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就非得把話說得這般暖昧,好像他倆己私定終身,她是帶他回家見父母的。
眾人齊齊把目光娜向她,像是要向她確定真偽。
「但就在祭拜時,墳前的土裂開來,我上前一看,竟見上頭寫著字。」像是沒注意到眾人的反應,花借月繪聲繪影的說下去。
「大伙可知道寫什麼?」
「寫什麼?」
「七月十四地動,半毀映春城。」他再認真不過道。
眾人被唬得一愣一愣,就連梁歌雅也因為他的神來之筆而呆掉。
他不當神棍真的是太可惜了,竟連她爹都能搬出來利用。
「真的還假的?」好半晌,終於有人出聲問了。
「真的。」梁歌雅硬著頭伎附和。
「真的?!」現場瞬間鼓噪起來。
「各位安靜,不要驚慌。」花借月啟口,魅眸環顧四周。
「根據護國公的指示,地動會發生在七月十四日的丑時一刻,只要咱們在那之前暫時遷離攀涼街以南,便可以避開此禍。」
大伙又靜默下來,彼此對看,最終將目光停留在梁歌雅身上,像必須得到她的背書才肯相信。
「這是梁將軍的神諭,但要是有人不信的話。」他鐵口直斷。
「我掐指算過了,就在這幾日濟仙河會泛紅,這就是前兆。」
如果他沒記錯,當初整抬濟仙河時,曾聽底下人回報濟仙河泛紅,像是染上鮮血似的,沒幾日便傳來映春城地動的捎息。雖然無法確定過兩件事有無關聯,但倒是可以借用。
他話說得呆斷,揮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的氣勢,讓人不得不信服。
「可就算要走,也不知道要去哪。」有人歎道。
「大伙別擔心,當知道這事之後,我便和四位總兵商量過,四座邊境樓可以暫時開放安置各位。」梁歌雅趕忙道。
「可光是城南就有數千人,四座邊境樓哪夠安置所有人?」
「放心,屆時七皇子會開放戍衛營讓大伙暫待。」花借月噙笑安撫。
「七皇子?」有人嗤之以鼻。
梁歌雅不解的揚眉。
「難道有什麼問題?」
「歌雅,你不知道,打從七皇子派駐映春之後,咱們光是一年的稅就比當初足足高上兩成,今年說是豐收年還要再加收一成……像七皇子那種不懂苦民所苦的人,如何能奢望他?」陸大娘連歎幾口氣。
梁歌雅驚詫的以眼神詢問花借月。
花借月頭痛地皺起眉。這和石震說的又有出入,巳太一比他想像中的還糟,據他所知,六年前父皇可是特地下詔,免了映春城三年稅賦,直到三年前才開始徵稅,而且還是減半的稅。
這樣一來一去,巳太一中飽私囊的稅收就驚人了。如今回想,當初要不是他使計逼巳太一交出兵權,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恐怕當初父皇封他為太子時,巳太一就有意要宮變。
不過——
「梁將軍既然會神諭示警,就代表要幫助大伙度過難關,諸位放寬心,有什麼問題,儘管到城北衛府找咱們。」他就是有法子逼巳太一開放戍衛營。
聽完,大伙大肆討論著,有的還先離開趕著奔相走告,將這第一手捎息散佈出去。
吃完雜芋餅,梁歌雅站起身,打算先和花借月回城北衛府。臨走前,陸大娘挽著她走到櫃檯邊。
「怎麼了?」她笑問。
「這給你。」
她一瞧,是對用錦布扎繡的小巧娃娃,長度約莫半個手掌。
「這個是乞巧娃娃?」
「難得你還記得。」陸大娘笑了笑,又道:「昨兒個七夕,城裡可熱鬧了,我聽屠老說你帶了個男人回來,特地連夜做了這對乞巧娃娃,你就收下吧。」
「可……」
「這本是你娘該做給你的及莽七夕禮,雖說你己過了及荓,但就當是七夕應個景吧,希望你能和喜歡的男人佳偶天成。」陸大娘不捨地拍拍她的手。
