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氏門徒 第二十二集 第七章
    在菲麗斯的吩咐下,那個巨大的冰棺被送交赫氏保管,而幾個老頭的屍首就地掩埋。至於那些傀儡們爆炸後剩下的銀絲,其中一部分也將作為證物和錄影帶一同帶往喀斯特,剩下的因為無法處理,只得跟屍體埋在一起。

    其間校長來電話催了十幾次,菲麗斯都置之不理。

    待全部收拾妥當,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

    隨著直升機高高昇起,看著東方隱現的魚肚白,眾人都如釋重負般地長出了一口氣。

    當直升機穩穩停在喀斯特市政府辦公樓前的廣場上時,校長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平日裡似這般清爽的早晨,赫氏中已有不少人在操場上進行晨練了,然而此刻市政府廣場周圍卻空蕩蕩看不到半個人影,只能隱約看到極遠處的街道上有龍騎警在擋住過往車輛禁止通行。

    菲麗斯詫異道:「你們不是說帶人圍攻了市政府麼,怎麼會一個人都沒看到?」

    「天亮前就散了。」校長沒好氣地抱怨道:「你們磨蹭了一個多小時,天都亮了才過來,要是再繼續圍著,還不讓全世界都知道了?!再說有艾非拉斯在,誰還敢過來找死?」

    「哦……」菲麗斯點了點頭,「他人呢?」

    「在裡面。」校長指了指政府大樓,「大概還在跟那幾個老混蛋們聊天呢!」

    菲麗斯莞爾一笑,回頭對我們道:「走,我們也去打個招呼。」

    剛走進市政府大樓,便看到十七位同樣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坐在大廳裡不住往這邊張望。看到我們平安無事,一眾老頭都鬆了口氣,紛紛上來跟菲麗斯、羅特等人打招呼。

    在得知神戀派的「新人」年僅十七時,眾老頭立刻嘖嘖驚歎,讚不絕口,什麼「神豐俊朗氣宇不凡」、「自古英雄出少年」諸如此類的詞彙層出不窮,更有甚者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拽著我的手道:「當年你師父無數次出生入死,救蒼生於水火,挽狂瀾於即倒,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人對他的恩德不敢或忘。如今看到你們神戀派新人輩出,當真是讓我們好生欣慰……」

    我直聽得滿頭冷汗,只能傻笑以對。

    接下來眾人又對赫氏一頓口誅筆伐,眾口一詞譴責赫迪亞見利忘義居心不良,紛紛勸我早日棄暗投明免得明珠蒙塵,氣得校長在一旁吹鬍子瞪眼,卻偏偏發作不得,直到師兄笑著出來打了圓場,這才忿忿作罷。

    而當得知我們已經掌握了元老議會窩藏重犯的確鑿證據後,卸去重壓的他們又不禁談笑風生起來。

    菲麗斯笑道:「眾位不辭勞苦遠道而來,為了我們幾人甘冒巨險鼎力相助,你們欠我的人情,也就此一筆勾銷了吧!日後若再有需要,只管開口,我肯定讓你們滿意。」

    見這些老頭一個個笑得跟花兒一樣燦爛,我不禁好奇地問埃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埃娜笑道:「從聖-菲麗斯修女學院出來的學生可都是世界頂尖的秘書人才,而且無一不是外貌氣質俱佳的名門淑媛,每一屆都還沒等畢業就已經全被各大聯盟和元老議會瓜分乾淨了。若不是菲麗斯暗中照顧,哪兒還輪得到讓他們去先挑呢?」

    送走了那些老頭後,我們六人這才在校長帶領下來到頂樓的會議室,與此次事件的幾位主謀談判。

    剛推開會議室大門,便只聽身旁「撲通」一聲,拉奇特已經跪倒在地,激動得淚流滿面道:「師父……您……您老人家可還好麼?」

    「嗯,還好。」

    這淡淡的語氣聽來既熟悉又頗有些陌生,令我不禁抬眼望去,只見落地窗前一個修長挺拔的背影緩緩轉過身來,卻只是一個年齡五十許間的中年英挺男子,長得溫文儒雅氣宇不凡,清秀瘦削的臉上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一點也不似我想像中白髮蒼蒼神情孤傲的那個艾非拉斯。

