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巨龍那沉而有力的轟然扇翅聲和劃破長空的嗥叫從頭頂飄過,我靜靜地趴在草叢間,暗暗吞了口唾沫,緊緊握住已略微潮熱的劍柄。
隱隱聽到二十米外裴教授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以及身後不遠的樹梢上鳥兒傭懶的吱啾聲。
按照師兄的計劃,我和裴教授在這林子裡已經待了五分鍾了,可負責報警的埃娜卻依然沒有傳來訊號。
難道那條龍……吃宵夜去了?
“對於這條會隱身的龍,就算用夜視儀都無法發現它的存在。所以,我們只能靠聽覺了……”
“我能知道它在哪兒。”還未等羅特說完,埃娜就插嘴道:“但是要相當近才能察覺到,大概……只能有三、三四百米的距離。”
見我們大家都奇怪地看著她,埃娜窘迫道:“這、這個……我跟校長在生態平衡研究所研究過龍類的各種習性,所以……所以知道些……”
“哦,那就好。”羅特欣然點頭,“那你和他們一起留下來當誘餌吧!”
“你能知道它在哪兒?可二百五十一號在哪兒,你都看不見。”我猶自懷疑地偷偷問她。
當時埃娜自信地答道:“夜魔龍的腦電波異常強大,這也是它能隱身和追蹤特異功能者的原因之一。這種腦電波能夠警告從附近經過的高級龍類這裡是它的領地,或者前方的動物是它的獵物,你們人類察覺不到,但是我卻可以。即使現在它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腦電波,但是當距離很近的時候,還是能覺察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前方卻依然沒有一絲動靜,看來負責攔截梅凱爾的師兄他們也沒有任何發現。
“不對勁啊!”回到林中後,羅特困惑道:“按理說那條龍不可能不追來啊,難道梅凱爾想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跑掉麼?”
“也許它知道不能跟得太緊,又或者梅凱爾也清楚它對我們來說會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才故意叫它不要跟來,好讓我們疑神疑鬼,不能放心地突圍。”菲麗斯皺眉道:“既然它不來找我們,那在這裡干等著也不是辦法。如今只能無視它的存在,我們走吧!”
一路改道東南,偏離喀斯特遠郊直奔法薩特工業行省的澤羅市。由於沒有正規的地圖和導向儀器,我們只能借由公路來判斷方位。六個人在公路旁三百米的荒野中狂奔疾馳,近處的一切景物都在夜色中化作一片茫茫的虛影,導向的公路更是猶如一條在渾水中扭動著的亮鱗銀蛇,蜿蜒逶迤著滑向後方,只有天上的繁星和遠處的山巒在靜靜地注視著我們。
一口氣狂奔出三百多公裡後,已經越來越接近凡爾賽斯河。此時空中巳時而不斷地開始傳來飛機的轟鳴和巨龍的低吼,每當這時,我們都不得不急速運功降低自己的體溫,同時就地躲藏在附近的灌木叢中來躲開偵查。為了防止被梅凱爾有可能部署在這裡的部隊發現,我們六人分散開來,裴教授和羅特二人在前方三公裡遠處探路,拉奇特、埃娜和菲麗斯三人居中策應,我則留在最後面斷後。
距離凡爾賽斯河不到十公裡時,空中偵察機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因為不但要躲過來自空中的威脅,還要確定這方圓數裡內不會有狙擊兵或者偵察兵的存在,所以我們行進異常謹慎緩慢。有時候往往要在灌木叢中枯等上七八分鍾,直到前方的師兄向我們傳音說可以前進後,這才敢繼續向前走。
此時已隱隱能聽到遠處凡爾賽斯河雄渾低沉的波濤聲。在師兄畫的地圖上,由於地勢的落差,凡爾賽斯河在這裡向南斜錯出近百公裡,與另一條分支匯合後才又向東奔去,突兀的彎轉和交匯的支流讓水勢立刻湍急起來,即使是寒冷干旱的冬季,這裡也依然是一幅洶湧澎湃的雄闊氣象。
“你們可以前進了,看到我留下的記號後就地掩藏。羽,後面沒什麼動靜吧?”
