的目光望向地圖。
地圖上,中國彷彿正在向俄羅斯廣袤的國土伸出兩隻鐵鉗,將它切割開來
必須要扼制中國的擴張腳步
可是,孤立無援的蘇維埃政權應該怎麼做?
列寧感到一陣迷茫和不安。
他偉大的頭腦現在開始變得昏沉混沌,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列寧惱火地用手捶了捶額頭,想要使自己變得清醒起來。
他討厭這種無力的感覺,這種感覺和他的領袖氣質是格格不入的。
不知怎麼,那個日本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面前。
那是……明石元二郎
此時的列寧,彷彿又回到了日內瓦的那間不大的房間,聽著明石元二郎和自己慷慨激昂。
「你身為韃靼人(列寧的母親是蒙古人),推翻號稱世界民族大監獄的羅曼諾夫王朝才是最大的愛國」明石元二郎緊緊地盯著列寧的眼睛,大聲的說道。
「羅曼諾夫王朝已經滅亡了。」列寧用欣慰的聲音說道,「我對您給我們的幫助表示深深的謝意。」
「你不用謝我,這對日本也是有利的,我們只不過是在相互利用而已。」明石元二郎的嘴角現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不是嗎?」
「是這樣,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列寧看著他說道,「是你幫助我從狹隘的愛國主義思想中解脫了出來。」
「你的**並沒有完全成功。」明石元二郎笑了笑,說道,「你們真正的敵人,就快要出現了。」
「已經出現了。」列寧有些痛苦地回答道,「中國正在吞噬西伯利亞,和突厥斯坦。」
「我知道,他們還把台灣拿走了。」明石元二郎的眼中閃過一絲猙獰之色。
「我忘了,你就是台灣總督。」列寧突然想起了明石元二郎的身份,有些抱歉地說道。
「中國這頭獅子一旦醒來,將會吞噬整個世界。」明石元二郎說道,「雖然這頭獅子被西方人用摻和了鴉片的肉喂得已經喪失了神智,但它受到劇烈的刺激,還是有醒來的可能。」
「我怎麼才能避免獅子把俄國撕成碎片?」列寧歎息著問道。
「現在的中國,不但是俄國的敵人,也是日本的敵人。」明石元二郎緊盯著列寧的眼睛,大聲的說道,「我們為什麼不再來一次偉大的合作呢?」
「再來一次……偉大的合作?」列寧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們不是有過合作的經歷嗎?」明石元二郎似乎顯得有些得意,「再來一次合作,沒有什麼困難。」
列寧沉默了。
對於接受日本方面的幫助的事,一直是他和托洛茨基等幾名布爾什維克最高領導人才知道的機密。
「讓我們進行一次全面的合作吧」明石元二郎的聲音顯得有些亢奮,「讓偉大的蘇維埃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和偉大的日本帝國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合作吧」
「和日本合作對抗中國?」列寧輕聲的說道。
「為了保衛自己,蘇維埃的領袖們不是也心甘情願的和德意志帝國進行了合作的嗎?」明石元二郎笑道,「再加上日本帝國,又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呢?」
「偉大的蘇維埃領袖,世界**的領導者,竟然會在這種問題上困擾,真是不可思議。」明石元二郎大笑起來,「連中國都不能打敗,又怎麼能實現紅旗插遍全球的理想?」
「如果不和日本合作,蘇維埃必然會滅亡。」明石元二郎一步步走近列寧,他的聲音如同刺耳的噪聲刺激著列寧的神經,「你和你的**事業,將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只留存於一些人的記憶裡。」
「如果能夠打敗中國,日本想要得到什麼?」列寧喘息著問道。
「俄國可以得到蒙古,新疆,日本最需要的,是滿洲和朝鮮。」明石元二郎看著列寧說道。
「中國的其它地方呢?」列寧又問道。
「如果俄國不願意和日本之間有個緩衝地區,中國剩下的土地,也可以進行分割。」明石元二郎的面孔湊近了列寧,「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蘇維埃和日本的合作富有成效。」
