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之是想要以此三色『人』字旗,為我中華之國旗,是嗎?」黃興像是猜到了什麼,問道。
朔銘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克強兄認為,此旗較青天白日旗或『井』字旗如何?」
「瀚之所言,我非常贊同。」黃興看著楊朔銘的眼睛,注意到那雙瞳仁竟然變成了紅色,不由得很是奇怪,「我想問一下,瀚之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朝著這個目標而努力嗎?」
朔銘迎上了黃興的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也就是說,這是第三個問題的答案了。」黃興說道,「也就是我們現階段努力的使命,是嗎?」
「不錯。」楊朔銘知道黃興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正是這樣。」
「那麼,現在我要瀚之來回答,剛才我們說的三個問題當中的第二個問題了。」黃興緊盯著楊朔銘那雙暗紅色的瞳仁,說道,「在瀚之的心目中,未來的中國,應該是個什麼樣子?或者說,瀚之希望建立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新中國?」
黃興的問題似乎刺痛了楊朔銘的內心深處,讓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原來的那個時空來。
如果此時的黃興,能夠像他一樣的穿越到那個時空,看到那個社會裡所發生的那些事,又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黃興覺察出了楊朔銘臉上表情的異樣,不由得微微一愣。
「對未來的中國,我現在還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楊朔銘發覺了黃興微妙的心理變化,收回了思緒,緩緩說道,「我希望未來的新國家,是一個安定的國家,普遍繁榮的國家,文明的國家,現代的統一的國家。其中『安定的國家』意指包括良好的法律政治、長期的和平和最低限度的衛生行政;『普遍繁榮的國家』包括安定的生活、發達的工商業、便利安全的交通、公道的經濟制度、公共的救濟事業;『文明的國家』意思是普遍的義務教育、健全的中等教育、高深的大學教育,以及文化各方面的教育和普及;『現代的國家』則包括一切適應現代環境需要的政治、經濟、司法、教育制度以及衛生行政、學術研究和文化設施等。」
「瀚之說的好。」黃興站起身來,將手中抽完的煙蒂在煙灰缸中掐滅,說道,「但我擔心的是,建立一負責任之政府,他段祺瑞未必有這個本事。」
「他沒這個本事不要緊,我們『幫』他一把好了。」楊朔銘平靜地說道,著重強調了一下「幫」這個字。
「你打算怎麼幫他?」黃興立刻便聽出了楊朔銘話裡的弦外之音,問道,「難道你想扶保他上位不成?」
「只要負責任之政府能成,誰上位都是一樣。」楊朔銘笑了笑,說道,「成事不必在我。」
聽到楊朔銘引用自己常說的那一句「成事不必在我」,黃興想起了自己在同盟會時的那些日日夜夜,內心一時間百感交集。
「瀚之所言,甚合我心。」黃興正色說道,「從今往後,願和瀚之攜手共進,為新中華而努力」
「我們不已經在一條船上了嗎?」楊朔銘看著神色有些憔悴的黃興,想要用輕鬆的語氣來緩和一下有些沉重的氣氛,笑著說道,「你我現在可是同屬一黨啊,克強兄。」
「國社黨所力倡者為民主,我以為,在民主口號外,不妨再加上科學和自由。」黃興說道,「以此為黨之方針主義。」
「我看以後國社黨的黨首,非克強兄莫屬了。」楊朔銘點了點頭,說道。
「是不是黨首無關緊要,只要科學民主自由能於我中華大地生根發芽,平生之願足矣。」黃興說道。
「此次國會選舉,克強兄有什麼想法沒有?」楊朔銘問道。
「吾黨成立未久,根基尚淺,此次國會選舉,怕難有大的作為。」黃興說道,「在我看來,他段祺瑞重開國會,只不過是想要一個聽話的御用工具,就是研究系,只怕也未必能夠討得了好。」
「以克強之見,如果他老段想要達到這個目的,最可能怎麼做?」楊朔銘又問道。
「當然是賄選了,再弄一個聽他話的黨出來,在國會裡佔據多數議席。」黃興說道,「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那他的錢從哪裡來呢?」楊朔銘的嘴角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聽到楊朔銘這麼說,黃興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不由得一變。
「瀚之為海軍購艦的資金來源,我是非常清楚的,絕不是象坊間人士所猜測的那樣,由美國財團提供。」黃興說道,「可他段祺瑞想要操縱國會選舉,必須要有巨款才成,但這款項的來源……」
「所以說,我們必須要『幫』他才是。」楊朔銘的笑容變得有些邪惡起來,不由得讓黃興感到一陣惡寒。
「他段祺瑞前些日子剛剛發佈了特赦令,黃某竟然名列其中,著實讓我沒有想到。」黃興看著楊朔銘說道,「此事是否和瀚之有關?」
