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了女兒提醒,但他到底是氣壞了,只見他不甘不願地又抿唇咕哦了會,這才停住。
「吟兒,爹可不管你之前對居夙升那小子是怎樣的心思,爹可是醜話先說在前頭,爹是萬萬不可能接受那個狂妄的小子成為你的夫婿,所以你不准再和他有所往來,這陣子爹會讓你娘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這話雖然不是責罵,姬君吟聽了卻更加難受,想也沒想地便開口說道:「爹,女兒不想嫁!」
「不想嫁?!難不成你的心還在居夙升那個狂小子身上?」
原本溫了些的情緒,頓時又讓怒火給燒了起來,姬伯仲瞪著女兒,厲聲說道:「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我的閨女可不是養來讓居夙升糟蹋的。」
父親的話說得沒有半分轉園餘地,原本還算氣定的姬君吟忍不住也急了,張口要說話,「爹……」
可是心意己定的姬伯仲哪裡肯讓她說下去,搶先一步說道:「這事就這樣定了,你好好養傷,等著嫁人吧!」說完,便踏著怒氣沖沖的腳步離開了。
姬君吟望著那揚著氣怒離去的身影,心思不禁沉了又沉,墜入了無底深淵。
這回,爹是吃了抨佗鐵了心了。
她與居夙升,只怕今生真是無緣了。
閃著金光的絲線穿梭在繪了圖樣的帕子上,因為爹那日的那番話,姬君吟繡架上的圖樣,從一般的帕子變成了大紅喜氣的嫁衣。
爹爹這麼急著要她為自己準備嫁衣,難道己經有了人選嗎?
想到這裡,她的心一驚,尖細的針頭硬生生刺進了蔥白似的指腹之中,才眨眼,傷口己經滲出了一顆鮮紅的血珠兒。
她吃痛的低呼一聲,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朱雪己經緊張兮兮的衝了過來,又說要請大夫、又說要上藥,那般謹慎小心又緊張的模樣,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是被針紮了一下,沒什麼要緊的。」這樣的小事被弄成了像是天大的事,姬君吟好笑地對朱雪搖了搖頭。
不過不知是否因為上次的刀傷,原本很怕痛的她,如今對於這樣的小傷,己經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了,要不就是……她的心思太過紛亂,容不得她再在這等小事上多加留心。
「主子有心事吧?」打小服侍主子到大,姬君吟可是繡花的一把好手,像這種被針尖給刺著的事兒,幾年都不曾有過,顯然心不在焉所致。
「哪有什麼心事?」
姬君吟眨了眨酸澀的眼兒,低低的嗓音硬是帶了點披累,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下的兩團黑影,不用想也知道她這幾日睡得並不安穩。
「主子是在擔心老爺不知會為你說成什麼樣的親事吧?」沒讓小姐迴避話題,朱雪說得毫無遮掩。
「倒是挺著急的。」出乎意料之外地承認道。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她主動求婚被拒的名聲己經傳揚出去,偏偏爹親又急又氣,不肯等到風頭稍過,這幾日她瞧著娘親那有些為難怨怪的臉色,便知說親這事並不順利。
不過說不成親正好,她不想像個麻煩似的被人急急忙忙給扔了出去,只是……
雖然那日彷彿放手得很灑脫,也不執意,可其實她心底很情楚,對於居夙升這樣的男人,又怎麼可能當真轉個頭便忘了。
這幾日,暗暗盈思於懷的哪一椿、哪一件,不是居夙升那颯爽的笑容和貼心不過的舉動,說是情根深重也不為過。
雖然她也惱他竟讓她所提的條件傳揚了出去,讓他爹娘披於奔命,可是心底兒的想念卻是怎樣也壓不住的。
這應該不是他的本意吧?