「好吧」列寧終於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我想,到目前為止,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聽了列寧的回答,明石元二郎直起了身子,仰天大笑起來,他的笑聲是那樣的放肆和刺耳,讓列寧情不自禁的摀住了耳朵,並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明石元二郎的笑聲漸漸的遠離,消失了,列寧睜開了眼睛,發現明石元二郎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而他仍然在自己的辦公室裡。
列寧發出了粗重的歎息,他有些心煩意亂地推開了手頭的報告,而這時,另一份報告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份報告是捷爾任斯基給他的,關於和日本方面進行接觸的建議。
列寧沒有再看這份建議書,而是按響了電鈴,一位勤務員出現在了門口。
「去請托洛茨基同志,捷爾任斯基同志,還有斯大林同志到這裡來。」列寧命令道。
日本,東京,陸軍參謀本部,作戰處第三課。
「這份報告表明,中國人已經開始準備以新疆為基地,向中亞進軍了。」永田鐵山對參謀本部總長河合操大將說著,將遷政信交給他的名為「新疆紀行」的報告交給了他。
為了瞭解蘇中兩國在新疆及哈薩克地區的角逐情況,參謀本部裡最聲名狼藉的「豺狼參謀」遷政信自告奮勇的潛入中國,在青海、甘肅、新疆及哈薩克等地活動了一個多月,搜集到了大量情報,並寫成了「新疆紀行」的報告書。
在「新疆紀行」中,遷政信記述了新疆各地的山川形勝、民情風俗、社會大觀的同時,也記載了他耳聞目睹的各界人物的言行,上至高官顯貴,下至黎民百姓,均有涉及。在這份報告中,以他在伊犁期間的交際而言,接觸的人物不少,報告中都有反映,有的刻意記錄,有的隨筆點染,從中可以反映出當地的人情世故、社會風氣等等,對日本軍方來說,有很大的幫助。
化裝成中國政府要員的遷政信在伊犁期間交往最多的當地的官員。伊梨知事不僅陪同他「至東關、北關一帶,督查民情」,又「登東梁高處,訪金頂寺遺址」,還為他「設午宴」,吃西餐,「以彼卒業於北京俄文學校,時與西人接洽,頗習西俗故也」。
這件事從側面反映出,由於沙俄曾經佔領伊犁達10年之久,加之伊犁的俄羅斯人比較多,當地人的生活習俗已經受到深刻影響。遷政信在離開伊犁時,伊犁知事又把他一直護送到伊犁河以南,路上還為他「獵一野鴨」,當天住在維吾爾族老鄉家,「晚烹日中獵鴨下酒,其味甚佳」。
遷政信在伊犁接觸的第二類人是商人。他剛到綏定北關,當地官員就帶著下屬和「紳商十餘人來迓。」在伊寧商業協會召開的勸導商民推行印花稅的集會上,遷政信還見到了大名鼎鼎的維吾爾族巨商裕三巴依:「有纏商名裕三巴依者,當場指說縣署,素無此項公佈,語氣蠻橫,其刁悍為纏族所稀有。」遷政信由此看出兩點:一是當地巨商的財大氣粗,目無官府;二是反映出商民對於政府苛捐雜稅的反感。裕三巴依當時是伊犁的首富,「有資二百餘萬銀元」,是伊犁皮革廠的創辦者,他倚仗著後台的庇護,曾經壟斷了伊犁各大草原的皮毛交易。和僅次於他的另一位急公好義的維吾爾族大商人雅和普相比,他可以說是「一毛不拔者也」。雅和普「民國初元,以私人維持伊犁紙幣,新疆省長楊增新曾為褒獎四等嘉禾勳章」,同那位「巴依老爺」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遷政信在伊犁接觸的第三類人是各地的維吾爾族首領和哈薩克族千戶長、百戶長。他離開伊犁取道那拉提前往南疆途中,得到了當地少數民族頭面人物的慇勤接待。一方面因為鎮守使打招呼在先,另一方面新疆各少數民族素有好客風尚,對於他這樣的「官員」當然優渥有加。一路上不但有為他準備午餐的有兒密圩子、巴依托海、沙哈圩子、莫因苦札勒等地的維吾爾族首領陪護,接待他住宿就餐的還有體裡米斯、大魯隈、脫巴拉提等哈薩克族千戶長、百戶長。遷政信在伊犁真正感受到了中國西北各少數民族的熱情好客,第一次體驗了豪華氈房的舒適,以及「羊羔當飯」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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