    嗯,師父看起來倒是比他略微老了點,而且也沒有這種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

    他將視線一一掃過眾人,微笑道:「想不到世侄你也來了。」

    羅特立刻笑著打招呼道:「世叔好啊,可真是好久沒見了。」

    艾非拉斯點點頭道:「上次還和你師父談起你,也不知道你劍法練得如何了。」

    「這個……咳咳……」羅特尷尬地指著我,轉移話題道:「這是我師弟,您一定還沒見過吧?」

    「見過。」艾非拉斯笑看著我道:「你這師弟人倒是很好,就是有點喜歡多管閒事。」

    「……」我什麼時候喜歡多管閒事了?看了看旁邊一言不發的菲麗斯,我也不太好意思先開口說話。唉,這師兄妹見面,本該是輕鬆熱絡的場面,這兩位可倒好,一個是視若無睹,一個是冷若冰霜……

    艾非拉斯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突然傳音道:「你和她昨晚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啊?!……」我心中一驚,連忙傳音問道:「你、你當時也在那兒?」

    他淡淡笑道:「自己徒弟出事兒,做師父的能不去麼?這次多謝你了,等一下若是沒事兒,你到樓頂來找我,我還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聽他跟我道謝,還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連忙點了點頭。

    他衝我微微一笑,接著對眾人一揚手道:「坐吧!」

    眾人這才走進大門,依次在長長的圓桌旁就座。

    卻見拉奇特還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艾非拉斯無奈地歎了口氣,嘴唇微動,也不知傳音跟他說了些什麼,拉奇特這才驚喜萬分地擦去了一眼淚,緩緩起身。

    坐下之後,我才看到寬廣的會議室對面遠遠坐著五位面色蒼白的議會長老,其中有一位看起來年紀還不到五十,戴著窄窄的金絲眼鏡,見我看向他,頗不自然地抬了抬眼鏡低下頭去。

    「你們談吧,我就不打擾了。」臨出門前,艾非拉斯瞥了一眼一直望著空空如也的桌面發呆的菲麗斯,隨手關上了大門。

    艾非拉斯走後,這凝重的氣氛才得以緩和。

    在幾位長老結結巴巴地向我們做了簡短的公式化開場白後,赫迪亞便按照計劃首先開炮,直接質問那幾位長老為何要圍剿拉奇特。

    那位戴金絲眼鏡叫做艾格的長老皺眉道:「如果你們無法保證我們的人生安全和此次談話的內容不會公開,我們是不會回答你們任何問題的。」

    菲麗斯冷笑道:「難不成你們還希望我們提供保鏢和律師給你們麼?」

    「若按照一般的司法程序,你們應該先得到保密機構的許可後,才能詢問這些軍事機密。」艾格長老努力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所以我們必須先要確認你們是否有這個資格,才能考慮是否可以回答。」

    羅特聞言笑道:「這位長老,司法程序中似乎只規定了非當事人以外的調查者才需要相關的許可,你要搞清楚,我們可是當事人啊!」

    「……」艾格長老不安地看了看其他幾位長老,見他們都默然不語,只得點頭道:「按照憲法規定,你們的確有詢問的權力,但是並沒有規定我們一定得回答。」

    羅特又笑道:「憲法中明確規定,凡元老會長老或者高級軍官的質詢,不管在職與否,只要獲得允許,元老議會就必須正面地、詳細地給予回答,否則將以瀆職罪論處。我們這裡在座的,不僅有元老會長老,還有兩位曾在職的金徽總統領。我想你一定是新來的吧,艾格長老,怪不得連這個都不知道。」

