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您這徒弟當年可曾經欺負過我呢,您說說,該怎麼辦?」在眾人享用完埃菲爾為艾非拉斯失蹤數周後重返人世而特設的洗塵宴後,剛剛踏出宴席大廳的雪城月便指著拉奇特向艾非拉斯告起了狀。
艾非拉斯聞言微微一愣,扭頭瞅了一眼拉奇特,見後者很老實地低著頭,便對雪城月道:「嗯……憑你現在的身手,當年他怎麼欺負的你,照原樣欺負回去就是,不用給我面子。」
原本似乎是早已打定主意就算死皮賴臉撒嬌打滾也要在這送上門的免費師叔身上狠狠敲一筆竹槓的雪城月,面對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答案,饒是冰雪聰明的她也硬是被當場噎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艾非拉斯見她神情古怪,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由瞪著拉奇特問道:「你當初到底把她怎麼了?該不會是趁赫迪亞出差的時候摸到人家家裡……」
聽得滿臉通紅的雪城月跳著腳直喊:「呸呸呸!才沒有呢!」
拉奇特更是嚇得直擺手道:「師父大人明鑒!我當時好歹也是個金徽啊,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情!」
當下便將當初為了向赫氏立威報復便逼著雪城月嫁給自己八桿子都打不著的一個外戚家侄兒一事老老實實供述出來,自然也提到了比武招親被我將婚事破壞的後續。
艾非拉斯聽完後「哦」了一聲,又上下打量了雪城月一眼,不由莞爾道:「這麼水嫩靈秀的一個小姑娘,也不知是多少少男的夢中情人,你居然忍心逼她嫁給一個下三濫的無賴,還真是頗有為師當年的風采啊!」
「師叔您……您太過分了吧!」被誇得喜不自勝的雪城月佯裝憤怒,舉拳抗議道:「哪有您這樣的啊!徒弟犯了錯,不但不責罰,居然還誇他!」
「沒辦法,我當年就是這麼教他的。」艾非拉斯摸著鼻子苦笑道:「我要不誇他,豈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臉麼?」
「咦?!您……您當年也幹過這種事情?!」雪城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般歪頭瞪著他,見他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立刻便石化當場。
艾非拉斯很是納悶地看向師父道:「咦?莫非你都沒向這丫頭講過我以前的那些輝煌事跡麼?」
師父不屑地扭開頭去道:「像你這種混蛋,我哪兒還有臉去四處跟別人說我認識你。」
艾非拉斯哈哈一笑,又瞅著在一旁呆若木雞的雪城月,很是無奈地攤了攤手道:「哎呀,這下可麻煩了,我這豈不成了讓懵懂無知的純情美少女夢幻破滅的歷史罪人了麼!」
好容易回過神來的雪城月噘著嘴瞪著艾非拉斯,嗔道:「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呢,怪不得我師父提起您的時候總是一副很苦悶的表情。」
「哦?你師父還提到過我的麼?」艾非拉斯頗為意外道:「我雖說跟她見過幾次,但她總是對我冷冷冰冰不理不睬的,想說看在是師祖代言人的份上套個近乎請教個武學問題吧,也是隨便應付幾句敷衍了事,搞得我還以為她很討厭我呢!呵呵,她是怎麼跟你說我的?」
「嗯……她說您天分之高,跟您師父不相上下,可惜行事正邪難辨,簡直就像個受了委屈後就跟整個世界賭氣撒潑的小孩子。幸虧有師伯這樣的良師益友能隨時提點開導著您,才沒讓您繼續這麼瘋癲下去,不然您師父恐怕會很傷心呢!」
艾非拉斯聽得搖頭苦笑不已,瞇起眼睛慨然道:「還真是形容得相當貼切啊!當年我把黑白兩道攪得昏天暗地,被無數江湖中人切齒痛恨之時,全世界也就只有程兄一人還肯收留我,陪著我喝酒聊天。想來也是,若不是有程兄這麼個免費的心理醫生在,只怕我早已把自己給逼瘋了吧!」
