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出其不意
在報告發出之後,加籐友三郎本來沉甸甸的心並沒有感到一絲輕鬆,而是分外的沉重。
如果說日本艦隊在對馬海戰當中遭受這樣的損失,還勉強讓人能夠接受,而在弱小得可憐的中國海軍面前損失得如此慘重,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不知怎麼,此時的加籐友三郎,心裡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確定擊沉日艦『河內』號,重創日艦『攝津建樞的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言表的興奮。
李和翻動著一份圖冊,很快找到了關於日本「河內」級戰列艦的圖示和數據。
「這兩艘艦都是日本海軍的主力戰列艦。」李和說道,「這一次真的是給了他們當頭一棒了。」
「是啊這一次海軍總算是給了全體國民一個交待了。」藍建樞長歎一聲,說道。
「這樣還不夠。」李鼎新看完了報告,搖了搖頭,說道,「根據偵察飛機的報告,還有兩艘日本戰列艦仍在,已經確定是『薩摩』號和『安藝』號,此二艦之火力不亞於『河內』級戰列艦,目前我炮台損毀嚴重,二十八公厘大炮全都損壞,無法使用,如日艦繼續發動攻擊,我軍仍然難以支應。」
「那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將這兩艘日本戰列艦擊沉或擊傷,不能讓它們再威脅我們。」湯薌銘看著幾位將軍說道。
「沒錯。」李鼎新說道,「其實哪怕就是將這兩艘日本戰列艦擊沉,日本海軍實力仍然遠遠強於我國,如其大舉東來,我們仍然無法抵擋,但如果能再沉此二艦,日本國內當產生極大震恐,使日本海軍不敢輕易將大艦派往我國,則在我國之日本陸軍勢必後援不繼,我陸軍若再有幾次山東那樣的勝利,日本必將知難而退,同我國言和,則我國可不勝而勝。」
「那我們就得抓緊時間,再出擊一次了。」藍建樞想了想,說道,「不過,這回怕是不能再用潛艇了。」
「為什麼?」李和聽了藍建樞的話,立刻問道。
「這一次潛艇出擊雖然戰果輝煌,但也暴lu出來了很多問題,」藍建樞說道,「據回來的人報告,由於黑暗之中不辨方向,一號艇險些擱淺,四號艇和六號艇在接敵過程中都出現了機械故障,未能完成攻擊,返航時油料耗盡,險些被海流捲走。這些問題不解決,這有數的幾艘潛艇難免會遭到損失,再說日本人吃了一次大虧,勢必會加強防範,咱們馬上再來一次同樣的攻擊,很容易被他們識破。」
「那你的打算是……」李和看著藍建樞的眼睛,明白他此時已經有了主意。
「這回用漂雷好了。」藍建樞取出了一張圖紙,交給了李鼎新。
「這是楊鎮守使派人送來的天津附近的洋流圖,這一張是關於曹妃甸的,」藍建樞指著圖上的洋流標示線說道,「現在日本艦隊停泊的方位已經基本確定了,只要在這幾個地方將漂雷放下去,漂雷順著海流進入日艦錨地,便可將停泊在這裡的日艦盡數炸沉。」
「有這麼準嗎?」李鼎新有些遲疑的問道。
「在近海試驗過兩次,都炸中了。」藍建樞說道,「這一次應該沒問題。」
「也好,一旦炸不中,再讓潛艇和魚雷艇聯合出擊好了。」李鼎新說道,「我已經命令『辰』『宿』『列』『張』四艇火速前來,應該能和日本人再正面較量一番。」
「不過,咱們的偵察飛機已經找到了他們,他們看到飛機後肯定會引起警惕,」湯薌銘提出了一個問題,「他們會不會變換泊位呢?」
「這不是問題。」藍建樞說道,「漂雷是隨著洋流前進的,我們可以在不同的方向多放幾顆,將所有的日艦錨位都覆蓋到。」
「既然漂雷就能攻擊到,為什麼咱們上一次不用呢?」湯薌銘想了想,又問道,「那樣我們就不會損失兩艘潛艇了。」
「這種戰法雖好,但畢竟為人所不易操控,而且一旦被日本人查覺,讓他們有了防備,再用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藍建樞說道,「所謂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趁其不明就裡,全力防我潛艇之際,使用漂雷,當可大收奇效。」