“沒有。”我走出灌木叢,依稀看到極遠處一道白影輕晃了一下,應該是和菲麗斯他們在一起的埃娜。
唉,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即使梅凱爾真的以為我們會從喀斯特北部山區突圍,他對這裡也還是非常重視。聽著頭頂不斷呼嘯而過的偵察機,真懷疑梅凱爾是不是根本就猜到了我們會從這裡逃走……
一陣輕微的刺痛從喉嚨上傳來,似乎是撞上了根帶著尖刺的灌木細枝。我一邊注視著頭頂的天空,一邊心不在焉的伸手去扒開那根斜枝。
卻聽“噗”的一聲輕響,就像手指輕快地插入靜止的水面一般,一陣尖銳的劇痛猛然從喉間傳來,仿佛有一個鋒利冰冷的鐵鉤毫無征兆地狠狠刺進了我的喉管。
“啊!”嘶啞的嗓音才蹦出一個微小的音符,便如同斷了弦的琴般戛然而止。
驚懼交加之下,我惶然伸手想將那不知為何物的東西從喉間拔出來,後頸連帶背心卻驀的一麻,似是有兩個更為鋒利的事物正以雷霆萬鈞之勢狠命砸來。
前有利物剌喉,寒星真氣已無法發揮作用,眼看就要慘遭破顱之厄,渾身真氣卻突然不聽使喚地在胸口猛然凝縮成核,接著只聽耳際轟然一聲巨響,一股沛然無匹的熾熱之力如同核爆般瞬間鼓蕩至我周身各處。
就在這時,後腦和背心同時傳來一陣悶痛,仿佛被兩個千斤巨錘猛然砸中般,砸得我一個趔趄,眼前一黑,再清醒時只覺滿天繁星點點,周身酸痛難當,可刺喉的銳物卻也已不知所蹤了。
在周身真氣的激蕩擠壓下,肺中殘存的空氣夾帶著星星點點的血滴從氣管刺破處猛然噴出,等我想再深吸口氣之時,卻被氣管內縮的創口窒得一陣心慌氣悶。隨著腰腿上真氣一跳,我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一道澎湃的巨力瞬間從我剛才的位置攔腰掃過,頓時只覺腳下氣浪洶湧如潮,差點橫空跌倒。
直到此刻,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偷襲了,可對於偷襲我的是什麼,卻一無所知。
如果是剛才那條夜魔龍的話,從我跟它交手的經驗看,雖然它力道驚人,可怎麼也不能一爪便刺穿我的喉管,縱然偷襲之下能刺破皮膚,也會被我的護身真氣及時彈開。
然而此刻已不是思考真凶是誰的時候了,心念電轉間,我猛然意識到如果不趕緊提醒前方的菲麗斯他們,恐怕我死了,他們都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常!只是現在喉管刺破,我無法發聲傳音,只能用別的方法來警告他們了。
還未等我雙腳落地,腰間真氣又似不要命般地跳動起來,駭然扭頭,只見滾滾塵沙中隱約一個宛若車鏟般大小的血盆大口已憑空朝我腰腹咬來,迅疾如電!
我強捉一口真氣想憑空橫挪開去,誰知窒息的胸口氣悶難當,僅挪了數寸,真氣便無以為繼。眼看著那巨嘴就要將我咬成三截,驚駭中我伸掌死命拍向它的邊顎,而多年辛苦練就的超一流的反射弧也在這一刻突發奇效,左腳瞬間踢中它橫開的下顎,右腳順勢蹬上它上顎鋒銳的巨齒,這三下先後擊出,卻同時擊中,藉著這三股力道的反彈,剎那間我已臨空後翻而出,只聽背後“嗤”的一聲輕響,衣服已被它絞合的鋒銳巨牙剪下一片。
趁它現形的剎那,我半空中拔劍朝著塵土勾勒出的那張巨嘴隔空連刺數劍,強勁的劍氣轉眼將飄飛的塵上刺出數個細小的空洞,卻紛紛落空。
從剛才的突然被刺到此刻的臨空脫險,不過是喘息間的功夫,我卻已在生死邊緣來回打了好幾個滾。當兩腳再次踏實地面,我想也沒想便彎腰摸起一枚石子,未等那怪物再次發動進攻,已曲指運勁狠命朝著菲麗斯他們的方向彈射出去。豈知石子剛即飛出,眨眼便已似被人用手接住一般在空中一滯,無聲無息跌落在地。
