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武烈伯救救常平村吧!」
姚慕湖和月梅一齊給丁雲毅跪了下來。
「起來吧。」丁雲毅歎息了聲:「去,把村子裡的人都召集起來。」
當村子裡的人知道,這個從錦衣衛那「逃」出來的人,竟然是武烈伯、福建總兵丁雲毅後,那份震驚是難以言表的。
「你們都不用害怕。」丁雲毅的聲音低沉:「我方纔曾說過,我這次進村,若是常平村真可殺,我一個不留。若常平村是無辜的,我也不會放任這樣慘劇發生。」
「大人,我們都是無辜的。」村長的聲音抬高了:「我常平村雖然民風彪悍,但卻世代都為大明忠民。姚慕湖從小是在村子裡長大的,他的為人我們都清楚,難道為了那點事情,便要屠了我整條村子嗎?」
「是啊,大人,你是武烈伯,求你救救我們吧。」又有村民叫了起來。
丁雲毅沉默了下:「我是武烈伯,但我是福建總兵,我管不到這裡的事,我更加無法去管得了錦衣衛的事情……丁雲毅的這話,頓時讓常平村的村民大失所望,但隨即丁雲毅又說道:「可管不了我也得管!」
常平村村民的心情,從山峰一下落到谷底,接著又從谷底一下被人拖上了山峰。
丁雲毅緩緩地道:「但是,這件事情鬧得實在太大了,十一個錦衣衛死在了這裡,我想遮也遮不了。我是武烈伯沒有假。但在福王眼中,我和個九品官員也沒有任何區別。要想救常平村只有一個辦法……說著,他有意無意的朝姚慕湖看了眼。
姚慕湖何等聰明,一見如此,便立刻明白了丁雲毅的心思,當下站出來笑道:「武烈伯,其實那ri我便說了我和錦衣衛去福王那自首。若以我一人之命,活全村之命,我願意去!」
丁雲毅其實心裡想到也正是如此。要想救常平村,只能犧牲姚慕湖一個人。
自己這個武烈伯和福王之間的地位,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了。福王只要動一動嘴,自己恐怕立刻就會人頭落地。
在崇禎的心裡,自己和福王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
「覆工,不能去啊,去了哪裡還有活命可能!」焦勖一下就急了。村長也在一邊說道:「小三子,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
「小三子不死,那全村人就得死。」姚慕湖微微笑著:「老爹,焦先生,你們為我做了太多的事。老爹。常平村的那麼多叔叔嬸子,難道因為我一個人而死嗎?焦先生,你是做大事的人,難道你也隨我一起死了,你的火器便不要研究了嗎?」
他說著握住了妻子的手。一臉幸福:「更何況,我和月梅已經商量過此事了,就算今天武烈伯不來,我也準備這麼做了。月梅的肚子裡有了,我便不在乎什麼了,只求叔叔嬸子們將來能好好疼愛你們的這個侄子……已經有人發出了輕聲哭泣。
月梅也在微笑著。可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夫君,等孩子長大後,我一定告訴他,他有一個多麼了不起的父親。」
丁雲毅歎息一聲:「姚公子捨生取義,我丁雲毅永遠記在心裡,從此你妻即我嫂,你兒即我子。你說我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你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英雄!請受丁雲毅一拜!」
說完,他真的對姚慕湖一拜到底,然後直起身子道:「錦衣衛就算退了,也必定記恨你們,早晚還要回來找你們,常平村是呆不下去了。」
「那我們該去哪裡?」村民紛紛嚷了起來。
丁雲毅早有準備:「隨我去台灣,你們丟了一個常平村,我再給你們造一個常平村!焦先生,你不是喜歡火器嗎?我台灣有火器局,你可以在那裡一展抱負!」
「可萬一錦衣衛的人不肯放過我們怎麼辦?」
丁雲毅冷冷笑了一聲,滿面肅殺:「難道只有他們有殺人的刀,我便沒有殺人的刀嗎?」
「我等多謝大人活命之恩!」
整條常平村的人,都向著丁雲毅跪了下來……黑夜散去,太陽掛上了天空。
洪調元在那已經等了很久了,丁雲毅現在怎麼樣了?他成功刺探到常平村的情況了嗎?還是,他的身份已經暴露,而死在了那些村民的手裡?