說著,他便轉身肅容對師父做了個揖,「程兄,這些年可真是辛苦你了啊!」
師父斜睨著他冷哼道:「少來這套,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繼續在這裡白吃白喝了麼?別人作揖都是肘與肩齊才能顯出恭敬之意,你這猴子討食般的模樣,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艾非拉斯很無辜地攤著手道:「我也不想白吃白喝啊,可這年頭,像我這種身無長處又與時代嚴重脫節之人,哪裡還找得到合適的工作啊!就算想去當個臨時性的打手賺點外快,也因為過往的惡名太著,沒人敢要啊!」
一旁的埃菲爾聽到這話,當即笑瞇著雙眼,很是親切地看著他道:「怎麼會,您可以來給我們拍電影啊,憑您這氣質、長相,只要本色出演,就絕對能紅透半邊天呢!」
艾非拉斯似是聽得心動不已,滿臉期待道:「哦?是要讓我演男主角麼?」
「這個嘛……恐怕……恐怕有些難度……」埃菲爾很是為難地搖頭道:「畢竟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偶像派的……不過只要您先積累了足夠的人氣,自然就能……」
未等她說完,艾非拉斯便意興闌珊地擺手打斷道:「那太麻煩了,還是算了吧!」直把埃菲爾噎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頭一次看到埃菲爾如此吃癟的師兄樂得直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見埃菲爾拿眼狠狠瞪他,便趕緊斂了笑意,走過來提議道:「我這裡倒是有一份為您量身定做的肥缺,不知師叔您意下如何?」
「怎麼個量身定做法?」艾非拉斯納悶的問道:「既有樂子,又來錢特快麼?」
「正是!」師兄大力點頭道。
「哦?!」艾非拉斯很是詫異地用指捋了捋頷下短髯,極感興趣地看著他道:「說來聽聽。」
「這工作極其簡單,但成就感十足啊!數不盡的高手任您隨意砍殺,砍到手軟都砍不完!動不動還會有幾十層樓那麼高的怪物追著您到處跑,那種刺激感簡直比開飛機躲導彈還強幾百倍啊!」
「嗯……聽起來確實很對我的胃口,」艾非拉斯聽得點了點頭,卻又疑惑道:「可這樣真的能來錢麼?」
「當然,您要知道,在天堂島的異世界裡探險的普通人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而超過限制次數的復活可是要收取不菲的費用的。據我的統計,現如今每天死在天堂島裡的人次,沒有個兩萬,也有一萬五,其中百分之四十都是超限死亡,那可都是要花錢的啊!雖然現在超限復活的價格相比政府暴利斂財的時期要下降了近一倍,但一次也要八十銀魯克,您算算這每天得花多少錢。」
顯然是懶得動腦的艾非拉斯扭頭看了一眼拉奇特,後者剛低著頭掐指念了個「四八三十二」,雪城月已高舉著手,連蹦帶跳地得意大叫出聲,「六八四十八,最少是四十八萬!」
我聽得不由納悶道:「埃菲爾,你不是說過天堂島淡季的每天客流量才三萬,每人平均消費不過二十銀魯克,收入僅有六十萬的麼,怎麼這就四十八萬了?」
埃菲爾聳肩道:「這些錢,基本都被寶石獵人瓜分了,剩下的那點微末零頭,自然不被納入計算。」
師兄瞪著她道:「你按八十銀魯克復活一次的價格收購,然後八十八銀魯克賣出去,憑空轉個手就日進最少四萬八,居然還好意思說是微末零頭!你嫌少就都給我啊!」
埃菲爾只是不屑地回了他一個白眼。
艾非拉斯卻點著頭道:「嗯,聽著確實很有錢途啊!這島上的寶石獵人多麼?」
「把不常見的一些也算進去的話,大概有四百來個吧,但大多數都不是天天全勤,基本都是一周或者半個月干一筆,然後優哉游哉地給自己放十來天假的主兒。就我所認識的人裡,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幾乎天天在尋寶,按這麼算的話,平均每天大概也就一百多人在裡面跟我們搶生意吧!」