    「……」艾格長老尷尬地拿下眼鏡用布擦了擦,戴上後仔細看了看羅特問道:「請問您是……」

    「前金徽總統領,羅特。」羅特淡淡笑道:「你說的這些司法程序,老子當年每天都玩。如何?現在可以回答我們的問題了麼?」

    「……好!」艾格長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既然如此,你們想問什麼?」

    校長拍著桌子怒道:「廢話!少給我們裝蒜!你們圍剿拉奇特,到底是為了什麼?!」

    「哦……他曾多次勾結恐怖組織襲擊金徽總統領梅凱爾的部下,妨礙正規任務的執行,擾亂社會秩序,在民眾中引起相當的恐慌,並且證據確鑿。按照憲法條例,應該按謀逆罪名論處。我們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放屁!我們校園被炸案,就是梅凱爾那狗娘養的干的!他娘的才是真正的謀逆分子!」校長義正詞嚴的說。

    唉,真不得不佩服校長他老人家的演戲天分,剛才在電梯裡跟菲麗斯對台詞的時候還為了這麼多俚語而頗感尷尬,此刻卻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激動萬分。

    「您有證據麼?」艾格長老攤了攤手道:「如果沒有證據的話,隨便污蔑他人,可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請問……」羅特皺眉道:「勾結恐怖組織的話,就算是謀逆罪?」

    「是的,還有反人類罪。」艾格長老挺直了身子,輕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拉奇特。

    「那應該如何判處?死刑麼?」

    「是的,而且無論是誰,都可以將他就地正法,不需要通過任何司法程序的許可。」

    「你……能確定麼?」羅特猶自不信地懷疑道。

    「當然能確定。」自以為掌握住了談判節奏的艾格長老用手指一下下點著桌面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人身安全和元老議會的威信受到威脅,我們是絕對不會同意撤軍的。所以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嚴重地妨礙了司法公正,如果仍要肆意妄為,就別怪我們……」

    「那麼,你們先看看照片上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兒吧!」羅特打斷了他,將一疊拍有青冥雙煞凍在冰棺中的照片順著桌面輕輕滑了過去,「如果你們不認識的話,我們還有一卷關於他們的錄影帶,嗯,看起來他們跟你們可是很熟啊!」

    在看完會議室的大螢幕上菲麗斯自導自演的「電影」之後,那五位長老的臉色便如同連吃了十幾隻蟑螂般,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羅特笑嘻嘻地抽出那把紅光四射的長劍,輕輕削著指甲道:「你剛才好像說過,勾結恐怖組織的,只要證據確鑿,無論是誰都可以將他就地正法……是吧?」

    面色如土的艾格長老此時早巳說不出話來,旁邊一位長老終於崩潰道:「好、好吧,你們到底想要我們怎樣……」

    「那麼……」羅特翹起了二郎腿,點了根雪茄瞅著他們道:「就先來說說你們為何要指使梅凱爾偽裝成恐怖分子去襲擊赫氏吧!當然,你們可最好記清楚,我身邊這位當事人可是有著不經過司法程序便能將你們就地正法的權力哦……」

    隨著幾位長老那強硬的司法後盾和心理態勢在無可辯駁的證據面前土崩瓦解,所謂的談判立刻就變成了一場身份對調的審判。

    在校長聲色俱厲的連番炮轟下,幾位長老只得勉強「招供」了自己的罪行。

    「……這個……這個……我們也是害怕赫氏重蹈當年克迪族的覆轍,再次引起全球範圍內的經濟恐慌。現在正處於經濟復甦時期,現階段脆弱的聯盟經濟體制無法再承受一次那樣大規模的經濟風暴了……」

    「……你們也知道,從古至今,非政府的能源壟斷行為都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必要的時候,是可以訴諸武力來解決的……當然,我們也是非常猶豫的,畢竟赫氏在世界上聲譽卓著,所以才只能借這種手段,力圖用最小的損失來息事寧人……」

