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ri的,拿著雞毛當令箭了!」張大能心中罵道。但是這心裡罵歸罵,還不能罵出聲來,這邊,該跪的還得跪。
「娘的,就當是撞鬼了。」張大能心中恨恨,卻也只得往地上跪了下去。這不跪行麼?一大家子都瞧著這裡呢!平ri裡三兄弟對老人家咋樣,大家都心裡有數,那幾個老姑正尋思著找不痛快呢!
張大能帶了頭,三兄弟帶著家人也只得老老實實的跪在了靈前。
張大能兒子張遠心中哀怨道,「完了,完了。自家老子都給他狗ri的張山海給整跪下了,以後在他面前哪裡還有半點面子?直接夾著尾巴做人算了。」
張大能原來指望這個混小子鬧著玩,跪一回冤枉的算了。哪裡想到張山海見一屋子人愣是給自己整跪下了,竟然玩上了癮。
「升,平身。湊大樂,鳴炮!」張山海又唱道。
屋裡一陣嗩吶聲響起,屋外幾聲火銃響起,又是一陣炮仗響起。
「孝子再跪!」張山海又喊道。
「狗ri的,你他娘的這不是整人麼?」張大能怒不可遏,猛的朝張山海衝了過去,掄起拳頭就要揍張山海。
「誰敢動手!」沒等張山海老子張雲陽出面,那yīn陽師張敬先竟然擋在了張大能身前。
這張大能也算得上是張家山的一個壯漢,力大如牛,挑個兩百斤不再話下。但是被張敬先這麼輕巧地一擋,竟然像磁鐵吸住了一般,紋絲不動地站在了那裡。張大能一會兒工夫便滿臉漲紅,大汗淋淋,張敬先卻像個沒事人一般。
圍觀的眾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張大能壯實得像一頭牛一般,而張敬先瘦弱得似乎風一吹便能夠吹倒一般。但是沒想到,兩個人一碰撞竟然掉了個個來。
「跟你們說,張yīn師先不得了吧?他可是學了神打的人,說不定那個神上了他身,他就跟一個神一樣。張大能再能打,能抵得過神?」圍在四周的人群之中,有人輕聲說道。
「德子,不懂就別瞎說。人家是yīn陽師,從小就修煉神功。大能只是天生蠻力,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幸好,人家脾氣好,這要是在外面,大能要是衝撞了張敬先,早就橫在地上了。」張直東說道。張直東收雜貨,走南闖北的算是有些見識。
「我就是有些奇怪,張yīn師平時不大喜歡管閒事的,不知道今天為什麼要幫山海這小子。」德子抓了抓腦袋說道。
「這還不簡單。剛才是張yīn師讓山海去弄的,現在若是讓山海被大能揍了,張yīn師的面子往哪擱。」張直東說道。
「張大師。你是不是一定要拿小子一直這麼羞辱我們兄弟三個?」張大能嘟噥道。
張yīn師實在太讓他恐懼了,知道這個時候來硬的肯定是不行的,只好來軟的。
「哼!你若是平ri做得好,能夠讓一個幾歲的小屁孩當猴子耍?別看人家年齡小,別人說你半句瞎話沒?要是放在以前,你這種人得點天燈。啥玩意兒!」張敬先不屑地說道。
張大能被張yīn師這麼一堵,也不敢繼續回嘴。
「張大師,我看這祭祀還得繼續。山海那孩子還等在那呢!我看今天這法事先讓山海先搗弄著,完了,你該怎麼弄還得怎麼弄。」家務長又發話了。
「樹根,這也是在你家,不然老子今天早發作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事是我鼓弄這孩子搞的,事後誰也不能秋後算賬,要來就衝我來。誰要是事後找這娃的麻煩,讓我知道了,你們也都知道我張敬先的規矩。」張敬先不知道怎的,一心護著張山海。
張敬先這麼一說,就算張大能原本想在父親上了山之後去找張山海的麻煩,也不敢了。yīn師的權威從來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撼動的。
yīn師對於普通百姓是可怕的。張敬先的可怕之處,其實村裡人並不是很清楚,但是村裡人卻清楚的知道yīn師的厲害。
張家山一條大路從南到北,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大路的zhōng yāng卻立了一座墳。這墳不知道在這路上立了多少年,張家山沒有誰說得清。甚至這墳裡躺著的是誰,張家山也沒人知道。每年清明的時候,也沒有人為這墳掃墓、堆土。只有張家山人給這墳燒些紙錢。但是從來沒有人敢於將這墳移走。原因是,這墳的主人是個yīn師。
張家山出漢子,張家山的男子個個人高馬大。據說,當年土匪來張家山拉丁的時候,在村口碰到一個放牛的張家山漢子。
那張家山漢子也不反抗,只是溫聲說道,「各位,稍等,這牛腳上沾了泥土,我去給它洗下腳。」
那張家山漢子說完,便直接雙手將偌大一頭大水牛給抱了起來,然後舉重若輕的放到池塘裡將水牛的四條腿洗得乾乾淨淨。
自然,沒能等張家山漢子將水牛放到地上,那幾個土匪早已倉皇逃走。
張家山的漢子總有幾個不怕死的,也不講究忌諱的。張敬超便是個膽大的漢子,他在那yīn師墳旁修了棟大房子。
但是房子才開始修,修房子的漢子就每天做夢。
夢裡,一個yīn陽師告誡道,「小子,你修的房子擋住了我的槽門。你若是不趕緊拆了,必有橫禍。」
張敬超不以為然,心想這yīn師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死人。還能夠拿自己怎麼樣?