艾非拉斯皺著眉道:「這四十八萬,就算只有一百個人來分,也沒多少了啊!縱使是日收入,這點錢也連艘好點的遊艇都買不起,按照這裡的地價,那我的度假別墅豈不是要到明年才能買下來了?」
師父聞言哈哈大笑道:「度假別墅?你在做夢麼?就憑你這大手大腳的能耐,下輩子估計都買不起啊!」
艾非拉斯聽得拉下臉來,冷冷地回敬道:「你這個連存款都沒有,只能常年躲在荒山老林裡來逃避現實的傢伙,也好意思說別人麼?我好歹也是在全世界至少有兩棟房產的人,按現在的市價賣了,起碼也有好幾十萬的收入,你呢?就你那龍牙山上搖搖欲墜的破爛石屋?詩劍島上暗無天日的陰森石洞?送給我,我都不要啊!」
「哼,那又如何,起碼風景好。」
「電都沒有,風景再好有個屁用!每次我去你那兒,滿心裡都充斥著一種彷彿一不小心被雷劈後穿越到了石器時代的悲涼感啊!連個坐式抽水馬桶都沒有,唯一能和外界溝通的工具居然是過期最少七八年的報紙,還是我上次帶去的,簡直蠻荒得令人髮指!」
「嫌窮,你就別來啊!我又沒請你!每次屁顛屁顛跑來白吃白喝,滿口直誇著什麼空氣新鮮、景色宜人,然後一住就是半年多,還死活賴著不肯走!結果現在又來唧唧歪歪地嫌這嫌那,你到底是有多扭曲!」
「廢話!我要不經常去看看你,怎麼知道你是活著還是死了啊!連個電話都沒有的人,你要是哪天突發心臟病掛了,幾年後湊巧跑來看你的我,也方便幫你收個屍、立個碑啊,然後在上面寫上『艾非拉斯到此一遊』,那畫面想必非常帶感。」
「嘿,你師父當年就幹過這缺德事兒,我都還沒找你們冰蓮派算賬呢,你居然還滿心算計著想再來一次?!」
「這種光榮傳統,當然要發揚光大了,再說誰叫你師父死在我師父前面呢!」
說到這裡,似乎是觸到了兩個老不死都不太願意提及的傷心往事,於是不約而同地紛紛陷入了沉默之中。我們這些對前事一無所知的晚輩自然也不好插嘴,只能尷尬地在一旁看著。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艾非拉斯又哂笑著開口道:「聽說前幾日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跑到赫氏去算計你徒弟啊,鬧到後來,你差點兒就要揭竿而起了,結果被人家不知怎麼地哄了幾句,居然又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樂顛顛地跑去跟人吃大餐了……嘿,我當時聽了差點沒笑翻過去,這要換成你師父,那丫頭恐怕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就已經被活活砍成兩爿了吧!」
「哼,你少拿我師父來說事兒,現如今又不是當初那樣的亂世,滿地的錢撿都撿不過來,好端端地不是被逼急了,誰還有空去造反啊!」
「……」艾非拉斯又沉默了一會兒後,頗令人意外地沒再像之前那般繼續冷嘲熱諷,反而帶著絲感傷地點頭認同道:「唉,也是,現如今的世界……也沒我們什麼事兒了。」
說罷歎了口氣,他又轉頭對著師兄道:「如果我答應入伙的話,每天大概能掙多少?」
似是早已在心中盤算好了的師兄,當即眉開眼笑地回答道:「如果師叔您肯加入的話,平均每筆大概能有四萬的收益吧!運氣好的話,干一筆甚至能頂別人半年多的收入。」
「哦?這麼多!」艾非拉斯奇道:「競爭者可有一百多人啊!」
「風險越高,收穫自然也越大嘛!一般寶石獵人不敢去的地方,有您和我師父在,簡直就是如履平地啊!那收入,自然也是其他人沒法比的。」
「嗯……每筆至少兩萬的收入,倒也不錯了。」艾非拉斯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師兄卻立即潑了一盆冷水道:「對不起,按人頭分的話,您也就能拿一萬三出頭而已。」
艾非拉斯瞪眼道:「我徒弟不算人頭的麼?」
師兄思忖片刻後,皺眉道:「如果要算上您徒弟的話,那就得按照戰鬥力來分了,畢竟您這個戰鬥力不足兩千的徒弟……實在是有拖後腿之嫌啊!」
拉奇特聽得怒道:「你才戰鬥力不足兩千!」
「好吧,頂多兩千五……」
「你才兩千五!」
「滿打滿算最多也就三千,不能再多了。」
拉奇特氣得指著師兄鼻子罵道:「老子要跟你決鬥!」
