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去前,她湊近予月耳畔說道:「你早點死也好,因為,賀擎曦我是要定了,世間只有我不要的男人,沒有我要不到的男人,所以……你不死,我還真的很困擾呢。」
李媚君嬌聲軟語、笑逐顏開,美麗的容顏因力燦爛笑靨,變得更嬌妍欲滴,誰想得到這樣的表情,出口的話卻是如此驚世駭俗,不說予月膽顫心驚,便是躺在她身旁的鬼姊姊、阿姨、嬸嬸、妹妹也都嚇壞。
予月害怕,但在李媚君退開時,她擠出了一絲笑容,淡聲回道:「強扭的瓜不甜,便是強行摘到手中,也會失去其真滋味。」
她的話讓李媚君臉色大變,目光凌厲地迫視她,予月同她相對望,乾淨清澈的眼神裡無一絲雜質,與她充滿暴戾凶狠的眼神有著天壤之別,那一刻,李媚君竟然覺得自己輸了。
怎麼會輸?後予月不過是一個手無搏雞之才,沒有身份地位、什麼都不會的笨女人,何況又快死了,自己是絕絕對對的贏家啊,她在害怕什麼?
從來沒有過的慌亂感,在李媚君心頭浮現,媚艷的雙眸裡出現一絲狼狽,她匆匆離開。
李媚君離開後,鬼姊妹們急急抓住予月的手,一人一句輪番勸道。
「那個賀擎曦再好也別嫁,你搶不贏這個女人。」
「她的身上有一股鬼也害怕的邪惡氣息,你少靠近。」
「她的話是真的,我看得見她那顆黑色的心……」
她們急切的焦慮映入予月眼底,真心真意的勸說反而沉重了她的心情。
接下來幾日,她吃不下、睡不好,心心唸唸著遠在京城的擎曦。他會是李媚君的對手嗎?會不會賜婚旨意一下,他便「身不由己」?
內外憂俱的情況下,予月果真染上風寒,養過大半月才逐漸好轉。
后羿把這筆帳算在擎曦頭上,認定是他犯桃花,讓女兒遭此橫禍。
他每天在予月耳邊嘮叨著,「娶妻娶德,嫁夫圖的就是個吃穿,阿爹不缺你吃穿,只要找個平平凡凡、一心待你好的男人就行,賀擎曦再好,也不值得用命去換吶。」
她仍然時心靜氣地等待,當然,她偶爾也會感到焦躁不安,擔心那個皇帝不會真的下了聖旨,把他和李媚君湊在一塊兒吧?
如果是的話,擎曦會怎麼做?為前途著想,即便再討厭李媚君,還是咬牙忍痛把她娶進門?
這個想像,像根銳針似地,直往她的胸口戳,糖兒、醋兒、醬兒全翻倒在一塊兒,她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只覺得滿口苦澀。
她一天想他十回、百回,思索十遍、百遍,終於讓她想出些許端倪。
原來呵,自己對他的喜歡不是半推半就,不是人云亦云,而是真真實實的童史無欺,她盼望他在身旁,像過去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她等待他、等得心力交瘁,生怕那些「年月日」成了過往雲煙。
她知道自己性格軟弱、膽小怕事,但為了擎曦,她不惜逼迫自己強硬與李媚君對抗。
是的,她做下決定了,只要他堅持不娶李媚君,就算因此犯下逆旨大界,她願意陪同他一起扛、一起面對,天上人間,她願意李他攜手前往。
是的,她再明白不過了,她愛上他,真真切切、無虛無偽。
今兒個,阿爹又進屋裡嘮叨。
「你知道那個李媚君做了什麼好事,她在外頭到處亂說,說你活不久啦。」
予月無所謂,那本來就是她刻意做出的效果,只求李媚君不再時時盯住自己,她才能平安度日。
「真想拿把針,把那女人的嘴巴縫起來,怎地那樣一副蛇蠍心腸的女人,卻長得貌美如花,把人迷得團團轉,她說什麼,那群笨蛋居然全數相信。」
那又怎樣?只要賀後兩家人知道真相,其他人要怎麼傳、怎麼說,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笑道:「阿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毒的蛇花紋越鮮艷美麗,能吃的菇其貌不揚。天地間,本就是這番道理。」
「誰說的,後家夫人和小姐不也美得讓人別不開眼,可她們就是一副菩薩心腸,只想幫人、助人,才不想禍害人。」
那些人的眼晴有問題,他怎麼看,自家娘子和女兒都比李媚君美得多了。
「阿爹別生氣,那樣的人家咱們惹不起,躲著還不行?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被瞎說個幾句,又不肉痛。」
「可我就是氣不過,若是人人都聽信她的話,以為你是個病秧子,往後成不了親事,可怎麼辦才好?」
那更好,她又不想與旁人結親。
「阿爹氣不過能怎樣呢,人家是郡主啊,隨便開口就能拿王爺、皇帝壓得人低頭。」皇親國戚啊,如果所有的皇室人都是這副德性,在朝堂為官,也不是與豺狼虎豹為伍?
