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沒忘記另外兩個愛卿那種非卿不娶的癡情樣兒,雖然他這個皇上看著總覺得有些弄,可那到底是情之所至的表現。
可瞧瞧眼前這個,雖然斬釘截鐵的說要娶姬君吟,偏偏那公事公辦的態度,讓人覺得礙眼極了。
「就為了這些理由,所以你要娶她?」語氣帶著濃濃的質問,顯然連他這個不識情愛的九五之尊,都很難接受這樣的原因。
「要不然她有更好的選擇嗎?」
因他之故,她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所以他只能做出這樣的彌補。
「她……答應了?」沉吟了半晌,龍紫淵又再開金口問道。
「她會答應的。」居夙升自信十足的說道,就算她不答應,他也會想法子逼她點頭。
聞言,龍紫騰的眸光一亮,顯然來了興趣。
「為何?」
「因為只要皇上下旨賜婚,她就算不答應也不行。」這話說得可是一點也不含蓄,顯然一丁點也不在乎自己被人拒絕的困窘被人知悉。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是朕不下旨賜婚,姬君吟便不願嫁你為妻?」
抿唇無語,居夙升的表現顯然是默認了。
意識到這點,龍紫淵大樂,胸口的那股子惡氣,瞬問捎去了許多。
「所以你今兒個來,是想要朕開口為你賜婚。」
「對!」
「絕不賜婚!」龍紫淵毫不考慮便拒絕了。
他的拒絕當然不是因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不過純粹拿喬,要居夙升向他低頭,讓他耍耍當皇上的威風。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以為居夙升至少會為了這事求他,誰知不字出了口,他的神色卻絲毫未變,只是很冷靜地點了點頭,毫無意外地接受了這樣的答案。
「既然皇上不願意,那就罷了。」
居夙升依然進退有據地躬身為禮,當著龍紫淵的面,踏著絲毫不紊的步伐離去,一點兒該有的掙扎或逼迫都沒有。
反正這早就是預料之中的答案,他從未也沒奢想氣怒之下的龍紫淵,會讓他輕易如願。
他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就是有耐性,無論是皇上,還是姬君吟,他都有很多的耐性可以跟他們磨。
「喂,你就這樣走了?」
不該求求他嗎?
有時候他真搞不懂他們幾人之中到底誰是皇上、誰是臣子,為什麼他這個堂堂的九五之尊,竟然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等待是一件磨人的事兒。
姬君吟瞧著書房裡一本本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書冊,還有書案上擺得方方正正的筆磨方硯,忍不住搖頭失笑。
這問書房還真像它的主人,一絲不苟的,卻又少了一點點人氣。
她搖頭笑歎,那一抹笑正是她被迫住進居家後,第一抹打從心底漾出來的架笑。
那朵笑花兀自開在她那經過休養而終染血色的臉龐,煞是好看動人。
不動聲色地站在書房門口,居夙升望著姬君吟臉上那抹梁笑,居然有了那麼一時半刻的失神與困惑。
他的書房有什麼好笑的嗎?
原來她笑起來是這般模樣啊!
頭一回,總是來去匆匆、忙得腳不拈地的他,竟然失了神。
直到伺候姬君吟的丫鬢有些不安地出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姬君吟這才發現了他的存在。
在她抬眼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便似初春的瑞雪一見陽光,全都化了。
心中驀名竄出一抹失望的居夙升,下意識回頭,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驚去目前美景的丫鬢福兒。
福兒被莫名其妙的一瞪,嚇得整個人抖了抖,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倒是姬君吟瞧出了福兒的驚嚇,連忙出聲拯救,柔聲說道:「福兒,你先下去歇歇吧,我和你家主子有話要談。」
「是!」到底是個靈巧的丫頭,一聽姬君吟這麼說,連忙福身應是,然後便像是後頭有鬼在追一般,一溜煙的跑了。
望著居夙升依舊不悅的臉色,姬君吟菱兒般的紅唇緩緩地開闔,說道:「你嚇著她了。」
而他嚇著的又何止是福兒一人,連她都被嚇著了。
「你方才在笑什麼?」沒理會姬君吟的指控,居夙升比較好奇的是,他的書房究竟有什麼東西能逗樂她。
「我……」迎著他的問題,姬君吟本能的想要回答,可話到了唇邊又覺不妥,便又全吞了回去。
她與他似乎不是那種能隨意調侃的關係,姬君吟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破這種疏離的情祝。
「為什麼不說話?」眉心忍不住皺了皺,他向來是個善於察言觀色之人,由著姬君吟臉上的神情,不難感受到她所刻意製造出來的疏離。
他甚至可以肯定,她今日之所以會主動前來,理由他絕對不會太喜歡。
迎著他的追問,她婉轉一笑,相較於方纔那毫無顧忌的楊笑,早己隔了一層生疏,讓他愈發感到不是滋昧。
「我今日前來,只是希望能與居侍郎好好談談。」
一聽她起了頭,向來沉穩自若的居夙升,居然沒有耐心聽她說完,直接薄唇兒一掀,搶白道:「若是吟兒要談的是咱們的親事,那就不用談了。」
短短的兩句話,言下之意很簡單,那就是他娶定她了。
雖然這些日子在他刻意為之下,市井小民間的流言己經漸漸開時同情起她了,可那是因為有他護在她的身前,若是如今他又不娶她了,那麼隨之而來的流言必定會較之前的更凶更猛,甚至將她完全吞噬。
「居侍郎連聽聽我說話都不願意嗎?」