「好哇這一次讓日本人有來無回」李和jī動地揮了揮拳頭,眼中燃起了熱切的火焰,彷彿已經看到了一艘艘日艦葬身火海時的情景。
入夜,曹妃甸,日本海軍第一艦隊臨時錨地。
一艘日本巡邏艇在海面上緩緩行駛著,不時的用探照燈掃過海面。
瞭望哨上的一名日本水兵可能是太過睏倦,竟然在崗位上打起了瞌睡,結果呼嚕聲立時招來了一位日本軍官的喝罵。
「hun蛋不許打瞌睡都給我瞪大了眼睛仔細的看清楚了要是從你們的眼睛底下放跑了支那潛艇,你們都是帝國的罪人我讓你們通通上軍事法庭」
「嗨咿」日本水兵們齊聲答應道。
可能是為了讓部下更加的清醒,那位日本軍官竟然上前賞了他們一人一個耳光。
捂著火辣辣的臉,幾名日本水兵瞪大了眼睛,盯著漆黑一團的海面。
可能是因為天公不作美,這天晚上是個大大的yīn天,厚厚的烏雲完全將月亮遮擋住了,而且海面上還起了濃濃的霧,能見度極低,哪怕是打著探照燈,也很難看清楚稍遠一點的地方。
為了防止再打瞌睡引來長官的責打,幾名日本水兵開始用閒談來分散自己的睡意。
「支那人竟然有了潛艇,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那不是什麼太先進的東西,是一種很原始的潛艇,只能由三到四個人開動。」
「你怎麼知道?」
「被咱們打沉的那艘支那潛艇的殘骸已經讓潛水員找到了,我認識那個潛水員,他說這是一種非常非常小的潛艇,外形接近美國的『霍蘭』型潛艇,不能發射魚雷,只能布放水雷或者施放蛙人。」
「支那人就會弄這些偷雞mō狗的東西,聽說他們的海軍知道咱們的戰列艦隊到達之後,竟然不敢和我們戰鬥,全都躲到上海去了。」
「卑鄙怯懦的支那人」
「我只是奇怪,支那人的技術那麼落後,是怎麼造出潛艇的。」
「當然是從米國人那裡得到的技術了。沒聽他剛才說嗎?那艘小潛艇的外形和米國的『霍蘭』型潛艇幾乎一模一樣,這就是米國人幫助支那人的證明」
「討厭的米國人」
「米國人一直在幫助支那人。在外務省向支那政府提出『二十一條』和平新建議的時候,米國人就偏向支那人說話,竟然逼迫我們取消了和平建議裡面對日支兩國關係至關重要的第五號條款。真是太可惡了」
「支那政府正是在米國人的慫恿下,才拒絕了帝國政府的和平建議,挑起了戰爭的。」
「帝國陸軍在山東同支那軍隊jī戰,戰況非常jī烈,聽說支那軍隊的重炮很多,好像也是米國人偷偷支援給支那人的。」
「這真是帝國的奇恥大辱我們應該向米國宣戰」
幾名日本水兵越說越氣憤,剛剛的睡意竟然一掃而光。
巡邏艇繼續前進,很快,在探照燈光的照射下,一道道防潛網出現在了海面上。
為了防止中國潛艇再來偷襲,在加籐友三郎的命令下,日本艦隊不但所有艦艇都變換了錨位,而且增加了防潛網和防魚雷網的數量,再加上數量眾多的巡邏艇,將一艘艘日本軍艦圍得密不透風。
探照燈從一道道防潛網上掃過,日本水兵們停止了交談,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著防潛網和防魚雷網,搜尋著上面可能出現的缺口,每一個人在觀察的時候,神情都異常的專注,生怕漏掉了一點兒蛛絲馬跡。
看了半天,在確定了所有的防護網都沒有毛病之後,日本水兵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又繼續接著剛才的話題嘮了起來。
海風吹來,原本厚重的海霧顯得薄了些,藉著探照燈的光亮,依稀可以看到不遠處一艘日本戰列艦的高大艦影。
在這艘巨大的戰艦上,現在看不到哪怕一點兒光亮。
由於害怕中國潛艇的偷襲,到了晚上,所有的日本軍艦都實行了嚴格的燈火管制。
但此時日本水兵們不會想到,哪怕是實施了如此嚴密的防範措施,他們的毀滅仍然不可避免。
剛剛在巡邏艇上的日本水兵,如果再細心一些,再有耐心一些,稍微多停留一會兒的話,他們就會發現,剛才的一處防潛網,曾經發生過一陣輕微的顫動。
如果他們能夠看到水下的話,他們就會發現,一個巨大的圓形鋼球碰到了防潛網上,不過它並沒有被網掛住,而是在觸碰之下,彈開了某種裝置,這種裝置上帶有的旋轉刀刃飛快地轉動著,很快便將防潛網割開了一個大口子。而這顆大鋼球,在海流的推動下,輕巧的從割開的缺口處鑽了進去,緩緩的向日本戰列艦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