我心中驚駭不已,冷汗淋漓之時強烈的窒息感也煎熬著我的意志,讓我就像一個溺水的人般惶急不知所措。雖然我也學過龜息之術,借由真氣的運轉來極大減少身體對氧氣的需求,但那也是在身體活動量不大的前提下才能維系。然而此刻這幾番兔起鶻落的躲閃廝殺,早已將我體內殘存的氧氣耗盡,黥破的喉管卻無法吸入新鮮的空氣,極度的缺氧已讓我腦中漸漸陷入一片混沌……
那怪物似乎害怕引起過大的動靜,暫時環伺一旁,不再急於進攻。眼下的它占有絕對優勢,的確不必操之過急。只怕在它眼裡,我不過是個遲早要窒息而死的獵物罷了,與其費力著急地來咬死我,倒不如在一旁一邊和美女龍跳著桑巴舞,一邊對死到臨頭還妄圖掙扎的我品頭論足的好。
而此時我昏沉的腦中如電閃雷鳴般嗡鳴不斷,憋悶的胸口就像是一個死活也拉不開的風箱讓我前胸一陣悶痛,恨不得撕裂胸膛讓空氣直接湧入肺中。極度缺氧的身體讓真氣也開始無序地嗤嗤亂鑽,左沖右突起來,似乎想在身體上開個洞來幫我暢快淋漓地呼吸,可卻偏偏無法遂願。隨著心跳的急劇加速,憋悶之感愈烈,那沖勁也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直到後來竟有如無數輛高速列車般轟隆隆地在我周身橫沖直撞,又像是無數的轟炸機群在我體內來回肆虐,狂轟亂炸,痛得我撕心裂肺,仿佛身體的每一根毛細血管都被炸得擴張了千萬倍般,五髒六腑也幾乎全被壓成了齏粉肉醬,心跳聲強如雷鳴,急若驟雨,隨時都會因不堪重荷而破裂,若不是喊不出聲,只怕我早就呼天搶地著高呼救命去了。
我心知自己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可沒想到這一刻卻來得如此之快,如果不趕快收攝心神控制真氣,還沒等我憋死就已經被真氣活活炸死了。
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寧心靜氣的口訣心法,可往日裡這些萬試萬靈的靜心訣寧神訣,甚至是無聊時催夢用的夢心訣,此刻卻像是往點燃的炸藥引線上潑汽油般不但毫無作用,反而讓它越燒越快,轉眼便到了爆炸的邊緣……
驀然之間,“叮”的一聲似梵鈴般的清音自後腦響起,世界瞬間凝固……
耳旁清音繚繞,體內的真氣也猛然停滯,我那因痛苦而微睜的眼中清楚地看到夜空中一道拖著長尾的流星不知何時已定格在遠峰之上,華光四射,燦然奪目,仿佛亙古以來便一直在那裡一般……
“……亙古如瞬,瞬如亙古。多少年來,人們在時間的洪流中掙扎求存,尋覓真理,卻不知道剎那芳華,才是永恆……”
耳畔浮響的話語尚未消散,那道流星已消失在茫茫夜空。
隨著「隆隆”的心跳再次響起,腦內紛雜的嗡鳴已消散無蹤,就連體內那狂亂欲暴的真氣也突然平靜了下來,宛若一條條清麗的溪流,淙淙匯往丹田。
我這才察覺到胸腹間清涼一片,先前那憋悶欲死的窒息之感早已一掃而空,而周身的毛孔無不舒張暢通,正代替了我那欲求不滿的肺,開始吐舊納新,綿綿然,淚汨然,源源不絕地呼吸起來。
此時我心中一片寧靜,運功內視,只覺體內本似羊腸小道般的經絡竟已如長江大河般豁然開朗,氣象萬千,其間運行的真氣隨著血脈的運行潮漲潮落,紫氣氤氳,更顯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略微詫異間,我已明其理。
神戀第三重真氣是殺伐之氣,殺意愈盛,功力愈強,可隨著我一次次地強行催動心中殺氣,不知不覺間已在魔潭中愈陷愈深,迷途難返,若不是沉溺之冠適時吸走了我體內的殺伐之氣,才讓我絕處逢生,擺脫了第三重的羈絆,勉強領悟到第四重的清靈之氣。可這一重境界並非我自己悟到的,卻是機緣巧合下憑外力得來,就仿佛一個成績並不合格卻因為自己救了校長的女兒而被學校破格錄取的學生一般,就算他穿上了該校的校服,卻依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在校生。