不,不,丁雲毅是不會死的,洪調元隨即否定了自己這樣的想法,天下誰都會死,但只有丁雲毅不會死!
沒有人可以殺得了他
那些錦衣衛,都離他很遠,洪調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就覺得應該這麼做而已。隱隱的,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陽光完全的照she到了常平村。
這時候,陽光下,一個人緩緩的從常平村走了出來:
丁雲毅!
洪調元笑了,他沒有猜錯,丁雲毅是不會死的,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沒有人可以殺得死他,沒有!
「三弟,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安然出來。」洪調元大笑,然後把「龍牙」扔給了丁雲毅:「如何?何時可以進攻?」
丁雲毅接住了「龍牙」,輕輕撫摸,愛不釋手,然後微微笑道:「我去了,也看到常平村的人了。」
「好,好!」洪調元放聲大笑:「我就知道三弟出馬,必定不會有任何閃失,這番必定殺得他們雞犬不留。三弟,我們這就進攻!」
丁雲毅輕輕出了口氣:「大哥,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你說什麼?」洪調元一下怔在了那裡。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哥,放他們一條生路吧。」丁雲毅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洪調元怔怔的看著他,過了一會才問道:「三弟,發生什麼事了?」
「一群無辜的百姓而已,不要為難他們了。」
「無辜百姓?」洪調元冷笑一聲:「他們殺了我十一個手下!我錦衣衛的便是死一個人,也定要他們血債血償,何況……洪調元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是福王下的命令……我知道。我知道」丁雲毅喃喃的說著:「我知道這是福王下的命令,我也知道你的十一個手下死了。可他們要屠村,難道讓村子裡的人束手就擒嗎?大哥。我們的百姓,很多死在了金虜的手裡,很多死在了流寇的手裡。死的人太多了,難道現在還要讓他們死在自己人的手裡嗎?放了他們吧。」
「三弟!」洪調元的聲音一下便提高了:「我記得在澎湖的時候,你殺伐果斷,敵人便是再多,你也從來沒有怕過,怎麼現在反而心慈手軟了?」
丁雲毅的聲音並不響,但卻清楚的落到了洪調元的耳朵裡:「那是敵人,不是咱們自己的百姓。大哥,你既然說到澎湖,你可曾想過。在澎湖的時候,每次我想殺人,都是你一再在那勸我,讓我不要衝動,可是現在你呢?你回到錦衣衛了。難道連你的心也變了嗎?如果對面站著的是咱們澎湖的鄉親,你也能下得了手嗎?」
洪調元沉默了會,忽然連對丁雲毅的稱呼也都變了:「武烈伯,下官錦衣衛指揮僉事洪調元得罪了,下官有要事懇請武烈伯應允。常平村刁民,擄掠人口。其罪一也;私造兵器,其罪二也;殺我錦衣衛十一人,其罪三也。有此三罪,斷無可恕。今我奉福王命剿滅之,常平村上下,雞犬不留。懇請武烈伯讓路,屬下洪調元感激莫名。」
他一口一個「武烈伯」,叫的非常客氣恭謹。
從職位上來說,丁雲毅是他的上司,洪調元遠不如其,但錦衣衛辦事,卻不受丁雲毅這樣官員調遣,不用聽任何官員的話,甚至地位遠在這些官員之上。但洪調元如此恭謹的稱呼丁雲毅,已經算是給足了他面子,換一個人洪調元絕不可能允許。
丁雲毅懂他的意思,他淡淡的笑了笑:「洪指揮,我知道,錦衣衛要做什麼事情,我這個武烈伯是無論如何阻擋不了的。但請看在你我兄弟情分上,放他們一次吧,就當我這個三弟求你了!」
「如果我不顧兄弟情分呢?」洪調元冷冷地問道。
丁雲毅又笑了笑,然後緩緩的拔出了龍牙:「洪調元,我是大明的武烈伯,福建總兵,驃騎將軍,上護軍!你若敢硬衝,朝廷要不了你的腦袋,難道我數萬虎賁將士還殺不得你?」
朝廷要不了你的腦袋,難道我數萬虎賁將士還殺不得你?