一旦這麼想,她心裡的怨慰便又少了些,所以說不成親正好,即使只能暗暗將對他的情驚放在心中,但沒有旁人來擾,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其實不用著急,經過老爺夫人的努力,在重賞之下,媒人婆也願意多加把勁,這回不就終於找到幾個願意的公子哥了,有幾個倒也在官場上甚有前途的。」
便是再靈巧,朱雪到底是個直性子,哪裡懂得姬君吟心裡頭那樣的彎彎繞繞,還以為她是真擔心自己的親事沒著落,連忙揚聲安慰道。
「是嗎?是哪些人願意在這個時候來提親啊?」
她倒是好奇了,自己正在風火頭上,還有誰敢在這當口應下這門親事?
「不就是左將軍的小兒子,如今正在禁衛軍裡頭歷練著,有他爹的護持,前途不可限量。」見小姐來了興趣,朱雪自然盡責的將這幾天探著的梢息,一古腦的全說了說來。
這不說還好,一說,姬君吟原本平靜的臉龐頓時泛起了一抹憂思。
左家的小公子她是知道的,那人說到底是個仗著父兄勢力的執褲子弟,便是因為鬧得太不像話了,才讓他爹給拘在禁衛軍裡,好讓他多受幾年的磨練。
爹……顯然氣壞了,只要不是居夙升,他願意讓她嫁給任何人,才會連那樣的人都動了心思。
「若真要我嫁了他,那我還不如自梳,一輩子不嫁。」
一聽這話,朱雪嚇得臉都白了,顧不得尊卑,伸手就要摀住姬君吟的嘴,還緊張的四下張望著。
「主子別亂說,這話讓人聽去了可不好,要是老爺知道你有了自梳的念頭,怕還不知道要怎麼氣呢!」
自梳,其實就是女人立志一輩子不嫁人,於是擺酒召告天下,並將長辮子梳成髮髻,可一旦成了自梳女,雖然仍落戶家中,但得自食其力,連爹娘亦不能逼她嫁人,終生不得悔悟。
瞧著朱雪那緊張的模樣,姬君吟不禁搖頭失笑。
「我不過就是說說,值得那麼緊張嗎?」
要不是非到萬不得己的情祝,她是不會這麼做的,再說,若是不得良配,一人自由自在的過上一生,也沒啥不好。
「小姐,話是不能隨便說說的,若是讓老爺夫人聽了去,只怕真要氣壞身子了。」
「好、好,我不說便罷!」
「真真是不能說的,尤其又在這個風火頭上。」見姬君吟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朱雪認真的囑咐了一句之後,又忍不住咕哦道:「都怨那個居侍郎,不肯答應成親也就罷了,竟還讓這話給傳了出來,不但毀了小姐的情譽,還惹得老爺震怒,咱們真真是錯看他了……」
長串的咕咳姬君吟雖是聽得不真切,卻仍有幾句話落入了她的耳間,她下意識的張嘴想要替居夙升說上幾句話,可都還來不及張口,便見一個小丫頭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
那急慌的模樣讓姬君吟忍不住皺起眉,問道:「做啥這麼著慌,出了什麼事了?」
「小姐,夫人請你速速前往大廳,十七公主的鑾駕,就要到府前了。」
「什麼?」
聞言,姬君吟的心驀地一震,好端端的,十七公主怎麼會駕臨?
滿心不解地兀自尋思,瞬間,關於十七公主癡戀居夙升的流言,在她的腦梅中瀰漫開來。
公主的到來只怕與居夙升脫不了太大的關係,這會兒應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了……
在朱雪的陪伴下,姬君吟匆匆來到正廳,十七公主坐在主位,她還來不及打量公主的皇家天顏,便先中規中矩地行了個大禮,等特著公主開口說話。
按理,龍慕雲會言免禮,誰知她卻讓姬君吟在眾目睽睽之下跪著,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語氣情冷地命令道:「抬起頭來。」
聞言,姬君吟也只能抬頭,她來時便瞧見了爹娘那焦急不安的神色,她又怎能因為自己,而讓爹娘陷入更大的不安之中呢?