    「……其實我們也曾考慮過此事將造成的嚴重後果,但是梅凱爾總統領異常固執己見,並一再保證絕對不會造成人員傷亡,我們才不得不默許的……但也只是默許,並沒有任何口頭或者書面上的許可……」

    這些供詞雖說都不盡不實,有關鎢鈦合金的問題更是隻字未提,但校長也見好就收,不再追問,只是要求他們必須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解決方案,否則赫氏必然會對此事追究到底……

    幾位長老抹著冷汗低聲竊語了一番之後,艾格長老才期期艾艾道:「雖說我們可以讓梅凱爾自動請辭,但是……但是眼下已經沒有合適的金徽人選了,我們只怕……只怕……」

    一直沒開口的我這時插話道:「蘇特斯統領就是非常合適的人選,無論資歷還是聲望都足以勝任金徽之職。」

    羅特立刻點頭道:「就我多年的觀察,他的確是能接任金徽的不二人選。至於反刺殺能力嘛……連拉奇特本人都殺不了他,你們也該放心了吧!」

    「這個……這個……任命金徽不是我們這幾個人隨便就能定奪的,非要經過元老議會慎重討論後才能確認……」

    校長當即拍著桌子吼道:「好啊!那我們不如立刻召開個記者招待會,讓全世界的人都來慎重討論一下如何?!順便也讓他們來討論一下你們這幫人渣還有沒有資格坐在元老議會裡!」

    「好吧……好吧……我們回去以後就立刻向元老議會提出委任申請……」艾格長老擦著滿頭的冷汗道。

    解決了梅凱爾這個最大的潛在威脅之後,談判內容便轉到了關於拉奇特的謀逆罪名上。

    菲麗斯義正詞嚴地指出,憲法中明文規定金徽總統領有權力和義務阻止任何意圖不明的非常規軍事行動,既然梅凱爾的某些軍事行動無法證實是否經過元老議會的許可,那麼拉奇特所採取的「策略性」干預行動也就不屬於違法了。

    經過一番「慎重」的討論之後,長老們只得唯唯諾諾地點頭表示認同她的觀點,並許諾不再追究拉奇特的任何法律責任。

    接下來,便是讓他們輪流在埃娜擬定的協議文件上簽字蓋章兼蓋手印,並在會議錄音磁帶上進行細緻的聲紋確認。

    面對師兄手中那削鐵如泥的血羽劍,以及菲麗斯手中不住把玩著的錄影帶,長老們只得含淚屈服。

    當一切都辦妥之後,菲麗斯笑著將那卷錄影帶和照片扔給他們道:「辛苦各位了,放心,只要你們能切實履行協議上的承諾,這兩個人渣就絕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眼前了。今日情非得已,多有冒犯,還請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哪裡哪裡……」五位長老戰戰兢兢地慘笑道。

    「別這麼拘束嘛,我又不會吃了你們。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了,你們派來的另外那七個人,為了幫我們圍剿青冥雙煞的後人,已經全部壯烈犧牲,唉,真是可惜,希望你們日後能好好撫恤他們的親屬……」

    長老們震驚得幾欲昏厭,紛紛點頭如搗蒜般連聲不迭道:「一定一定……」

    至此,這一能令世界震驚的圍剿「恐怖分子」行動總算是悄無聲息地圓滿結束了。

    就在五位長老以為終於可以脫離無盡苦海之時,老奸巨猾的校長和早有預謀的菲麗斯又春風滿面笑容可掬地開始了關於「專利盈利稅」和「專業人才培養基金」相關條款合理性與否的新一輪談判。

    看著但笑不語的師兄和對相關條款倒背如流的埃娜,我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借口上洗手間,提早離開了會議室。

    當這一切都即將結束之時,我才得空掛念一下現在恐怕已經醒過來了的阿蘭,也不知道在她得知我失蹤之後,會不會又去跟雪城月她們哭訴自己被遺棄的悲慘經歷……

    奇怪,這富麗堂皇的政府辦公大樓內,怎麼就連個洗手間都裝修得如此極盡奢華?不但有衣櫃、書櫃、晶石電視,還有沙發和全套的雪茄設備,而打開燈之後,一淙清麗婉轉的歌聲便合著悠揚的樂曲緩緩從四面的牆壁中流淌而出,超大的晶石螢幕上立刻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龍、龍吟瑤?!