再後來,我經歷多次生死搏殺,又為了陪阿蘭散心而通宵運功,以致讓我的功力一再提升,卻閃心境未通,而無法進境。然而就在剛才,面臨溺水般的生死之境,我心中那搖曳不息的生命之火在瞬間綻放出的璀璨光華,便如同拱破蒼穹的灼灼朝陽般消蝕去了我最後一絲心障,體內蓄積已久的勃勃生氣終於如破堤的潮水般洶湧而出,一瀉千裡。
此刻的我有沒有突破第五重還未為可知,但第四重卻已是大成了。
好吧,得意洋洋地扯了這麼多,也該清醒一下了。剛才那條破龍借隱身偷襲殺得我措手不及人仰馬翻,差點沒被它奪了小命,不過也多虧了它,才讓我功力大進,說來倒也該好好“謝謝”它才是。
隨著缺氧危機的解除,我的腦子立刻便靈活起來。
趁那條龍還沒看破我已經能不靠肺來進行正常呼吸,眼下正是思忖該如何擊退它的大好時機。面對隱身的敵人,我倒也有一些經驗,可惜都是挨打的經驗,不提也罷。但是對於與我朝夕相處的二百五十一號,雖然它動不動就喜歡隱身藏起來,我卻總能很快就發現它的存在……
現在想起來,每當二百五十一號隱身後,只要它不動,我就很難發現它的存在,因為無論從側面或者斜上方看去,它都是完全透明的,與環境渾然一體,連一般透明物體能讓光線折射的效果都沒有。可如果從正上方看去,就不難發現從它的脊椎線上透射過來的景象隱隱有些異常,猶如凸透鏡般將景物略微放大了一點。另外,當二百五十一號因為緊張而隱身後,背脊中還隱隱有道紅光流動,只是若不在光線極暗的環境中從正面仔細觀察,是看不出來的。
如果這條龍隱身的機理和二百五十一號相若的話,那麼能發現它的唯一方法,就只有……在四五十米的高空中向下看了……這還得是在它沒有側躺在地上的情況下。若它真的找了條母龍跳桑巴舞去了,那我怕是要下輩子才能再發現它了。
微微挺直身子,我仔細傾聽著四周的動靜,然而那條狡猾的龍居然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這倒也不奇怪,畢竟二百五十一號也是如此。別說呼吸了,那個整天除了能幫我們消耗大量牛排就一無是處的家伙隱身的時候就連心跳都沒法聽見!……如果我能兒到造物主的話,我一定要起訴它們,這種非法的行為簡直就是不能容忍的!
算了,與其與這條龍糾纏不休,不如趕快通知菲麗斯他們的好。從剛才到現在我已經耽誤了差不多一分鍾的時間,他們至少也該走出了五百多米。
想到這裡,我假裝辛苦地抓住喉嚨蹲下身去,慢慢摸起枚石子,抬手便射。那枚石子剛剛飛出,又是在空中略微一滯,便欲跌落下來,然而此時我的劍氣也隨即刺到。
就在這一刻間,我驚奇地發現自己刺出去的劍氣不再像以往那般飛出後便不受控制,而是宛若實質般竟能和劍尖、劍脊甚至是我的手生出感應,讓我能如臂使指般隨心所欲地控制住它。
仔細思來,不久前我朝斐湘龍刺出的一劍也正是如此,只不過當時是情急之下瞬間的超常發揮而已,不似現在這樣就連劍氣劃破空氣時的震顫感都能清晰覺察。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噗”的一聲悶響,那枚石子立刻化為齏粉,而我則恍若刺中了一個厚膠輪胎般渾身一顫,劍氣所中處如同水面般泛起一陣微小的漣漪,轉瞬即逝。
此時雖然劍氣已沒有了沖勁,但我卻依然能感覺到自己的長劍隔空抵在一個極其堅韌的事物上,心念電轉間立時揮劍下劃,那道已停滯的劍氣居然也隨之劈下,可僅僅劃出半尺,劍氣便即消散,連帶著我也一劍揮空。
還未等我好好回味一下剛才的奇特體驗,那條已經醒悟過來的蠢龍就悍然發動了進攻。
然而,此時不光是我發出的劍氣,就連體內的寒星真氣都已經發生了質的轉變,那條龍揮出的尾鞭離我尚有三米之遠,我的腦海中便已清晰地“看”到了它那條長若蟒蛇碗口粗細的尾巴,甚至連上面因肌肉緊繃而根根直立的數十根牙狀尖刺都看得一清二楚。