「她這樣對我女兒,我就不信報復不到她。」
「阿爹想怎麼報復她?」予月想想覺得好笑。
「我等她死了,不給她做棺材。」
予月捧腹。阿爹好大的志向,不給做棺材就當報復了?
不過……阿娘愛的不就是阿爹這樣的憨厚性子,真的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像她啊,偏生不愛敦厚良善的,就愛心機重、城府深的狐狸爺。
見女兒這樣,后羿歎氣,拍拍她的手背。
「女兒啊,不是說擎曦這孩子不好,可、可你也知道的,阿爹同賀家人有心結。」
他說不出自己嫉妒女兒喜歡賀家小子比喜歡自己還多這種話,只好翻出幾百年前的舊帳來說嘴。
「阿爹,您怎還惦記著那些,阿娘若聽見這話定要傷心的,這些年阿娘是怎地真心真意待您,您竟信不過她?」
「也不是信不過,就是、就是……好吧,擎曦那孩子太厲害了,看到他,我就想到他那個了不起的爹,就想到你娘嫁給了我,心底不知道有多委屈,光想著你娘的委屈,我心底就有根刺,刺得我難受……好女兒,咱們不要賀擎曦,阿爹另外幫你物色個好男人好不?」說到最後,那個口氣簡直是苦苦哀求了。
「阿爹心疼娘的委屈,就不心疼女兒的委屈嗎?」她幽幽問了句。
后羿聞言,心揪成一團。已經喜歡成這樣了啊,喜歡到不和賀小子一起,就會難受委屈?他捨不得女兒傷心,可是……他濃濃的眉目糾成一團。
「如果皇帝賜婚,逼他把李媚君一起娶進門,阿爹會擔心吶,那女人三番兩次害你不成,不曉得還有什麼更厲害的手段在後面等。」
「擎曦哥哥不會肯的。」她告訴自己,必須對他有信心。
「如果,他不能不肯呢?如果皇帝以賀家人的命做為要脅、挾制他前程呢?女兒啊,你不懂男人,男人為自己的未來,是可以做出許多犧牲的。阿爹那麼寵你,怎捨得你去拼一個危險的婚姻?」
「如果真的走到那天……」
予月抿緊雙唇。如果走到那天……她便能毅然決然轉過身嗎?她不知道。
「不會有那天的!」
一句斬打截鐵的聲音出現,予月和后羿齊齊看向門口。是擎曦!
她從椅子上跳起來,衝到他跟前,看住他的眉、看住他的眼,看得滿心歡喜,忘記她是誰。
予月的喜悅興奮全落入擎曦的眼裡,他拍拍她的肩膀、握上她的手,把自己的掌溫傳遞到她冰冷的小手上。
轉過頭,他對后羿道:「岳父,我照約定拿到一甲狀元,予月及笄禮那日,賀家定會央人上門提親」
這麼快就叫岳父?他沒認呢!
