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兵們的身影變得越來越近了,劉德升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不自覺的伸出手摸了摸腰間,那支已經沒有了子彈的小手槍還在,但他知道哪怕這支槍現在有子彈,面對這麼多的匪兵,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此時的姜桂珍仍然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她靜靜地伏在那裡,不時的抬頭看著天空,似乎是在計算著時間。
劉德升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從接近的匪兵們身上挪開,移到了姜桂珍的身上。他看著姑娘那被藍布衣服緊裹的凹凸有致的身體,身下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絲燥熱。
姜桂珍像是覺察到了他的異樣目光,突然回過頭來,一雙閃亮的眸子正好撞上劉德升的目光,劉德升不動聲色的迎上了她的目光,但一顆心卻不由得劇烈跳動起來,
可能是劉德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關心的成份多一些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姜桂珍盯了他一會兒,嫣然一笑,目光竟然落到了依偎在劉德升身邊的陶詩詠身上。
此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了陣陣異樣的轟鳴聲,姜桂珍猛地抬起頭,向遠處的天空中望去,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
劉德升和陶詩詠也聽到了天空中傳來的聲音,不約而同的抬起頭向天上望去,立刻便看到天空中多了一些黑點,而且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大。
很快,一架接一架如同展翅大鵬般的大型雙翼飛機的身影出現在了天空中,機身和機翼上的彩繪「人」字徽標清晰可見。
地面上的匪兵顯然也發現了天空中的異常情況,劉德升看到一位騎在馬上的匪兵軍官猛地勒住了馬,可能是用力過猛的關係,戰馬受驚直立了起來,險些將他拋了下來。
而此時在他周圍的匪兵們則紛紛停止了腳步,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一些老兵的神情很是凝重,而很多臨時收編來的匪兵是頭一次見到飛機,他們一個個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指著一架架從頭頂掠過的飛機,議論了起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毀滅性的災難將很快的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很快,伴隨著刺耳的呼嘯聲,一顆接一顆的巨大炸彈從飛到他們頭頂上空的飛機機腹下墜落,直向匪兵們的陣列中掉下,有過戰場經驗的匪兵意識到了危險,立刻便臥倒在了地上,而那些初次見到飛機的匪兵們,則還呆立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炸彈落進了他們的隊列當中。
一團又一團的火焰升騰起來,大地在腳下不住的顫抖著,讓劉德升恐懼到了極點,他和陶詩詠不約而同的抱住了頭,大聲的尖叫起來,但他們的叫聲很快便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淹沒了。
差不多和劉德升陶詩詠一樣,很多學生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震撼的場面,發出了恐懼的喊叫聲。
姜桂珍似乎對這樣的一幕早有預料,她伏在自己的掩蔽處,雙手支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被炸彈炸得血肉橫飛的匪兵們,彷彿在欣賞一幕壯麗的歌舞劇一樣。
遭到前所未有的可怕打擊的匪兵們亂作一團,他們不顧軍官們的喝令叫罵,沒頭蒼蠅一樣的四下亂躥起來,但他們逃跑的速度怎麼可能趕得上炸彈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裹挾著彈片的掃蕩速度擠在一起的匪兵們被成片成片的炸飛,斷手殘肢和碎肉甚至飛到了距離姜桂珍面前不遠的地方。
在覺察炸彈的威力達不到自己的藏身之處後,劉德升大著膽子探出頭來,觀看著前方的戰況,當他看到一名騎在騾子(張唐匪軍沒有太多的馬,很多軍官騎的都是搶來的騾子)上的匪軍軍官瞬間被氣浪高高掀飛手舞足蹈的滑稽樣子時,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隨著天上飛機的增多,轟炸變得越來越猛烈,在確定自己不會遭到攻擊後,一些男女學生也紛紛攜著手從藏身之處站了出來,觀看著激烈的戰況。
此時匪兵們在這可怕的飛機轟炸下,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幾名匪兵想要躲避轟炸,拚命的朝前跑著,竟然沒頭沒腦的向學生們所在的方向衝了過來
看到幾名匪兵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離得最近的幾名男女學生驚叫了一聲,轉身向後跑去。
幾名脫離險境的匪兵看到前方有人,也是一愣,可能是稍微安全一點兒的環境又激發了他們的凶殘本性,他們竟然舉起了手中的槍,開始向奔逃的學生們瞄準。
