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把玉釵還給他時,卻聽到有人撥尖聲音喊著。
「搶劫!」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她舉步朝聲音來源跑去。
「歌雅!」他喊著,卻阻止不了她飛快的腳步,嘖了一聲,他趕忙追去,就怕她出意外。
其實梁歌雅儘管只有一身護身拳腳,但要對付一個宵小,己是綽綽有餘,沒兩三下便追到人,將之給制伏了。
待巳九蓮趕到,就見她踩著那宵小的背,正彎下腰要將對方搶去的包袱取回,不料這個動作讓懷裡的短匕掉出,那宵小見狀,立刻抽刀出鞘,朝她劃去一一兩人距離如此近,近到她無法閃避。
電光石火間,一條有力的臂膀將她撈進溫熱的懷裡,讓她避開致命一擊,然而卻有鮮血嘖濺到她臉上,她霎時瞪大眼。
不過是瞬間的事,她一退開,那宵小就帶著她的短匕,一溜煙地鑽進人潮裡捎失不見。
「太傅……你要不要緊?」她顫聲問著他臂上的傷,鮮血正汩汩淌落。
巳九蓮倒是不在意這傷,反而看著宵小逃逸的方向皺眉道:「你的短匕被拿走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傷……咱們趕緊回去吧。」瞧他鮮血直流,她心底慌得很,不住地拉著他。
「可你的短匕……」他惱著。
今日要她作陪,一來要博得她好感,二來是想聽些坊問消息。為免被她識破,他不要旭拔跟來,豈料竟遇上這事。
「那不重要!」她緊抓著他。
「人活著才是重要的!」
垂眼,對上那雙毫不遮掩焦急的挑花眼,裡頭映著他,彷彿他佔有了她的全部世界,他忍不住掀唇低笑著。
「你還笑,快走啦!」
她不懂他為何而笑,她討厭見血,不願見任何人為自己而受傷。只有巳九蓮自己明白,他笑,是因為他在她眼裡找到了佔有之地。
兩人回到宮中,為免引起騷動,他要她先回寢殿。她原本不肯,可也怕這事鬧開,會累得他領罰,只好捺住擔憂,乖乖地回寢殿。
翌日,戌時三刻,她到蓮池曲廊等他,直到天都亮了,依舊不見他來。
一連幾天,始終盼不到他未,她開始胡思亂想。
是傷勢惡化了嗎?她曾經不著痕跡地試探蘇璘,卻得知朱太傅己有多日沒進東宮,至於原因,倒是沒聽說。
他是為掩護她才不進東宮,還是傷勢重到無法前來?
她慌了,等不到他,她心亂如麻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的身份讓她不能隨意探詢他人之事,就怕惹來不必要的紛爭,但要是不親眼見著他沒事,她的心實在是靜不下來。
想著那有力的臂膀、溫熱的懷抱,她的心微微顫著。己經許久不曾有人將她護在懷裡,那一瞬問,她的心騷動著,直到現在還是平復不了。
而握在手中的玉釵,彷彿有他殘留的餘溫,讓她更加浮躁,未曾有過的陌生情緒衝擊著她,梁歌雅頭一次慌了手腳。
她只知道,她想見他……想見他!