艾非拉斯擺了擺手制止道:「嗯,那按照戰鬥力來分的話,我們能拿多少?」
師兄又歪著頭算道:「我師父的戰鬥力,據測有六千七,您嘛,聽說是六千五,我估摸著自己怎麼也有個五千出頭吧,您這不成氣候的徒弟,就算三千好了。這樣算下來,大概是六比五,不過這數不好分,湊個整,六四開如何?」
拉奇特怒喝道:「喂!有你這麼湊整的麼!師父,他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啊!」
艾非拉斯卻毫不介意地哈哈一笑道:「六四就六四吧,干一筆就至少有一萬六的收入,而且還是這麼有趣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拉奇特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卻又不敢出言反對。
艾非拉斯瞅見他的模樣,笑斥道:「就算一周干一筆,你覺得我們兩個人一周能花完一萬六麼?」
拉奇特想了想,搖頭道:「除非是用燒的,不然恐怕是不可能了……」
「那你還在這裡急什麼?嫌我們被人佔便宜了?」
「……師父教訓得是。」被訓得無話可說的拉奇特,低著頭吶吶道。
師兄則喜上眉梢道:「就知道師叔您心胸寬闊,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而且知道我家裡人丁眾多,開銷頗大,如此體諒,真是讓小侄銘感五內啊!」
師父也相當意外地盯著艾非拉斯上下打量道:「你這數周不見,該不會是見到什麼罕見的神跡了吧,不然怎麼像是突然腦子開竅般轉了性兒呢?」
艾非拉斯卻邪邪一笑,抬手道:「當然不是,我可是有條件的。剛才月丫頭說我徒弟當年曾逼她嫁人,這個債呢,我自然是要還的。這樣吧,看在我難得這麼謙讓一次的份上,不如就逼著我徒兒娶了你家阿湘好了,一來也算是對他的一個小小懲戒,二來也省得這麼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成天跟你們這群大齡光棍們混在一起,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借口說閒話……」
「你少在這兒給我做你的春秋大夢了!」師父氣得當即指著他破口大罵道:「我家阿湘就算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也不可能嫁給你徒弟!」
欒茹湘則被嚇得呆住了,好半天才「啊!」的驚叫一聲,渾身瑟瑟發抖地躲到了我和師兄身後。
雪城月更是氣得跳著腳,嗔道:「喂!師叔,您這算是哪門子的懲戒,分明就是耍無賴啊!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
「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麼激動嘛!」艾非拉斯笑嘻嘻地攤了攤手,扭頭又很無奈地衝著同樣聽得傻掉了的拉奇特道:「唉,還想說給咱師徒倆騙個免費的美貌廚娘過來呢,沒想到你這師伯的智商居然還沒徹底退化乾淨,真是失策啊失策……」
眼看著師父氣得渾身直抖,一副就要拔劍砍人的模樣,艾非拉斯趕忙拉起埃菲爾的小手道:「埃菲爾小姐,我聽說這裡最近還來了一位帕爾蘭龍族的大儒?更聽說就連那個眼高於頂的赫迪亞都尊稱他為大魔導師,真是讓我難以想像……嗯,我很想見見他,最好就是現在。」
「這個……」突然被他親切地拉住了小手的埃菲爾,有些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道:「他們現在正在用餐,恐怕不太方便打擾……」
「那正好,我對如何烹製蒼尾冰鰭龍的肝臟也是有很深厚研究的,正好可以和他們交流一下。」
「咦?!可是……」
「別可是了!」艾非拉斯壓低聲音急切道:「人命關天啊,再不走,你身後那位可就真要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