    懷疑地出門又看了看門上那「盥洗室」三個燙金大字,我這才確信自己沒有誤闖入酒店的特級套房……

    洗掉臉上頭上臭烘烘的墨水之後,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回想起昨晚種種的驚心動魄之處,直到現在我還心有餘悸。

    摸了摸藏在懷中的面具,我不禁又懷念起和阿冰在飯店打工的那段日子。

    此刻看來,那時簡直就像在天堂一般,看似平淡無波的生活,卻有無數溫馨至極的回憶縈繞在我心頭,徘徊繼緇,戀戀不去。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經意間的幾句對話,突然從心底深處翻騰上來時,卻能讓我失魂落魄地呆立良久,直到被阿蘭或者二百五十一號咬醒為止……

    就在前晚的夢中,我便又回到了那個秋高氣爽的時節,和阿冰一起坐在午後靜謐的飯店櫃檯旁,低聲對著就餐的客人評頭論足。

    「……呵呵,羽,你怎麼知道那兩個人一定是同性戀啊?!」阿冰咯咯地笑著,「他們看起來明明很正常嘛……」

    「你想啊,我們店裡這麼多漂亮惹火的女招待,平常那些客人們來了都看得直流口水,他們卻看都不看,只是盯著對方說個不停。而且左邊那個脖子上還有好幾道吻痕,雖然刻意豎起了衣領,但離得近了還是能看到,這一切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我得意地對著自己的脖子比劃道。

    「真的?」阿冰立刻端起茶壺,藉著倒水跑過去仔細地看了看那人的脖子。

    當看到那人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地伸手撫住脖子時,我笑得差點沒從旋轉高腳椅上掉了下來。

    回來後阿冰吃吃低笑道:「哇……你真厲害……剛才我不光看到吻痕,還看到他們桌子底下握在一起的手呢,看見我來了才不好意思地分開……」

    就在這時,對面那兩個年輕男子突然也朝我們看了過來,左邊那個指著我們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話,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阿冰好奇地問我道:「羽,他們在笑什麼啊?」

    「不好!他們八成也把我們當成同性戀了……」我趕忙拿起菜譜擋住臉,苦笑道:「沒辦法,誰叫我們面對面坐著,你還偏偏長得這麼像女生……」

    「呸!」阿冰紅著臉笑啐了我一口,「瞎說什麼,我根本就是女生好不好。」

    那一剎那間,我便醒了過來……回憶起夢中的細節,心中暖意盎然,忍不住就想笑出聲來,卻怕吵醒了一旁的二百五十一號。

    記得赫氏召開元老議會的時候,應徵去當服務員的我倆便經常在會場中對著那些「環肥燕瘦」、「儀態萬千」的老頭們指指點點。

    說來我們那元老議會中還真是極品薈萃,那幫老頭們或臃腫肥碩到一人坐兩三張椅子,或瘦骨嶙峋得好像木乃伊般隨時都會散架,或精神矍鑠到一看到美女便立刻彎腰撿筆,甚至還有睜大了雙眼端坐不動卻流著口水鼾聲震天的奇人異士。

    只可惜當時根本沒錢買照相機,不然一一拍下來整理分類,再加上我和阿冰的各種經典評論,說不定就能付梓出版,大賣特賣呢……

    「叮」的一聲電梯鈴響,打斷了我的回憶,這才發現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

    「……可是他們明明答應我們,只要我們幫忙就給我們火蛭啊!」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從電梯裡傳了出來,「再說又不是我們的錯,是他們自己突然要撤軍的……」

    「唉,事已至此,師妹你就別多事兒了。」

    這男子的聲音……莫非是昨晚那個陸雲清?那和他在一起的,就是那個女瘟神?