就在這時,一道烏光閃過,一名匪兵扔掉了手中的步槍,猛地摀住了咽喉,還沒有等到他倒地,姜桂珍已經閃電般地衝了上來,伸手一把將插在對方咽喉處的鋼刀拔了下來,順手切入了另一名匪兵的胸膛。
一名匪兵此時還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俊秀的姑娘時,不由得愣了一下,劉德升看到姜桂珍沖這名匪兵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隨手一刀從他的喉嚨一切而過。
這名匪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站在那裡不肯倒下,而此時姜桂珍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推著他向後退去。
這名匪兵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幾步,一下子撞中了身後正在開槍的兩名同伴,這兩名匪兵顯得能機靈一些,他們看到了姜桂珍手中握的鋼刀,立刻舉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向姜桂珍猛刺,姜桂珍閃身躲開,兩把刺刀幾乎同時刺中了喉部中刀的匪兵,正當一名匪兵想要將刺刀拔出來的時候,姜桂珍已經一刀向他兜頭劈下。
看到匪兵的腦袋彷彿西瓜一樣的開了瓢,劉德升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而陶詩詠則嚇得沒命地大聲尖叫起來。
最後一名匪兵被同伴的腦血噴了一頭一臉,可能是鮮血增加了他的凶性,他狂吼一聲,猛地抽出了刺刀,再次向姜桂珍狠命刺來,眼看著刀尖就要刺中姜桂珍那飽滿的胸脯,劉德升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不——」,一下子跳了起來,直向戰場撲去。
看到情哥衝了出去,陶詩詠的腦中一片空白,她也喊了一聲,不由自主的跟著衝了過去。
姜桂珍猛地身子後傾,仰面朝天的摔倒在了地上,尖尖的刺刀堪堪從她右乳上方劃過,沒有能夠刺中她,由於一刀刺空,匪兵猛地向前趔趄了一步,已經躺倒在地的姜桂珍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一個旋兒,閃電般地一刀砍在了匪兵的腳踝上。
匪兵大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時劉德升已經衝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匪兵手中的步槍,想要將步槍奪下來,但他的力氣顯然比這名看起來並不算強壯的匪兵差了許多,儘管他拚命地抓著步槍,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但卻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兩個人你拉我奪的糾纏翻滾在了一起。
兩個人在地上接連打了幾個滾,力氣較大的匪兵很快佔了上風,將劉德升壓在了身下,陶詩詠看到情哥遇險,發了瘋一樣的撲了上來,騎在了匪兵的身上,用一雙粉拳不住的亂打一氣,這樣堪比後世「按摩」的打擊顯然不會有任何效果,匪兵對她的「攻擊」毫不在意,而是用力的用步槍壓在了劉德升的脖子上。
陶詩詠的意外出現完全擋住了匪兵的身體,一躍而起的姜桂珍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仰天翻了個白眼。
站在那裡的姜桂珍定了定神,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大踏步上前,伸手一把揪住了還在哭叫著亂打亂撓的陶詩詠的衣領,將她一下子從匪兵的身上拉了下來,然後一刀砍在了匪兵的後頸上。
彷彿開出了一道血的噴泉,一股股鮮血激射而出,如同下了一場血雨,飛濺的血點落到了陶詩詠的臉上,身上,手上,而此時的她看著這可怕的景象,竟然停止了哭泣,只是坐在那裡,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被姜桂珍砍中的匪兵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的一下子癱軟在了那裡,已經幾乎要窒息的劉德升用力的將匪兵沉重的屍體從身上推開,躺在那裡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看到陶詩詠呆呆地坐在地上,劉德升知道她受到了可怕的驚嚇,立刻來到了她身邊,撫摸著她的胸口和後背,不住地安慰著她。
姜桂珍沒有去管這一對小情人,她收刀還鞘,俯身取過了匪兵丟下的一支步槍,伏在了地上,抬槍瞄準,將一個騎著騾子向這邊逃跑的匪軍軍官一槍打翻在地。
看到姜桂珍的動作,劉德升也撿起了一支步槍,拉著陶詩詠在姜桂珍的身邊伏下,舉槍向匪兵們瞄準。
又有一隊匪兵慌不擇路的朝著學生們所在的方向跑來,姜桂珍接連幾槍射出,將幾名匪兵盡數摞倒,劉德升也跟著開火了,但在打了幾槍之後,卻一個匪兵也沒有打中,他歎息了一聲,不想再浪費子彈,便停止了射擊。
其餘的匪兵們仍然沒有停下腳步,儘管知道前方可能有人在阻擊他們,但他們此時再也不願意在這炸彈構成的死亡火海裡停留哪怕一分鐘。他們只想著盡快逃離這沒完沒了的轟炸。
就在這時,天空中的轟鳴聲變得大了起來,一架轟炸機如同鷹鷲般的俯衝而下,飛機上的機槍朝著地面開始了狂風暴雨般的掃射,激射而下的子彈在地面上打出陣陣的煙塵,猶如道道長蛇一般,直切入匪兵們的隊列當中,將匪兵們如同兔子般的一個個射倒。
看著這壯觀的一幕,劉德升不由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作為一個文學青年,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由高科技形成的武力竟然會強大到如此可怕的程度。