「一個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歸宿,大娘瞧花公子長得一表人才,氣度也不凡,要是你能與他結成連理,相信你爹娘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
梁歌雅張口幾次想解釋,但一想到陸大娘的心意,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謝謝你,大娘。」她由衷道。
她不願讓真心愛她的人擔心,誤解了也無所謂,反正總有好好解釋的時候。
她呀,不再談情愛了,若能和他相處如友,已是最好。
「傻孩子,謝什麼,我才要感謝你這次回未祭墳發現將軍神諭,不然天曉得能不能逃過這一劫。」
說了幾句體己話,梁歌雅握緊那對乞巧娃娃出了鋪子。
「那是什麼?」花借月眼尖地瞧見那對娃娃。
「沒什麼。」她淡笑著,將乞巧娃娃撅進懷裡。
他曾是她的良人,要是未發生那些憾事,那麼在來年的夏天,也許她會帶著他回來,帶著大娘的祝福和他幸福一輩子。
但時光倒流,就算卸下仇恨,想再愛上他,只怕己是無能為力。
一行人來到衛府,經門房通報,馬上被領進府裡。
一瞧見梁歌雅,衛玲瓏隨即丟開正在把玩的竹蜻蜓,將人霸住,帶著她到寢房。
花借月原本也想要跟去,卻被衛凡給拉住。
「有事?」他懶聲問。
「天大的事。」衛凡看似認真卻又笑得墉懶的回答。
「借一步說話。」
花借月垂著眼,大慨猜得到他想說什麼,看著梁歌雅背影消失在迴廊轉角後,便跟著他進入書房。
但直到下人奉上茶,衛凡只是打量著他並未開口。
花借月神色自若地吸飲一口茶,淡聲問:「天大的事是指地動一事?」此事在城南如野火般地傳播著,這會衛凡己經耳聞也不奇怪。
「九爺聰領,知道我在想什麼,不過。」衛凡不由得低聲沉吟。
「有一點我怎麼也想不透。」
「我如何得知梁將軍的神諭?」他擱下茶杯。
「那真是將軍神諭?」衛凡揚眉笑問。
「是。」他說是就是,誰能奈他何。
「範圍是城中攀涼街以南,時問是在七月十四日的丑時一刻。」衛凡搖頭失笑。
「哪來的神諭如此了得,九爺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身為皇商,他幾乎踏遍了整個金烏王朝,就連西武和大鄒都曾前往經商,也遇過不少奇人異事。
可從沒一個術士敢斷言天災,甚至還精準地說出時間地點。
「衛爺大可放心,現在的我沒興趣和人玩弄心機。」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他良久,才道:「所以說,這地動是肯定會發生,而且死傷恐怕眾多,九爺才會在城裡散播消息?」
「正是。」
「所以神諭不是神諭,而是梁姑娘告訴你的?」
花借月微皺起眉。
「衛爺何出此言?」
他好笑地看著他。
「難道我猜錯了?不,如今想來,我才總算意會當時梁姑娘何以要我避開城南,甚至還謊編說什麼進入雨季,映春城南未鋪青石板,地滑泥濘,會害玲瓏跌跤。可城南早在八年前就鋪上青石板,梁姑娘是六年前離開的,怎麼可能不知道。」
花借月聞言一怔。
「她何時跟你說的?」
「就咱們投宿在勤無崖三十里開外的旅舍時,當時九爺還十分在意梁姑娘到底和我談了些什麼。」他頓了頓,道:「要不是九爺出現,我還想問個徹底呢……九爺,怎麼我瞧你膛色怪怪的?」
花借月表情複雜。聽起未歌雅好像也知道即將地動,所以要衛凡避開城南一帶……
但怎麼可能?