后羿怒眼瞪他,咬牙切齒道:「還沒完,你最好先把李媚君的事給我處理得乾乾淨淨,一天沒處理好,予月就一天不進賀家門。」
跟在擎曦身後進門的予祥、予恩見狀,連忙進屋拉開父親。
「阿爹,大哥考上二甲十七名,我也上了三甲二十一名,我們要入朝當官了。祖母說,這等大事要趕快敬告祖先,阿娘要你到前頭,主持祭拜事宜……」
予恩一面說一面把父親給拉出予月房間,予祥對擎曦使個眼色後,貼心地為他們關上門。
門甫關起,擎曦一把將予月抱進懷裡,他滿足地深吸口氣,親吻她的髮際。
終於啊……終於擁她入懷、心落定。
三個月時間,旁的沒學會,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相思真的很折磨人。
捧起她的臉,擎曦有說不出的開心,教他開心的事很多,見到她、抱住她、親吻她……而最最令他開心的是,她說了:阿爹心疼娘的委屈,就不心疼女兒的委屈嗎?
不和他在一起,她便委屈了呢。
還以為她是被幾個哥哥合力強迫,強迫和自己在一起,還以為她只不排斥他的寵愛疼惜,還以為她年紀小到無法理解「愛」是怎樣的東西。
原來,他弄錯了,她只是不擅長表達心事,只是不曉得甜言蜜語、把愛掛在嘴碎,只是不曉得用手段來勻住男人心。
滿足呵,他緊緊摟住她,片刻不肯鬆手。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賺錢的滿足、高中狀元的滿足、受皇帝重視的滿足,都遠遠比不過知道她愛他的滿足感。
再次親親她的額頭、聞著她身上談淡的冷香,在滿足過後,他勻起予月的下巴歎道:「怎麼又變成小冰球了?果然,沒有我還是不行啊。」
擎曦以為她要害羞地頂他兩句:誰說沒有你不行,我不是挺好……沒想到,予月竟是環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胸口裡,悶悶地說了句,「是啊,沒有你,果然不行。」
滿足再加上滿足,那個感覺是筆墨都無法形容的快樂呀。
他再也忍控不住了,捧起予月的臉,俯下身把唇壓上,他重重地封住她柔嫩的唇瓣,吸吮著她的香甜、在她的柔軟間輾轉流連。
這個吻帶著迫不及待的疼惜、帶著思念,也帶著濃濃的眷戀,他緊緊抱住她的身子,想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似地。
纏綿、戀棧……他不知道自己吻了她多久,只知道再久都不夠用,他想她,想得心疼、頭疼、全身上下處處發疼。
終於,擎曦鬆開她,把她重新壓回自己胸口,兩個人的喘息聲,此起彼落,兩顆緊緊相依的心宣佈了一件事——他愛她、她也愛他。不是單純的愛,不是單方面的喜歡。
「說!想我不?」擎曦話問得霸道,可她不介意他的霸道。
「想,很想。」她順著他的心、也順著自己的心意,實話實說。
「什麼時候想?」
「收到小姑娘送來的鮮花時,很想,想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想到送女人花兒?吃著阿江送來的魚時也想,若是腦子越補越好,會不會想你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抱著暖玉枕的時候也想,想著它再暖,也不會同我說說話,不會輕拍的我背、哄我入睡。看著院子裡那道牆時,更想、更想,想著什麼時候,你才會從那道牆後頭飛身過來見我。」
她的想,讓他樂到不行,短短三個月,她變得多話了,而且出口的每一句,都帶著濃濃的甜蜜,誰敢說短暫分離不是幸福的前奏曲?誰說塞翁失馬非福氣?
「誰教你不肯同我一起進京。」他出聲埋怨。
予月失笑。這人啊,都已經贏了,還是忍不住要一路贏到底,真是霸氣的壞男人呵,真不曉得,他怎能在人前裝出滿臉的斯文有禮?若是教人知曉他的真性情,不知道有多少家女子要心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