    「不行,我一定要找他們問個清楚,哪兒有這麼耍人的?!……」

    說話間,電梯門徐徐滑開,一名黑衣蒙面女子氣沖沖地快步走了出來,看到正站在樓梯間門口的我,不禁愕然停住腳步。

    「……是你?……」她見我也驚訝地看著她,猛然反應了過來,立刻拔出長劍指著我道:「你這傢伙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走出電梯的陸雲清一看是我,連忙暍道:「師妹!他不是壞人1

    「哼!我才不信!」她瞪著我道:「拉奇特跟恐怖分子就是一夥兒的,這傢伙怎麼可能下是壞人?」

    「這個……這個……」陸雲清顯然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做答。

    我沒好氣地瞥了那女的一眼,對著陸雲清道:「你們也來找那幾位長老?他們正在開會,現在沒空。」

    話音未落,心念一動間我剛要拔劍護身,卻發現是艾非拉斯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身旁。

    「啊!」那女子顯然也吃了一驚,倉促間連退幾步想橫劍護身,才發現手中長劍竟不知何時已落在了艾非拉斯手中。

    「你……你……你是誰?!」她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如此高手,敵我難分之下臉色霎時略顯蒼白,「鬼鬼祟祟的想幹嘛?快把我的劍還給我!」

    艾非拉斯詢問地看了我一眼,我聳聳肩,表示自己不認識這兩人。

    「不想死就滾。」艾非拉斯淡淡地下著逐客令,卻突然「咦」了一聲,將那把劍拿起來看了看道:「冰炎劍?」

    「你、你怎麼知道的?快還給我!」那女子更顯驚慌,上來就想奪劍,卻被她師兄一把拽住。

    陸雲清將他師妹護在身後,恭敬地彎腰施禮道:「晚輩陸雲清見過前輩,不知前輩別來無恙否?」

    「陸雲清?」艾非拉斯皺眉道:「我見過你麼?」

    「四十年前澄靈山上,前輩以一敵七救了師母和在下……」

    艾非拉斯想了想,搖頭道:「不記得了……」

    陸雲清尷尬道:「詩籐奇是家師。這位是我師妹,家師的女兒詩籐蕊。」

    「哦……」艾非拉斯輕輕點了點頭,「我說那老小子什麼時候如此大方了,居然將這把珍若性命的劍輕易送人……」

    「前輩,我們今次只是想來找那幾位長老要點東西,還希望……」

    「不行。」還未等他說完,艾非拉斯已冷冷拒絕。

    「你說不行就不行?憑什麼?」回過神來的詩籐蕊氣道:「這地方又不是你家……」

    陸雲清嚇得連忙撫住她的嘴,結結巴巴地對艾非拉斯道:「前輩,別、別聽她胡說,我師妹年幼無知,冒、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算了……」艾非拉斯不耐煩地將劍還給他們,「我還有事,別來煩我。」

    「是……是……前輩,我們告辭了。」陸雲清接過劍,拽著他師妹就匆匆走進電梯。

    「師兄,幹嘛這麼低聲下氣?他到底是誰?!」電梯裡詩籐蕊依舊怒氣沖沖。

    「師妹,小聲點……」陸雲清緊張的聲音隱約傳來,「他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那對煩人的師兄妹走後,艾非拉斯突然歎了口氣,黯然道:「我那徒兒雖然資質不佳,但小時候卻性情耿直,頗為善良,如今落至如此境地,全都是我的錯……」

    我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卻訝異他居然肯當著我的面說出來。剛才那個陸雲清,明知道艾非拉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卻依然會去幫政府圍剿他的徒弟。而那個詩籐蕊口口聲聲說拉奇特和恐怖分子是一夥兒的,艾非拉斯明明聽見,卻也只能裝聾作啞,這種憋屈的感覺,對他而言,恐怕是相當難受了。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笑道:「怎麼不說話?你師父可經常跟我說你小子從小就喜歡問東問西的,那張嘴幾乎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怎麼現在反倒這麼安靜了?」

