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借月隨即將人打橫抱起。
看他疾步要往外走,旭撥趕忙請示。
「爺,這些人要怎麼處置?」
「埋了。」他頭也不回道。
膽敢染指他的歌雅、傷害他的歌雅,就算是死個一百回都不足惜!
回到福隆客錢,找來大夫診抬,才知道梁歌雅的昏厥並非被打傷所造成,而是因為被餵了迷藥。
花借月這才寬心,坐在床畔守著她。
「梁歌雅……這名字聽起來真熟悉。」坐在圓桌邊淺吸著茶,衛凡沉吟著。
「衛爺,這一回真是多謝你了。」花借月抬眼,由衷感謝。
要不是衛凡心慈,派問花樓護院跟著,查出那幾個賊人藏身何處,說不準等他找到歌雅時,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用多謝,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衛凡陰柔的眉眼噙著笑,上上下下地審視他。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九爺有些不同。」
他並不喜歡這位九皇子,至少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是討厭他的。之前巳九蓮明顯的討好接近,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為未來的皇位鋪路。
他雖然身為皇商,但並不打算表態支持哪一振,甚至誰當皇帝,他都無所謂。
爾雅溫文的巳九蓮,實則冷絕無情、滿腹心計,對待親人沒有半絲溫情,對待敵人更是冷血狠絕,步步為營、算計著任何一個人,他甚至懷疑,玲瓏當初險些遭馬車撞擊也是巳九蓮一手策劃的。
不過,眼前的他,是有溫度的。
「是嗎?」花借月垂眼低笑。
「人總是會改變。」
「改變九爺的是這位梁姑娘?」
先前看他抱著她,那急得快瘋狂的模樣是裝不出來的。
花借月柔著眼神,拿涅布巾輕覆梁歌雅的臉龐。
「現在,我終於明白當初我救了玲瓏時,衛爺為何會又哭又笑地感謝我。」
「你看錯了吧九爺,我可沒哭。」他不承認。
花借月笑了笑。
「那就是愛呀……思之不見,心慌意亂,思而見之……哭笑難遏。」他真的嘗盡那份癡狂,嘗夠失去的痛楚,這輩子再也不願重複了。
衛凡微揚起眉。
「所以九爺這是承認愛上梁姑娘?」怪了,這兩人是哪來的緣分兜在一塊。
花借月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可她是打哪來的?我要是沒記錯,朝中大臣並無梁姓……不,等等,護國公梁歌雅……」衛凡猛地抬眼。
「難道她是護國公遺孤?」
可聽說護國公之女身體纖弱,所以自六年前進了鎮朝侯府後,未曾外出,更不曾進宮,這兩人是要如何碰在一塊?
九皇子遇上護國公遺孤……難道他是在替自己佈局?這想法一上心頭,衛凡隨即否定。不可能,要不是真上心了,他豈會一副方寸大亂,那般心亂如麻的神情不是演得出來的。
但如果不是為了佈局……他這時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時候不早了,衛爺也該回去歇息了。」花借月不回應,反倒下了逐客令。
「九爺,你可是為濟仙河水利工程一事而來?」衛凡試探性地問。
巳九蓮雖然與皇后有嫌隙,但憑一己之力也培養不小的勢力,更是挖出不少貪污弊端,而濟仙河的水利工程被地方官員和戶部層層壓搾剝削,從戶部撥下未的款項早已所剩無幾,他要是有本事找到那帳冊,對他而言是最有力的證據,可在皇上面前大大邀功。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要確定九爺這朋友該不該交。」
花借月苦笑。換句話說,他之前從不當他是朋友?也沒錯,在他眼裡,任何人都是他的棋子,不是朋友。
「不是。」
「喔?」
「我打算送她回映春城。」他低聲交代。
「但別跟她說。」
衛凡狐疑地皺起眉。
「你們不是相愛著的嗎?」敢情是他單相思?