然而,眼前她能做的,還是只有戌時三刻在老地方等他。
坐在欄杆邊,她垂眼等待著,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她猛地抬眼,未料未者竟是一一
「慶王爺?」
「歌雅,你怎會在這兒?」巳太一大步走向她。
「我睡不著,到外頭走走。」她勉強漾笑掩飾失望。
「倒是你,這麼晚了,怎會到東宮來?」
「父皇賞賜了這盒首飾給你,我本來是要交給太子,既然在這兒遇見你,就直接交給你了。」他將手中的鏤金檬盒遞給她。
「這……父皇不用這麼多禮。」她苦笑道,沒打算接過手。
「這是父皇給兒媳婦的見面禮,雲良也有,所以你也收下吧,要是不收,可是會惹父皇不快的。」他硬是將檬盒塞進她手中。
梁歌雅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說了聲謝謝,卻見他還站在身旁,像是還沒打算離開。
「還有事嗎?」
「太子待你可好?」
她掀唇淺笑。
「好。」事實上,打從進東宮至今,她還沒見過那個人。
「如果待你好,你又怎會睡不著,獨自一人待在這裡?」巳太一濃眉微攢,武將待有的殺伐之氣極重。
「太子早就離開父皇寢殿,他沒多撥點心思在你身上?」
她有點頭痛地垂下眼。
「慶王爺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她才不想知道太子對她是何心思,她現在只想知道朱太傅到底傷癒了沒。
兩個素未謀面的人,要在成為夫妻後就有感情,那根本是強人所難,她從沒想過和太子能有幾分情,只盼能相安無事地共處,便是極好。
「歌雅,你要提防太子。」
她重重地擰著眉。
「我知道。」事實上,她誰都該防,包括他。
她或許不夠聰明,但也知道有許多人視她為棋子,至於要不要成為棋子,得看她心情!
瞥見她臉上的不悅,巳太一不禁微詫。
「你到底是怎麼了?」記憶中的歌雅總是笑容滿面,就算在父母雙亡時,也鮮少顯露情緒,可如今他卻瞧見她毫不遮掩的怒氣。
「我很好。」只是獨處時不想被打擾。
「聽我勸告,千萬別著了太子的道,否則你的下場會和晏情河一樣。」他的嗓音不鹹不淡,字句很用心,但沒有情感。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連晏清河是誰都不知道。
「六月時,太子上奏了濟仙河水利工程貪污一案,並查辦了工部,才得到太子之位,如今牽扯出工部和戶部掛鉤貪污,他又開始彈勃戶部尚書晏清河,削減皇后一派的勢力。」
梁歌雅真是想哭了。她對朝堂的事一點概念都沒有,他向她說這些做什麼?「削減皇后一派的勢力又如何?」好吧,也許她可以猜到晏情河和皇后有關,可太子要對付皇后,與她何干?
「太子和皇后的相處在朝堂問被引為美談,說是母慈子孝,可如今兒子揮劍斬母親的兄長,你說太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說時瞅著她,像是要從她身上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光憑老九能追查出這些事,他壓根不信。但她就不同了,當年護國公在朝堂時,與六部皆有交情,要是她從中引線,幫老九查得帳冊,那的確有可能辦到。
再者,憑她的容顏讓父皇開心了,難保父皇不會釋出手上的權力,方便老九追查朝堂下的骯髒事。
若真是如此,那就代表她己被老九給蠱惑,此後他得改變作法。反之,也許他可以趁現在將她拉到己方陣營。
和她談太子?她根本還沒見到他好不好!「慶王爺,你說的那些事,我都不懂!你也知道,我從小在邊境長大,跟朝堂的官員半點交情也無,太子就算想利用,也無從利用起。」
說了一大堆,她再傻也猜得出他在試探她什麼,但這根本是多餘的。她不想被牽扯進宮廷鬥爭之中,誰要當皇帝、誰要得寵都與她無關。
可悲的是,在映春城的百姓到底有沒有人在乎!