這句話乍聽之下挺哀怨的,可仔細探究,就會發現其中隱隱染著怒火,顯然姬君吟對於居夙升的一意孤行,己經忍耐到了極限。
「如果你要談的是成親的事,我自然不願多聽。」
既然他絕對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讓步,更不喜歡聽廢話,所以她的話,不聽也罷。
「你……」瞪著他,姬君吟原本柔亮的雙眸登時冒出了熊熊火光。
有時她還真的搞不懂,自個兒以前怎麼就會傻傻地喜歡上這個固執的野蠻人,甚至還想方設法的招惹他。
她真是被豬油蒙了心,錯把劣石當美玉。
姬君吟氣得咬牙切齒,可是一想到計劃若是被他橫插了一桿子,只怕會徒增麻煩,所以她還是咬牙忍過。
也不顧他想聽不想聽,便朝著他問道:「敢問居侍郎,我在居家是客是主?」
他以為她會抗議,又或者是嚷嚷著不願嫁他,卻沒想到她竟然問了他這樣的問題。
這個女人似乎總有辦法打破他自以為是的淡定。
不急著回答問題,居夙升漂了她兩眼,暗自尋思這個問題背後的意義,姬君吟也不催促他,只是好整以暇的為他斟了一杯香茗,送至他的面前。
望著那杯兀自散發著香氣的熱茶,他淡淡揚笑,然後說道:「你在府中自是主子!」
「既是主子,那為何你還要派著福兒和祿兒盯著我,你這舉動不像是將我視為這宅子裡的主。」
其實無論他說出的答案是客是主,姬君吟心中都早己有了應對之策,所以此時說起話來,自然帶著一抹揮然天成的自信,與那日的虛弱蒼白、思緒茫茫,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她們不是監視你,而是服侍你。」居夙升不否認的確有讓福兒和祿兒盯著她的意思。
畢竟她口口聲聲不願嫁他,如若她真的一個想不開,一溜煙的跑了,茫茫人梅的,他要到哪裡找人。
說不定到時向來與他不對盤的姬伯仲,還能理直氣壯的朝他討人,甚至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
他倒是不怕他參,只是覺得煩,這才未雨綢繆了些。
當初便是想到了這層,所以他才有了這樣的安排。
「我倒不知道居家的下人服侍起人來,還能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止我出院落,便連今日前來書房相等,也幾乎要動了怒才能成行。」姬君吟揚著唇,冷言相譏,顯然對於他的安排非常不滿。
「那是丫鬢做得太過,回頭我會說說她。」
「那麼我可以自由外出?」
顯然依居夙升的固執,他萬萬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打梢與她成親的念頭,既是如此,她便打算拖著一時是一時。
反正只捎拖過了這個風火頭,她相信自己絕對可以說服他。
再說,如今她對繡坊可是滿腔的躍躍欲試,自然也不想在這個難解的問題上與他糾纏。
今日之所以來書房等他,想要的不過就是他的一句話罷了。
她要能自由的進出居府,這樣她才有可能讓鴻圖大計得以施展。
「這……」
幽深的眸光驀地添上了一抹猶豫,但見她一膽的希冀,向來呆斷的他,竟覺自己似乎不想讓她失望。
這可是從前不曾出現過的感覺,可居夙升也沒來得及細思,只是定定地望著她好一會,才說道:「你既是主,自然可以隨意進出。」
反正他有的是法子看著她,明的不行便未暗的,說到底,他能在朝堂上棍得風風火火,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此話一出,便見姬君吟眸中那興奮的光芒愈盛,這倒讓他起了深深的好奇,終於忍不住探問道:「你很高興?」
「自然很高興。」一想到她若可以隨意進出居府,那麼尋找繡坊的地點和眾多事務她都可以參與,自然是喜不自勝。
「為何這麼開心?」府外有什麼事這般吸引她嗎?
居夙升還在臆側,誰知興奮至極的姬君吟,藏不住秘密,開心說道:「這幾日我和元玉和妙禾商量好了,咱們三人要開一間小繡坊。」
「你們要開繡坊?!」驚訝己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原本以為她只是說說,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付諸行動。
「是啊,我總不能總是兩手空空啊!」
她被他帶出姬家,這幾日姬家甚至沒有派來一人探問她的情祝,她就知道這回她爹絕對氣得不輕,她想要得到姬家的援助,只怕難上加難。
既是如此,她總得為自己盤算盤算啊!
「你……」居夙升開口,卻無言。
她想要銀子很難嗎?只梢開口,他居夙升還不至於供不起她。
可她偏偏不開口,寧願自個兒想出什麼開繡坊的搜主意。
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家這樣拋頭露面,行嗎?
原來,那日她願意讓他用銀子抵恩情,就是為了想要做生意的本錢,連日來苦思之事終於有了答案,可是這答案給他的不是豁然開朗,而是一肚子的氣悶。
「你需要多少銀子傍身,我給你就是了。」想也沒想的,居夙升開口便這樣說道,又是那一副他說了就算的模樣。
「我不要你的銀子。」既然決定了要靠自己的力量成為能夠與他比肩的女人,她又怎能厚著臉皮接受他的幫助呢?
「你要用銀子,直接去找帳房拿,我不准你出去拋頭露面。」
雖然說這世道並非沒有女商家,可是既然她注定得是他的女人,他就不能眼睜睜地瞧著她東忙西忙,只為了張羅自己的生活。
這是屬於一個男人的驕傲。
懶洋洋地掃了居夙升一眼,姬君吟決定當做沒有聽到這句話。
她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爭論,反正她己經做好決定了,現在不過是基於尊重告知他一聲。
「你這個固執的女人。」誰也瞧得出來她那張白哲可人的腔上,此刻閃耀的光芒名叫倔強,瞪著她,他沒好氣的低咒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