殺氣騰騰的話,讓洪調元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丁雲毅又緩緩地說道:「洪指揮,你去請聖旨吧。聖旨一到,我丁雲毅讓開道路。聖旨不到,錦衣衛擅自屠村,既然本鎮在此,絕不放一人一騎過去!」
「你丁雲毅名滿天下,洪調元早有所聞。」洪調元也緩緩的拔出刀來:「可我是錦衣衛,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武烈伯,請讓路,否則我便只有硬衝了!傷了你武烈伯,便將我九族誅滅,我也只能人命。」
一刀在手,洪調元殺氣畢露,哪裡還是那個澎湖時候膽小怕事的洪把總?
錦衣衛八虎之首——猛虎出山,洪水滔天——洪三峰!
「我知道你是錦衣衛八虎之首,就算你今天殺了我,福王也一樣有辦法保住你。」丁雲毅橫刀在胸:「大哥,請吧!」
後面的那些錦衣衛,看到這兩人居然拔刀怒目相向,都大是驚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紀一見大驚,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橫在兩人中間:「老洪,三弟,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怎麼自己兄弟要相殘了?」
「老紀!」
丁雲毅和洪調元幾乎同時叫了出來,洪調元冷冷地道:「錦衣衛辦事,有人欺辱阻攔,我是錦衣衛指揮僉事,你是我的下屬,讓開!」
丁雲毅也是冷笑道:「老紀,我是大明的武烈伯,今ri武烈伯要殺人了,讓開!」
「好,好!」老紀連連頓足:「你們一個是指揮僉事,一個是武烈伯,我誰都得罪不起。打吧,打吧,自家兄弟殺個你死我活吧!」
他才讓開,洪調元忽然厲吼一聲,舉刀便朝丁雲毅衝來,衝到面前,一刀砍下,殺法凌厲!
這才是洪調元——洪三峰!
丁雲毅也是一聲暴喝,一刀迎著而上。
「噹」的一聲巨響,丁雲毅迅速變刀,一刀砍下洪調元的腰部。
洪調元反手一擋,架住了丁雲毅的刀,就在此時,他忽然低聲說道:「打敗我!」
丁雲毅一怔,迅即明白。
龍牙如同閃電一般,接連三刀砍下,洪調元連連敗退,氣喘吁吁。
那後面的錦衣衛眼看指揮僉事抵擋不住,可一來沒有得到洪調元的命令,二來和指揮僉事對戰的那可是深得聖上寵信的武烈伯啊,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上前幫手的。
接連幾刀落下,丁雲毅猛然飛起一腳,正中洪調元的腿彎。洪調元頓時慘呼一聲,跌落到了地上。
後面錦衣衛大驚,正想上來幫忙,丁雲毅的刀已經對準了洪調元,大吼一聲:「誰敢上來!」
那些錦衣衛趕緊收住腳步,老紀慌了,連連道:「三弟,三弟,刀下留情!」
「老紀,你也給我站著!」
丁雲毅冷哼一聲,在洪調元的身邊蹲了下來,低聲道:「大哥,怎麼辦?」
「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洪調元也低聲應道,隨即抬高聲音:「你敢殺我!」
「我當然敢殺你!」丁雲毅演戲般的叫了聲,隨即低聲說道:「我把姚慕湖交給你,月梅肚子裡已經有了。還有,常平村我會一把火燒了,他們再不會出現在這裡,他們都已經死在了火裡……把他們都帶到你的台灣去,這裡我盡量拖著,千萬千萬不可露出任何馬腳,一旦洩露,我全家人的xing命就完了。」洪調元說完,聲音又猛的一下抬高:「丁雲毅,你如此囂張跋扈,現在放了我尚有一條活路!」
丁雲毅慢慢的收起了「龍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