「我什麼也沒做,這應該是他老段自己想到的。」楊朔銘搖了搖頭,笑道,「他老段難得能這麼開通。」
「要真是這樣,我倒應該幫幫他,還上這個人情。」黃興苦笑了一聲,說道。
「克強進京後,不妨去見見他,當面試探一下。」楊朔銘說道,「湖南那邊,我現在已經開始著手安排了,克強放心就是。湘民水火,我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那好。我先替湖南三千萬百姓,謝過瀚之了。」黃興說著,鄭重地向楊朔銘鞠了一躬。
楊朔銘起身鞠躬還禮,此時天剛濛濛亮,一縷朝陽透窗而入,將屋內的二人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輝。
「好久沒看到這麼美的日出了。」黃興的目光望向窗外,感歎道。
清晨的薄霧籠罩在了大地上,四野裡一片寂靜,在這座小小的村鎮中,和平時期的那種更鼓聲沒有了,代之而起的,是野狗的吠叫聲……
淒厲的狗吠聲在平原上傳播得很遠,令人更增加了不寒而慄的恐懼感
如今,這裡的野狗是多得很,它們繁殖得很快,因為它們有了允足的食糧——那一個一個倒下來的湖南百姓,就是它們美味的食物……
一個人死了,薄薄的土層根本不可能遮掩住屍體散發出的氣味,因而一到沒有人的時候,野狗就會把死人從土裡拖出來,聚而分之,分而食之……
更有那餓得完全沒有氣力的人們,在他們還沒有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就親眼見著野狗撲到了他們身上,把他們撕吃
更有那些匪兵頭目所馴養的來自於東洋的大狼狗,要是它們聽到了主人的厲吠,它們亦會如箭般撲上,咬破那些可憐人的咽喉……
在軍閥混戰的戰場湖南,人們已經絕望地發現,做人比做狗好不了多少
愈來愈厲害的狗吠聲把熟睡中的姐姐驚醒了,她透過窗戶向外一望,立刻便看見大堤上黑影幢幢,忙不迭地把妹妹拍醒了過來。
「怎麼了?」妹妹揉了揉那睡得朦朧惺忪的眼睛,奇怪地望著姐姐。
「你看看大堤上那些是甚麼?」姐姐指了指窗外。
「是張敬堯的匪兵」妹妹彷彿見了鬼似的身子猛然一顫,忙向姐姐問道:「怎麼辦?」
「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姐姐顯得比妹妹要冷靜得多,她小心地看了看窗外,悄悄地對妹妹說道:「現在我們暫且先躲到那邊的河水裡,等他們過去,我們便沿著水道游出河去。」
「好」妹妹趕緊把重要的東西打了一個包裹,便隨著姐姐打開了後門,溜到了那冰冷的水道中……
「駱哥哥他們不知怎樣了?」妹妹悄聲地問道。
「別出聲」姐姐趕忙制止妹妹,悄悄地說道:「他們並不在這個村中,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你看前邊?」妹妹忽然在姐姐的耳畔輕呼了一聲。
姐姐定睛往前邊望去,見沿著水道的兩岸,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匪兵們的隊伍,正往前行進著。
好在現在天還沒有放亮,姐姐及妹妹也是把嫩白的臉龐貼到了堤岸邊,因此匪兵們並沒有發現她們。
就這樣,當匪兵們走完了這一道河堤後便進人了村內,姐姐及妹妹便趁著這一會兒的功夫,貼著水道沒命的逃出了村子。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村內便傳出了刺耳的槍聲,村裡的人們頓時便炸了開來,紛紛地拖男帶女往村外逃去,因為他們已聽慣了匪兵們的暴行……
當然,也有一些小戶人家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連忙起身把大門緊緊地關上,再加上那長長的木閂……
當拖男帶女的人們趕到村口時,趁著拂曉的微光,他們立刻便見到了匪兵們已經預先佈置下了的兩挺機關鎗,連串的子彈在人們的頭上掃過,人們就像潮水般的倒捲而回,湧向了村後。
在那裡,也架有兩挺機關鎗,而機槍手顯然沒有那麼仁慈,水平般地掃出了長長的火舌,剎那間,搶在最前頭的人們便倒在血泊中。人群驚叫著連忙又轉頭逃去,可是,那邊的匪兵亦沿著大路進入了村內,人群再也無路可逃,被擠進了村中的一大片空地上
匪兵們把圍住了的外逃人群堵在了一起,然後立即分散開來,各自去尋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兩個匪兵結伴往村中的大屋搜去,這裡應該是住著村中的一位富戶,此時的他來不及逃跑,正擁著了妻女躲在內房之中。
兩名匪兵幾下便砸爛了大門,然後便往裡搜索著,此時的他們顯得很放心,因為根據他們以往的經驗,這從裡往外閂著的大門就已經告訴他們了,他們必然會有意外的收穫。
果然,他們在內房找到了正在抖顫著的一家人,年青的一名匪兵勾了勾槍機,便在男人的胸膛上留下了兩個小洞。
「**小子槍子兒多了是不是?不知道現在彈藥不好弄嗎?」年長的匪兵大聲的喝斥道。
「一時手快,忘了……」年輕的匪兵有些討好地笑了笑。
看著男人倒在了血泊中,他的妻女不由得驚呆了,這太突然的變故令她們嚇呆了,她們一時間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眼睜睜地望著兩個匪兵向她們逼近。