    「……」我瞅了瞅他,尷尬道:「長大了嘛,自然要矜持一些……」

    「呵呵……」艾非拉斯忍不住笑了起來,「當年你師父收養你後,還獻寶一般叫我去看。當時我還嚇唬他,如果我看上眼了,他可別怪我動手搶人……唉,一晃十六年,你竟然都這麼大了……」

    他說到這裡,便只看著我但笑不語,彷彿還在回憶著當年的往事。

    我卻聽得冷汗直冒,心中暗呼好險。當年若是被他搶去,我現在豈不是成了拉奇特第二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搖頭苦笑道:「難道我就這麼可怕麼?連我至交好友的徒兒,居然都不敢跟我輕鬆地說上幾句話……」

    聽他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起來,只得吞吞吐吐道:「我聽菲麗斯說……我師父之所以不殺拉奇特,只是因為你不殺我和我師兄的緣故……她說這是你們之間的協議……」

    「哦……」他點了點頭,「原來她說過這話,怪不得。」

    「沒有這件事兒麼?」我好奇道,難道菲麗斯也會騙我?

    「也不能說沒有……三十年前克迪族慘案後,菲麗斯便來找我,質問我為何縱容我那徒兒屠殺平民。我雖然知道拉奇特是替人背了黑鍋,可畢竟是咎由自取,也不好辯解什麼,於是她盛怒之下揚言要代我清理門戶。無奈之下,我只得答應她另覓新徒,待時機成熟時便廢了拉奇特的武功,並威脅說她若是再敢干涉我和我徒兒之間的事情,我就踏平她的學校。不歡而散之後,她見我遲遲沒有另收新徒的舉動,就又讓你師父去殺拉奇特,你師父沒有辦法,便說我和他之間有個互不侵犯協議,誰都不能殺誰的徒兒……」

    原來如此……我瞭然地點了點頭,又好奇道:「可是我聽很多人都說,你已經找到一個新徒弟了啊!」

    「哼……」艾非拉斯苦笑一聲,「我也是為了警告我那胡作非為的徒兒,才故意嚇他的。結果他不但毫不收斂,反而更變本加厲……唉,當年我也曾因體內真氣異常而偏激暴躁,先師為了能讓我寧神靜氣,修身養性,不光教我練字繪畫,還帶我閱盡名山大川,走訪了無數奇人逸士,用那些前輩們的親身感悟來開導教化於我……然而我對拉奇特卻連半點做師父的責任都沒有盡到,只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顧,真是愧對先師當年對我的教誨……」

    我暗歎了口氣,撓頭道:「既然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太自責了吧……」說到這裡,我才發現這哪裡是對待長輩的語氣,連忙改口道:「呃……您、您也別太傷心了……」

    艾非拉斯瞅了我一眼,笑道:「若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我理都懶得理,但是對於你們師徒三人,我卻是看成自己的兄弟孩子一般,說什麼做什麼都毫無顧忌。你師兄在我面前,可沒有你這般拘束。」

    「第一次見……咳咳……難免嘛……」我尷尬的笑了笑,又忍不住問道:「對於拉奇特,日後你要怎麼辦呢?他約好了和我師兄去天堂島的……」

    「也好,那裡也算是一個修行的好地方。我本想待此地事了之後,便帶他去詩劍島上修煉,既然如此,便讓他自己選擇吧!」

    這還用選麼?我暗自偷笑,若是拉奇特得知此事,只怕就算師兄答應五五分帳,他也不去那什麼天堂島了吧!