巳太一微揚眉,瞧她似乎沒撒謊,心微寬,放軟口氣道:「歌雅,我只是擔心你,太子擅長用無害的笑膛贏得好感,再從中得到好處,之後便棄如敝展,一如他現在對待皇后這般,你可要當心。」他說得語重心長。
「多謝慶王爺的忠告,我記住了。」察覺自己的語氣太冷,她也軟了口氣。
「時候不早了,慶王爺還是早些回去吧。」
「如果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
「我知道,多謝。」
送走了巳太一,她仍繼續坐在攔桿上等待,壓根沒發現有雙眼正瞅著她,但那人終究沒有現身,腳跟一旋返回太子寢宮一一灼陽殿。
而她,癡癡地等,等過一夜又一夜。
直到一天,打從掌燈時分便開始下雨,她不由得求著雨趕快停。然而這雨卻像是在和她作對,越下越狂,毫不消停。
雨不停,他恐怕沒事也不會到蓮池曲廊上吧。
「太子妃,皇上差人賞了一把琴呢。」蘇璘抱著一把琴從寢殿外走來。
她倚在窗前,瞧了一眼,心知那把通體烏亮的琴絕對是把絕世好琴,但她沒興趣碰。
「太子妃,你瞧瞧,這可是進貢的琴,是有名的琴師伊和弦特地獻給皇上的,這底座還有他的落款,聽說他造的琴是無價之寶,外頭叫價萬兩還買不到呢,但皇上竟把這琴賞給太子妃。」蘇璘笑得眉飛色舞,活似這恩寵是給她的。
梁歌雅懶懶地看著她。
「蘇璘,這幾日太子可有回東宮?」
蘇璘神色變了下,隨即又揚笑道:「皇上這陣子龍體微恙,交代了些朝堂上的事讓太子辦,太子自然是沒回東宮,太子妃不用心急,太子這是替皇上分憂解勞,是好事。」
她在乎的才不是太子如何,就算真如慶王所說,皇后母子翻臉成仇也不關她的事,她想知道的是一一「因為太子沒回宮,所以朱太傅也沒進東宮?」
這是這陣子太子妃第三次這麼問了,蘇璘微微起疑。
「太子妃是否太在意朱太傅了?」忍不住問出口,想想又覺得不對。
太子妃沒機會遇見朱太傅才是,但太子妃的反應又著實古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為免被蘇璘看出端倪,她起身接過琴,往錦榻前的小几擱下,纖長的指隨意撥過。
「太子妃,這盒裡裝的是珠貝打磨的義甲。」她趕忙再將一隻盒子遞上。
梁歌雅接過手,裡頭珠貝打磨得薄透,可以想見撥弄琴弦時那聲音有多情脆。想著,她便戴上義甲,右手輕抹弦,琴音脆亮繚繞如珠玉落盤。
她左手按弦,右手挑撥抹刷,瞬間自成一曲,那琴聲鏗鏘有力,宛如戰馬出征,旋手一抹,出征的號角忽響,雙手一靜,萬物俱寂,右手再輕攏慢捻,恍似戰事起,兩軍對峙,正一一試探彼此,隨即琴音急刷成雨,亂撥如風,猶若千軍萬馬齊發,聽得蘇璘心口一顫。
待一曲結束,她還回不了神,彷彿真上了一回戰場。
「蘇璘?」瞧她傻愣愣地沒吭聲,好笑喚著。
「太子妃竟有著超群的琴藝啊……」她激動得不能言語。
原以為交把琴給她,不過是給她打發時間,隨便撥弄好玩,沒想到看似野馬的太子妃,竟有這等琴藝。
「我娘的琴藝才叫一絕。」她依舊笑著,隨手撥著琴。
「我有些生疏了。」
雖說她喜歡習劍練棍,但一些姑娘的才藝,除了女紅外,娘全要她學足,所以她琴棋書畫自有一定的水準,但在鎮朝侯府什麼都沒有,只好練練棍,排解太過空閒的時問。
「這哪生疏了?太子妃要是在下個月的秋賞宴上露一手,肯定要嚇死一些嬪妃。」
她蘇璘待在宮中近三十年,什麼樣的琴聲沒聽過,由她口中道出的,自然是最公允的。
「百花宴?」
「是啊,本該前兩日舉辦的,但因為皇上龍體微恙延到下個月,依照宮律,後宮嬪妃和太子、王爺都得列席,即正是嬪妃們使出絕活,換得封賞的好時機呢。」蘇璘說著,己經開始幻想太子妃技冠全場的畫面。
梁歌雅嫌棄地皺了皺鼻。
她最不喜歡那種場合了。琴藝重在修身養性,要是拿來比較炫耀,未免太無趣。
兩人再聊了些瑣碎小事,蘇璘便先行告退。
看著雨勢不停,梁歌雅心煩地撥著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