看到兩個面容姣好的女人,年青的匪兵迫不及待地向女兒撲了過去,他一邊嘿嘿地怪笑著,一邊身手直接抓向了她那豐滿的胸乳,馬上,他便嘗到了兩記耳光,他看到了年長的匪兵正瞪著自己,這才依依不捨地把年輕的女兒放開,過去撕扯她母親的衣服。
年紀稍大的匪兵滿意地打量了一下年輕的女兒,他猛地把槍往桌面上一放,便把女兒摟進了懷中,一把扯開了她的衣服,露出了裡面紅色的肚兜。
在撕扯她衣服的同時,這個匪兵當然沒有忘記把她的金耳環也除下來,他看到了她手指上戴有一枚玉戒指,也一把擼了下來,忽然他的眼睛又亮了一下,他暫時放開了懷裡的女子,轉身拿起槍來,用槍托把已經死在地上的男人的牙齒敲碎,把嘴裡的那兩隻金牙取了出來……
年輕的女子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她完全被嚇呆了,甚至忘記了哭喊和抗拒,甚至在對方放開她的身體時,她竟然也沒想到轉身逃跑。
在完成了取金牙的動作之後,年長的匪兵又將目光轉向了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身上,而正當他再次如同餓狼般撲向年輕女子的時候,卻突然發現,窗戶的縫隙中,一雙充滿了仇恨火焰的眼睛
年長的匪兵嚇了一跳,他剛想推開懷裡的女子去取自己的槍,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一下子從窗外拱了進來,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兒,來到了他的身邊。
對方的手裡,赫然捏著一把閃著烏光的菜刀
寒光一閃,在年輕的匪兵驚恐的目光中,年長匪兵的頭顱如同西瓜般的被一切兩半
年輕的匪兵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發了一聲喊,猛地推開了懷裡的女人,抓起了自己的槍,但還沒有等到他瞄準開火,對方已經撲到了他的身前,將他手中的槍一腳踢歪,然後迎頭一刀劈下。
鋒利的刀刃砍進了匪兵的面部,發出可怕的骨頭碎裂的聲響,可能是因為用力過猛的關係,菜刀竟然從刀柄和刀身的連接處一折而斷
年輕的匪兵身子晃了晃,哼也沒哼的仰面朝天的向後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看到血淋淋的一幕,母女二人全都嚇傻了,甚至於飛濺的血點落到了臉上和半赤的身子上,她們都沒有注意到。
她們的目光,呆呆地看著剛剛救下了她們的人,嚶嚶地哭泣著。
這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人,大約二十幾歲左右年紀,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看不清本來面目,此時的他機警地來到門口,小心地向外張望了一眼,然後快步退了回來。
這個年輕人取下了嵌在已死匪兵面部的菜刀看了看,當他發現這把菜刀已經不能用了的時候,臉上現出了懊惱之色。
「操這兩把菜刀跟了老子這麼久,今天竟然全廢了」
年輕人有些心疼地扔掉了手裡已經折斷的菜刀,取過了兩名匪兵丟下的步槍,又搜了搜他們的身上,將他認為有用的物品全都揣在了身上。
而就在他忙著搜集戰利品的時候,他身邊的母女二人還沒有從驚嚇當中恢復過來,仍然呆坐在那裡,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看著他一個人在那裡忙活。
年輕人以其特有的麻利,很快的結束了手頭的工作,當他直起身來看到母女二人還呆坐在那裡的時候,不由得仰天翻了個白眼,壓低了嗓子低吼了一聲:「我說,你們還呆著幹嘛啊快跑啊」
母女二人這才反應過來,猛地止住了悲聲,開始整理破碎的衣服,在發覺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之後,母女二人又手忙腳亂地換上了一套衣服,並且開始收拾起細軟來。
「**……」年輕人一臉挫敗地看著這母女二人,他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躲在了牆角,將裝好子彈的步槍架好,慢慢的從窗戶的縫隙伸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這母女二人才將東西收拾好,急急忙忙地各自打了一個包袱,然後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望向保持著標準的射擊姿勢的年輕人。
「這位大兄弟……剛才多虧了你……」母親剛一開口,便被年輕人不耐煩地用粗暴的手勢打斷了。
年輕人的眼睛盯向外面,他又衝母女二人向下擺了擺手,母女二人這會變得聰明些了,她們立刻找了個角落蹲了下來。
幾名匪兵有說有笑的從門口經過,拴在步槍上的雞鴨在不住地叫著,母女二人驚恐地摀住了嘴巴,防止自己情不自禁的發出聲來。而此時此刻,那名年輕人的身子卻彷彿雕塑般的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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