    說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阿蘭的眼睛,就想求他去幫忙醫治。

    卻聽他突然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來單獨見我麼?」

    「……聊拉奇特?」

    他笑了笑,搖頭道:「特魯亞年紀輕輕便天下無敵,可年僅二十五歲便死於非命……你知道為什麼嗎?」

    搞不懂他怎麼又突然提起這件事情,我忖道:「是因為他太傻了?……」

    「錯……」艾非拉斯肅容道:「你可又知道,你們神戀派的人世修行是為了什麼?」

    「……」我愣了愣道:「不就是因為特魯亞被人暗算,才用這種方法來告誡後人的麼?」

    艾非拉斯苦笑一聲,「特魯亞不是被人暗算……他是自己服毒的。」

    「什麼?!」我驚訝道:「可我聽說……」

    「你聽說的那些,我也聽過。」他擺擺手,打斷我道:「那些好事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編排政府的好機會,對於這種歷史迷案,誰又能證明政府沒有下毒呢?」

    「可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我更驚訝了,「既然是歷史迷案,總不可能是他親口告訴你的吧?」

    「是你師父親口告訴我的,連你師兄都不知道。」艾非拉斯淡淡笑道:「特魯亞年紀輕輕便天下無敵,不過可惜的是,天下無敵的人,也無法敵過疾病。他十八歲就突破第五重境界,二十三歲領悟萬神渡劫曲,可他二十一歲時,就得了一種怪病,渾身經絡痛楚難堪,不得不靠服食曼陀羅的花葉來麻醉自己。因為曼陀羅花葉中含有劇毒,他死後體內依然留有殘毒,便被人誤認為他是被人下毒而死。其實,他是在與人打鬥時突然病發,渾身經絡劇痛而走火入魔死的……」

    我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呆呆問道:「那是什麼病?」

    「其實說是病,倒不如說是內傷。他武功進境太快,身體還沒發育完全,便擁有了曠世無匹的功力。如果換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擁有那一身功力,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可對於他來說……那就是一種極大的負擔了。」他歎了口氣,「神戀派最講究的便是真氣的純質和靈性,至純則明,至靈則無滯,只有達到這兩點,才能將神戀派的身法和招式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即使再純淨再通靈的真氣,在你們神戀派那種身法和招式下,也會給經絡帶來極大的負擔,若是成年人的話倒沒什麼,可對於特魯亞那樣的年輕人……唉,更糟糕的是,一旦突破第五重,身體的衰老便會變得極為緩慢,是正常人的三十多倍,而到了第六重以上,便會長生不老,可他突破第五重之時,只有十八歲……唉,也許是天妒英才,總之,他是死了。」

    我被他這番話說得冷汗淋漓,一想到菲麗絲跟我說過的那番話,不禁連忙問道:「如果我現在達到了第五重的話,是不是也會變成他那樣?」

    艾菲拉斯看著我,笑而不答,卻突然轉開話題道:「你知不知道你師父最擔心你的是什麼?」

    見我茫然搖了搖頭,他慢慢說道:「他最擔心的,就是怕你成為第二個特魯亞,即使是武功全失,也比半路夭折要好得多了……」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道淡淡的寒氣突然從他掌心竄出,瞬間鎖住了我全身各大穴道,頓時令我動彈不得。

    詫異間我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

    卻聽他歎道:「若不因為是你,我怎捨得用這一招?是吉是凶,全看你的造化了……」說著,抬手輕飄飄的一掌便朝我天靈蓋拍來。

    霎時只覺體內寒星真氣如狂獸般嘶吼亂竄,無奈穴道被封,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掌翩然落下,驚駭得腦中一片空白。

    耳際「轟」的一聲巨響中,一股沛然無匹的寒冰真氣從頭頂洶湧而入,隨著眼前一黑,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下期預告:

    圍剿事件結束後,隨著蘇特斯的上任,梅凱爾黯然離開了金徽總統領職位。

    隨著拉奇特和梅凱爾兩位金徽同時離任,在世界與論界頓時掀起軒然大波。

    而艾非拉斯為何要對冷羽出手,赫氏又是否能順利完成能源升級計劃?

    冷羽真的能逃脫出當年特魯亞所遭受的命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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