「該不是梁姑娘對我說了那些,又讓九爺心裡不快活了?」衛凡揣測著他的心思。
「放心吧,九爺,梁姑娘雖然經常盯著我瞧,但眼底沒有半點情意,倒是防備和試探居多。」
這兩造說法相連結,花借月胸口一室,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當初歌雅曾在宮中見過衛凡,而且對他多所防備……如果衛凡說的是真的,歌雅極可能和他一樣,擁有之前的記憶!
她記得,所以她的冷模和拒絕是真的在抗拒他,所以她說的討厭,是恨?
仔細回想,初見時,歌雅神色淡模,不欲與他多作攀談,他原以為是她待人本就有防心,沒想到她竟會是記得一切。
一股惡寒從他腳底板竄上。
她記得自己是怎麼慘死在蓮池裡,視眼看見他對她的受難視若無睹……是以,她假裝不記得他,因為她根本不想和他再有關係……
「九爺?」衛凡輕喚著。
他緩緩抬眼,魅眸失焦而空洞。
她記得,所以,當他在就月城幫她取回短匕時,她才會問他何以得知那短匕是她的,而他沒想過她會擁有過去記憶,隨手便扣上短匕的彈扣,沒想到這個舉動竟讓她看出破錠,她是因為他才非回映春城不可,她是為了逃離他。
時光倒轉,她選擇的是逃開他。寒意從心底擴散,令他彷彿置身在大雪漫飛的那個夜晚,冷得直打顫,連血掖都快要凍結般。
他是為她而重生,她是他存在的意義,一旦面臨她的棄置,他猶如得不到陽光的草,眼看就要被飛疊雪花給掩埋——
「九爺!」衛凡重喝道。
花借月驀地回神,雙眼瞅著己經近在面前的衛凡,他極力想要穩住心緒,可他的心卻像是破了個洞,血掖從那裡徜出,蜿蜒在腳邊。
她不要他……也是,誰會要一個間接害死自己,又不願伸出援手的人。
想著,他悲切低笑。
所以,他該應她所求,離她遠遠的,別再打擾她,才能還她寧靜,還她無憂無慮?
可如此一來,他的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九爺和梁姑娘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瞧他笑得悲槍,衛凡回想自己說的話,並不覺有何不妥,再者——「我瞧梁姑娘跟來時的路上判若兩人,變得開朗許多,難道這不是受九爺所影響?」
這話及時在花借月的心裡注入希望,他想起她近日來的變化。
要是她還恨著,她又怎會陪他去千花洞?又怎會擔優著他的傷?如果她記得一切,那麼她也許感受到他的悔恨,發現了他的努力……她的轉變是否意謂著他們之間並非絕無可能?
如此一想,胸口的刺痛不再磨人,慘白的臉有了些血色。
衛凡看在眼裡,不禁失笑。
「看來九爺也是個癡情種,不過眼前還有樁麻煩事,還請九爺稍稍分心。」
恐懼一解,他的心思跟著明亮情晰,想想衛凡的話便猜出結果。
「你見過七皇子了?」
衛凡微揚起眉。
「正是,而且七皇子似乎也知道九爺未到映春城。」
「因為地動傳言?」
「不,我是在離開將軍府時才得知這消息,但七皇子似乎更早就知曉九爺在映春,才會和我提起你。」
「他說了什麼?」花借月隨口問。
有人洩露了他的行蹤,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四位總兵其中之一,而要他猜的話,非薛海莫屬。
衛凡笑了笑,把玩著薄如蛋殼的玉瓷杯。
「九爺,我現在可不欠你人情了。」
「那倒是。」花借月提起茶壺,替他倒了杯茶。
「不過衛爺可知道七皇子在這稱王,就連稅收都瞞著皇上多征?」
「是嗎?這我可就不知道了。」衛凡吸飲著茶水。
「我是皇商,雖倍受禮遇,但稅金從沒減輕過,一趟貨物要是出了邊境關道,便課半成為稅,雖然高了點,可我也沒法子說什麼,不過今年映春城明明是豐收,七皇子卻要向我調軍糧,九爺,你覺得他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