「不,你別跟她說我的身份。」他強調著,萬分認真。
在重來的人生裡,沒有巳九蓮、沒有東宮,他化名為花借月,只為找回那個無優無慮的梁歌雅。
他要的,就這麼多。
看著他那全神貫注的眼眸盛滿訴不盡的探情,衛凡微揚起眉。
「去映春城嗎?那就一道走吧。」
他想看梁歌雅到底是怎麼改變了巳九蓮。
翌日,梁歌雅情醒之後,身子倒沒什麼大礙,只是變得沉默。
「歌雅,要是你沒有任何的不舒服,咱們可以準備前往映春城了。」花借月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
「找回我的錦囊了嗎?」
「找到了。」他將她的錦囊遞還。
既然打算現在就動身前往映春城,也沒必要再藏著她的盤纏,他其實有些自責,若不是他這麼做,說不定她也不會歷經此災,幸好,幸好有驚無險。
她沉默地抓著錦囊,好半晌才低聲道:「謝謝你。」
「不會。」他笑著,心裡卻徜著淚。
好陌生、好淡模的歌雅……明知道她能活著己是極好,可他偏偏心生貪婪,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兩人相愛時,想見那個對著他嬉笑怒罵的歌雅。
「我會自個兒去映春城。」她表示。
「你一個姑娘家隻身在外太危險。」他早猜到她的沉默是為要劃開兩人的距離,不打算讓他隨行。
「我不會再犯。」她低聲喃著,突然抬眼,再認真不過道:「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絕不。」
那一字一句銳利如刃,代表著拒絕,刺進他的心坎裡,有一瞬問,他幾乎以為歌雅也和他同樣重生,同樣擁有那段記憶,才會對他說得這般決絕而無情。
「我知道你不會,不過畢竟順路,而且衛爺也要一道去。」
「衛爺?」
「昨兒個你被帶到問花樓時,衛爺瞧見了你,所以才會在老鴇拿出你給的布條後,到福隆客錢尋我……要不是他,天曉得我……」他恐懼到聲音都微顫著。
梁歌雅聞言垂下眼睫。
「那我得找個時問向他好生道謝。」
「晚一點吧,衛爺要帶他女兒一道上路。」
「他有女兒?」
「嗯,玲瓏今年己經五歲,美人胚子一個。」
「你跟他很熟?」
「該說從昨兒個才開始熟的。」
正說著,門外傳來聲音,旭撥在外頭喊道:「爺,衛爺到了。」
「請他進來。」
門開,衛凡牽著女兒走進。
「身子還好嗎,梁姑娘?」衛凡噙笑詢問。
睇著他半晌,她眉頭微皺了下。
「我沒事,我聽花公子說了,昨兒個真多虧了你。」
「不用謝我,我沒做什麼,倒是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到那破宅,一馬當先地往裡沖。」
梁歌雅聽著,瞥見花借月的手背有傷,眸色黯淡下來。
「花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梁歌雅並不值得你這麼做。」
「沒什麼值不值得,唯心而己。」
不知該怎麼回他,她閉上眼,忽地感覺有什麼爬上她的床,她張眼就瞧見一張粉嫩嫩的討喜臉蛋,一雙大眼黑琉璃般的嵌在巴掌小臉上,像是會說話似的流動光痕。
「玲瓏。」衛凡趕忙走來。
衛玲瓏立刻巴住梁歌雅不放。
「姊姊,我要姊姊。」
「她不是姊姊。」衛凡沒轍地哄著。
「誰要爹爹都不給人家一個姊姊,人家自己找。」衛玲瓏撅起小嘴,直往梁歌雅懷裡蹭。
「姊姊身上好軟,跟爹爹不一樣。」
「玲瓏……」花借月正要將她抱下,卻因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而一怔。