冷眼微掃,龍幕雲輕哼了一聲,說道:「倒還真是個美人胚子,難怪敢不自量力的跟我搶男人。」
這話說得露骨,尋常女子壓根不可能這麼說,可她生在天家,縱是女子,自有其狂傲的性子。
「公主……」
姬君吟一聽這話,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說話,誰知菱唇兒才掀,龍慕雲卻己經先一步的喝道:「放肆,本公主沒讓你開口,你卻大膽插嘴,難道就不怕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嗎?」
既然是存心來找碴的,龍慕雲自然逮著了空子就要給姬君吟一些顏色瞧瞧。
這還只是剛開頭呢!
等會兒,她會讓姬君吟這個不將她放在眼底的女人嘗盡苦頭。
冷冷地一抽唇角,一抹冷笑在龍慕雲那張細緻冷艷的臉龐上綻開。
沒有漏看十七公主此時揚著的那抹冷笑,姬君吟的心中一緊,可她也有屬於她的骨氣。
雖然她處心積慮想要接近居夙升的行為,並不能為世俗禮教所容,可她不悔,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至少她努力過了。
只是她沒料到,此舉卻招來了十七公主這尊大佛的怒火。
面對未勢洶洶的皇家公主,若說不害怕那絕對是騙人的,如今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怕面對什麼磨難,而是害怕牽連了家人。
正因為心底的這份壓力,所以她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面對。
公主不讓她說話,她便不說,只是遷自望著她,眸中平靜如水,彷彿面對的不是盛怒的公主。
「你為何這樣看我?」
還以為經過方纔的下馬威,姬君吟至少該害怕得直發抖,甚至迭聲求饒,可她卻沒有,反而直勾勾地瞧著她,雖然姬君吟的表現讓龍慕雲有些刮目相看,卻也讓她的怒氣更盛。
「民女想知道公主因何而未。」雖然己經猜到七、八分,可還是得要確認。
「自是為了居侍郎而來。」龍慕雲好大方地說明意圖。
打小到大,龍慕雲因為生在皇家,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既然相中了居夙升,便不容他人覬覦。
雖然他遲遲不肯允婚,皇上哥哥也破天荒的無論她怎麼撒撥使壞,都不肯開金口指婚,饒是如此,任性的她也早將他視為自己的男人。
「可民女與居侍郎並無任何關係。」
他早己親口拒絕了她,她相信這件事龍慕雲不會不知道。
「那是因為他拒絕了你,若是他答應了,你們便不會沒有任何關係,但凡是我看上的男人,你就是奢想也不可以!」望著姬君吟那張麗致的臉龐,龍幕雲心中那股被侵犯的怒氣不斷上揚著,她咬著牙說道,同時朝著身邊服侍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伶俐的宮女瑞雪二話不說地上前去,雙眸帶著狠厲,揚手便朝著姬君吟無瑕的嫩頰揮去。
那力道之猛,姬君吟立刻被打得坐跌在地,臉上更是泛著像是炸開一般那樣熱辣辣的痛楚。
猛地甩了甩頭,想要讓自己情醒些,可那個宮女顯然不打算讓她喘口氣,幾個箭步又衝上前來,衝著她又是一巴掌。
「公主……」
昏昏沉沉中,她聽見娘哭著開口,想要為她求情,卻被爹親喝住。
「你別說話,這閨女就是讓你給寵壞了,做出這等污人耳朵之事,還傳進公主的耳中,是該有人好好教訓她一頓。」
她爹用著慣有的嚴肅扯著她娘,她想這或許是對的。
畢竟對方是皇室中人,就算她爹也是有品官家,可昔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爹這個小小的三品官員,哪敢與天家作對。
今兒個別說十七公主只不過是讓侍女賞了她兩巴掌,就算是要她的命,爹為了家族,怕也只能雙手將她奉上。
關於爹這樣的想法,她心如明鏡,沒有一絲怨怪,畢竟這災禍當真是自個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