過不多久,天上的轟炸機群已經將地面上的匪兵消滅了大半,地面上倒處都是被炸得焦黑的殘缺不全的屍體,剩下的匪兵們不顧一切的向來時的方向奔逃而去。偶爾有幾個匪兵被殺急了,用步槍向天上沒命地射擊,但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因為暴露目標而被更快的射殺。
越來越多的轟炸機投光了攜帶的炸彈,開始急速低飛,用機槍向地面進行掃射,整個戰鬥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屠殺,昔日的殺人者,如今成了被屠宰的對象。
這場大屠殺持續了約二十分鐘左右,轟炸機投光了所有的炸彈,開始陸續返航。
「可惜,還是讓他們逃走了好多人。」
看到還是有小股匪兵逃脫,站起身來的劉德升不無惋惜的說道。
聽到劉德升的話,已經恢復過來的陶詩詠站在他身邊,緊緊抓著他的手,望著硝煙瀰漫的戰場,感覺恍如隔世。
「他們逃不掉的。」姜桂珍看了看他們二人,嘴角現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
看著這位手端步槍衣衫上滿是血點的英武女戰士,劉德升不知怎麼,在心裡不自覺的用她和剛剛和他有了魚水之歡的陶詩詠比較了起來,竟然沒有注意姜桂珍在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
此時的陶詩詠並沒有覺察到情郎心裡的微妙變化,此時的她對救了情郎一命的姜桂珍好感大增,聽到姜桂珍這麼說,她立刻問道。
「咱們的隊伍過來了。」姜桂珍指了指遠方,說道。
陶詩詠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逃跑的匪兵們一邊開槍,一邊向另外一個方向逃去,很快,不知從哪裡射來的炮彈落到了他們當中,將他們成片成片地炸翻,僥倖沒有被炸死的人則紛紛拋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高高地舉起了雙手。
「哪裡打來的炮彈?」劉德升被炮聲從對女戰士的幻想中驚醒,掩飾似的問了一句。
「是手提式迫擊炮,在我們江西,只有小楊將軍的隊伍裡有。」姜桂珍答道,言語之中帶有明顯的自豪和驕傲。
在炮聲漸漸平息下來之後,青年學生們紛紛從藏身之地走了出來,他們看著凶殘的匪兵所得到的淒慘下場,無不拍手稱快,幾名男生甚至於詩興大發,當場作起詩來。
很快,一小隊贛軍戰士出現在了學生們的面前,為首的一名軍官手裡拎著一支帶有彎彎彈匣和蜂窩狀槍管的怪槍,來到了姜桂珍的面前,姜桂珍執槍立正,板板地向他敬了個軍禮。
軍官和善地笑了笑,舉手回禮,他的目光隨即落在了站在姜桂珍身邊的劉德升和陶詩詠身上。
「小姜,這二位是?」
聽到對方話裡明顯的四川口音,劉德升不由得微微一愣。
「這兩位是學生領袖,也是來幫咱們的。」姜桂珍笑了笑,給劉陶二人介紹道。
「領袖可是不敢。」劉德升謙遜地一笑,向這位軍官伸出了手,和他握了握,「在下劉德升,草字潤澤,這位是同學陶穎,草字詩詠,我們都是湖南學生聯合會的,她是會長,在下忝為幹事。」
聽了劉德升的介紹,陶詩詠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和從容,她微微一笑,上前落落大方地和那位軍官握了握手。
「我姓朱,名岱真,草字文德,和這位小姜姑娘一樣,都是贛軍。」這位軍銜為陸軍少校的贛軍軍官看了一眼姜桂珍,似乎不太願意介紹自己的具體軍職,「是專門來這裡打張敬堯和唐天喜的。」
「太好了我們就盼著你們能來呢」陶詩詠高興地說道。
「總算等到小楊將軍出手了。」劉德升也笑著說道。
聽到劉陶二人的話,朱岱真的臉上不自覺的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而姜桂珍的眼中卻滿是揶揄的笑意。
「是啊,光出動飛機就能把他們全都炸飛。」姜桂珍笑著說道。
「想不到這飛機的威力,竟至於強大如斯。」聽了姜桂珍的話,劉德升也感歎道。
朱岱真看著天空中已經變成了黑點的轟炸機群,感慨地點了點頭。
「有了這飛機的掩護,再打不死張敬堯和唐天喜,可就說不過去了。」
1918年冬,由於北京政府在洶湧的湖南民意面前,仍然擺出一種置若罔聞的態度,對張敬堯唐天喜為禍湖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讓一直致力於「和平驅除張唐」的湘籍士紳、學子乃至普通民眾對北京政府徹底絕望,最終選擇了「武力驅除張唐」的道路。1919年初,在湖南民眾的支持下,只有不足萬餘人的一支湘軍,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先後將張敬堯和唐天喜所部10餘萬北洋軍打得屍橫遍野,潰不成軍,創造了中國戰爭史上少有的奇跡,令一直關注中國國內局勢的外國觀察家們吃驚不已。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這支湘軍能夠如此的以少勝多,很多人認為箇中原因正在民心:張敬堯唐天喜部所到之處,燒殺搶掠,湘民憤恨以極,以各種方式打擊張唐匪軍,民眾自發的截斷交通,奪取張唐匪軍輜重,使其腹背受敵,不得不迅速退走;而在張唐匪軍遭到湘軍猛攻之後,北洋系其他部隊礙於輿論,沒有一個人敢公然站出來支援臭名昭著的張敬堯和唐天喜,使張唐匪軍外援斷絕;而湘軍所到之處,民眾則主動以各種方式進行支援,湘軍人數雖少,但因為有了民眾的支持,可以源源不斷的得到各種補給,實力不斷的壯大,最終得以戰勝強大的張唐匪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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