嘖嘖稱奇間,我剛一躍起,尾鞭便從我腳下呼嘯而過,其後翻滾的氣浪也是剛猛無儔,宛若怒濤排壑般卷得飛沙走石,塵滾土崩。若不是我早有准備,不然又會像剛才那樣被掃得重心不穩,狼狽不堪了。
沒等氣浪掃過,它又故技重施,巨顎一張便橫咬而來,這次的速度比上次更快了幾分,腥風雪齒眨眼便到。
早有防備的我閃電般抬腳一點它的邊顎,借力後躍,倏然間耳際生風,周圍景物瞬間模糊了一下,待看清時我竟已身在三四百米的高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打亂了那條龍的計劃,就連我自己都暗暗駭異。環目四望,朗朗夜空雲淡風清,滿天的星辰似隨手可摘,腳下灰黑色的荒野一望無際,筆直的公路如同數道亮線縱橫交錯,遠處的凡爾賽斯河泛著濁浪隆隆作響,宛若一條黑鱗巨龍般橫亙蜿蜒。
心曠神怡間,我低頭細看,只見腳下煙塵滾滾的地面上隱隱能看到一道幽幽的藍光在其中迅捷地移動,似乎是那條龍在計算著我下落的方位。
沒有烈羽神翅,居然也能跳得如此之高,對於以前的我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看來現在的我舉手投足間都能輕易發揮出莫大的威力,雖然這是好事兒,可萬一以後還要去打工的話,不小心捏碎個盤子,甚至是揉爛了諸如鉑金菜譜之類的東西,那可是會被人追殺的啊!
隨著身體徐徐下落,我又開始為自己將如何著陸而暗暗發愁。且不論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會摔得有多慘,光是那條虎視眈眈的龍就夠讓人頭痛了。緊盯著那道若隱若現的藍光,我攥緊了手中的劍,暗暗提升功力以防不測。
從近四百米的高空落下,按照自由落體的速度,不到三秒就能掉落地面。如果不是害怕驚動附近埋伏的士兵……如果他們恰巧在吃夜宵而還沒發現我的話……我真想狠狠砸落地面,來借此通知師兄他們:我被一條該死的龍給偷襲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摔死了……
耳旁風聲大作之際,我也已經距離地面不到三十公尺,眼看到斜下方的那條藍光如閃電般疾撲而至,我手中的長劍也全力揮灑而出!
霎時間,雪浪滾滾銀光炸射,數千道劍氣如數千條出水的銀蛇般直沖那道藍光而去,此時雪羽降塵的威力比之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語,每一道劍氣都與我心生感應,隨著我長劍抖出一個個微小的螺旋,數千道劍氣竟匯聚成一條高速旋轉的龍卷旋風,配合著我下落的速度,硬是將那條如排山倒海般猛撲過來的龐然大物拒在三米開外。
一時間,劍氣擊中鈍物的“噗噗”聲急若暴雨,而每一道劍氣擊中時還會“嗤嗤”作響地急劃幾圈才善罷甘休,饒是銅皮鐵骨,那頭龍也再吃痛不住,終於低吼著被我強勁的龍卷劍氣彈了開去。
若是以往,即使我連續揮出數十記雪羽降塵,只怕也無法阻住我這急墜的勢頭,然而此刻的每一道劍氣都能將擊中時的力道感覺回績於我,且如水波般均衡地散往全身,而隨著數千道劍氣在瞬息間落錯有序地逐一擊中,我就像坐在高速行駛的摩托艇上,雖然顫得渾身發麻,可也毫發無傷地便將自高空墜落的強猛力道消蝕殆盡,臨到最後居然還能借力灑然一個後翻,輕飄飄地落到地面。
雖說出招前我也隱約想到能借力阻住下落之勢,至不濟也還有烈羽神翅這張底牌,可卻沒想到居然能獲得如此完美的效果。看來以後我再也不用害怕坐什麼飛機了,就算坐到半空不幸爆炸,我只要拼了命地打幾招雪羽降塵,也就安然落地了啊……