張敬超的房子修得很快,似乎也順風順水,一點事情都沒有。張敬超經常得意地向鄉親們吹噓道,「yīn師算什麼?死人一個,我怕他個啥?要是惹得老子毛了,直接把他的墳給扒了。」
張敬超的大話沒能夠說到過年,那一年冬天的時候,張敬超家起了場大火,房屋被燒得一乾二淨,而誇海口的張敬超第二天就瘋了。過了沒一個月,就跳到羊山江裡淹死了。
從此,村裡對這yīn師墳諱莫如深,誰也不敢對這yīn師墳有任何非分之想。對yīn師自然也是非常的畏懼。
張敬山是彩雲生產隊這周邊最著名的yīn師,甚至全公社的人都知曉他的名頭。只是這年代,yīn師也是封建迷信的一個最顯著的特徵,公社裡的人可不敢找張敬山。只有張家山深處深山之中,外面搞得火熱的運動,卻很難影響進來。
再說這張山海,年紀小小的,居然就懂一些yīn陽術法。連他老子張雲陽都不知道。張雲陽還以為是張山海偷偷地跟張敬山學的。所以這張敬山才這麼護著張山海。
張雲陽不知道的,張山海學了這yīn陽術法竟然是與他有關係的。這事情說來話長了。
話說,前年的時候,張雲陽去公社開會的時候,正好那裡在搞破四舊的運動。各家的一些古書都被收了上來。正要拿去火燒。
張雲陽看得心痛,忙說道,「哎哎,這直接給燒了多可惜啊。」
一同去的大隊書記張懷玉慌了,「雲陽,別瞎摻乎,這事情可大可小。」
但是公社幹部可不肯這麼放過了張雲陽,革委會的馬如chūnyīn陽怪氣的說道,「莫不是,你要替那些反革命不平?」
張雲陽笑道,「我是說可惜了那些紙張。我們生產隊的同志因為沒有紙擦屁股,都是用山上的樹葉,要麼用竹片,都很傷屁股,也擦不乾淨。你們公社的人放著這麼多的紙張不知道好好利用,直接用來燒火,真是太浪費了。」
張雲陽還真不是說假話,這些書在他的眼裡,最大的用處還真是擦屁股。
那革委會的馬主任一聽,哈哈大笑了起來,「哎呀,這個年輕人覺悟真是很高。我們一直都是想著怎麼除掉這些舊思想。但是沒想到,這些舊思想在老百姓的眼裡,早已跟廁紙一般。既然農民兄弟需要。我們也應該盡量滿足嘛。那個同志,你就負責將這一車書拖出生產隊去,給生產隊的農民兄弟解決廁紙的問題。」
這一車的書籍,張家山生產隊一下子也用不完,就堆放在生產隊倉庫的一個角落裡。
實際上,張雲陽這一車書是給自家婆娘拖回去的。不過他可不敢直接放到自己家裡去。只能藏在生產隊的倉庫裡。好在生產隊的倉庫年年裝不滿,放在角落裡也沒人去動。
張山海自然能夠偷偷地從張雲陽那裡拿到鑰匙,然後偷偷地跑到倉庫裡去翻自己想看的書。
說起來,這倉庫裡的書還真是不少。張山海時不時的,搬幾本書回去。
這個時候大學生響應號召上山下鄉。張雲陽的婆娘,張山海的媽,叫何妮。也是下放到彩雲大隊的大學生。後來就嫁給了張雲陽,再過了一年就生下了張山海。轉眼就過去了幾年。何妮在張家山住了幾年,張家山的土話也能夠說得很流利了。
何妮是知道教育是要從娃娃抓起的,所以兩三歲的時候就開始教兒子識字。實際上,她原本想教男人也學一點東西的,但是沒想到男人沒有兒子學得好。
張山海識得字之後,對於那倉庫裡的書更是稀罕了。一本一本被他偷偷地拿了回去,藏在家中的牆縫裡。
村裡一直流傳這yīn師的故事。張山海也非常的嚮往,所以裡面關於yīn師的書籍自然也成了張山海搬運的重點。
張山海畢竟太年幼了,那些風水堪輿書籍哪裡是他能夠看得懂的?不過一些祭祀的套路,倒是被張山海學得賊熟。
這次有了張大能家的這一曲。
張山海整了張大能三兄弟幾次,便意興索然,連忙說了幾句套話,就到一邊跟幾個小屁孩玩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