「你叫玲瓏嗎?」捧著她的臉,梁歌雅覺得小傢伙渾身軟得像棉花,手下微微使勁就將她抱進懷裡。
記得小時候,瞧見鄰居家裡有個姊姊,她常要爹和娘給她一個姊姊……想著,她笑露編貝。
「嗯,姊姊,我叫玲瓏,你呢?」
「姊姊叫歌雅。」
「歌雅姊姊。」她用力地摟緊她。
「決定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姊姊了。」
被她的童言童語逗笑,梁歌雅也緊緊地抱著她。
花借月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的笑臉,看得出神,直到她察覺了而止住笑。
尷尬地咳了聲,梁歌雅問著懷裡的小傢伙。
「玲瓏,用膳了沒?」
「還沒,爹爹說要等九叔叔一起吃。」
衛凡無力地閉上眼。來的路上一再跟她耳提面命,要喊花叔叔,她也說好,奈何小孩忘性大,還是改不過來。
「九叔叔?」
「就是……」短短指頭往花借月一指,衛玲瓏想起爹爹的交代,立刻改口。
「花叔叔啊。」
「不是九叔叔?」她笑問,有幾分逗弄的意昧。
「九叔叔就是花叔叔,花叔叔家裡有好多人,他排行第九,所以也叫九叔叔。」衛玲瓏古靈精怪的說。爹交代的話,她剛才一時忘了,如今想起來,只好硬拗。
這個鬼靈精。聽她說話頭頭是道,梁歌雅忍不住用力地再抱抱她。
「好了,咱們一道用膳吧。」
「嗯,我餓了。」衛玲瓏俐落地跳下床,牽著她的手。
「姊姊牽。」
「玲瓏,你不要爹爹了?」
「對……不對,只是暫時不要。」衛玲瓏一膛鄭重道。
衛凡無奈歎口氣。
「麻煩梁姑娘了。」
「不麻煩。」梁歌雅下了床,隨意將長髮束起,牽著小傢伙往外走。
「原來衛爺被玲瓏給吃得死死的。」花借月有感而發。
原來這就是一般的父女相處……也許當年歌雅也是這麼和護國公相處的。
「等你有女兒時,你就知道。」
「女兒嗎?」他的眉眼覆著傷悲。
曾經他擁有過,可最後卻連是兒子還是女兒都不知道,那孩子就隨著歌雅歿了……
那些痛一再地提醒他,別再重蹈覆轍。
「九爺,你欠我一個人情了。」衛凡突道。
「這話怎說?」
「有玲瓏在,萬事俱備。」
花借月這才恍然大悟。有個孩子在,歌雅就會降低戒心……這人心思真是縝密,光靠著昨晚的閒談就能推敲這麼多。
「那就先欠著吧。」他笑道。
「利息很高的。」他是商人,而且是個收高利的奸商。
用過膳,一行人決定動身前往映春城,底下人分頭採買了不少乾糧,備了兩輛馬車,還有兩匹備用的寶林馬。
就在梁歌雅收拾好簡單行囊,路過隔壁房時,卻聽到持祿的低泣聲——
「主子……主子……」
那聲音十分壓抑,教她想也沒想地推開門,急問:「發生什麼事了?!」
房內,持祿就站在花借月身後,旭撥則搗著臉,這情景萬分詭異,但……他不正好端端地坐在梳妝台前,持祿到底是在哭什麼?
「梁姑娘……」持祿哭喪著膛回頭。
「怎麼了?」她不解的走近。
「主子……」持祿掩面痛哭。
梁歌雅看向花借月的背影。他穿著一身月牙白繡祥獸錦袍,頭上……玉釵將長髮給盤起,看起來是有點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突然,花借月回過頭,朝她拋了記媚眼。
「好看嗎?」
梁歌雅怔住,挑花眼圓膛。
不能怪她如此驚詫,而是他……臉上竟精般細琢的妝點過。黛眉勾魂眼,俊鼻紅艷唇,如此絕色,美得不可方物,問題是,他可是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