也不知是我剛才那招打得太狠而激發了那條龍的凶性,還是它老人家要趕時間去和苦守在電影院門口的嫩齒女友約會,還未等我將殘留在手腕上的麻勁兒卸掉,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便朝我源源不絕地襲來。
先是尾鞭的橫掃豎砸,那帶著巨齒般倒刺的長尾揮灑起來竟如同一個使劍的名家一般,時而大開大闔力沉勢猛,攪得黃沙漫天塵落如雨,時而又小巧靈動虛虛實實,動如脫兔靜若處子,若不是我的寒星真氣已經脫胎換骨,只怕沒幾下便已被這條不知道是從上下左右還是東南西北抽過來的尾巴打得口吐鮮血倒地詐死了。
接著便是在勾爪左右揮擊掩護下那張巨嘴的狂啃猛咬,配合上它強猛的沖擊力和令人難以置信的敏捷,一時間打得我東倒西歪狼奔豕突,前一秒寒星真氣在腦海中映出的還只是滿天爪影,可眨眼間便有一張巨嘴當頭咬下,還沒等我從地上爬起來,那張巨嘴竟又接二連三的狂咬而至,若不是我身體柔軟性極佳,早就因為扭矩過大導致腰椎骨折了。
再接下來,這頭急不可耐的蠢龍顯然是連後腿都用上了,往往是爪影未過,巨嘴便至,我剛剛扭腰躲開,一只一米多長磨盤般大小的巨爪便又帶著漫天爪影朝我狠狠踩來,直忙得我是口吐白沫,手腳抽筋,只恨那素未謀面的爹媽少給我生了十七八條腿,恐怕就算是同時給一百個狂呼亂喊的孕婦接生的婦科大夫,也沒我這麼狼狽的了。
如狂風掃落葉般毫無停滯的連續猛攻持續了足足一分多鍾,那條龍才似乎終於意識到它和我之間身體靈活性上的巨大差異,在狠狠甩出了一記尾鞭讓我後翻出十余米後,它便如高手收招回氣般地徐徐噴出一口白霧,隨即一個黝黑滑亮的龐大身影緩緩顯露在我面前,赫然竟是條身形修長健美的超特大號迅猛龍!
若不是細長得幾乎跟身體不成比例的尾巴上多了幾十根雪白晶瑩的骨刺,我說不定就把它當成是那條夜魔龍的曾曾曾曾祖父了,當然,如果它們能跟章魚一樣無限生長下去的話……
不對……這應該就是那條夜魔龍……看來為了追殺拉奇特,喪心病狂的梅凱爾甚至無視了元老議會的禁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校長說變身後的馴龍擁有的實力是龍騎將本人的數倍!難怪這家伙刀槍不入還迅捷異常,若不是我精通寒星真氣,又對龍的隱身特性了若指掌,只怕再換一個跟我實力相若的對手,沒兩三下就已被它生吞活剝了吧?!
記得只要處於隱身狀態,因為呼吸和心跳受到極大的限制,二百五十一號的行動能力也會隨之下降到最低點。不過即使這樣,那家伙依然能在聞到香味的第一時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迅速摸進廚房去大啖牛排……現在這龐然大物既然放棄了隱身效果,難道是嫌剛才的速度還不夠快麼?!
驚駭中只聽那龍周身骨節爆出一陣如炒栗般的脆響,光滑糾結的背脊上瞬間隆起一塊塊如凳面般大小的平滑硬甲,就連最脆弱的胸腹間也布滿了碗口般大小致密排布的碎甲。接著它短小的前肢上如鉤般鋒銳的利爪也暴出半米多長,活像是現代版的剪刀手愛德龍!
我強壓下幾欲暈厥過去的恐懼,勉強凝神以待。對付這個砍不動刺不穿的龐然大物,還真讓我有如老鼠拉龜般的無從下手,如今再加上這些厚甲護身,看來它是打算活活撞死我了……
不過既然它已經現了形,我自然也不會干等著它來撞我了。長劍微微一晃,紼冥神羽箭剛要出手,眼前已驀的一花,劇烈激蕩的寒星真氣幾乎讓我半身癱麻,駭然欲絕中我勉強用盡吃奶的力氣死命扭身,卻只覺肩頭略微一麻,眨眼間已是天旋地轉耳際生風,那如同超音速飛翔的航母般的巨大沖量讓我就像一塊被子彈贈中的橡皮擦般高速旋轉著彈射了出去。
半空中,我體內真氣突然如漩渦般急轉起來,讓我的身體迅速停止旋轉恢復平衡,然而就在即將落地的剎那,眼前又是黑影一晃,我條件反射般地左右腳死命交替蹬地後躍,此時如果你沒有如我般用超音速倒退的話,便能清晰地聽見“鏗鏗鏗鏗……”數百記石裂金開的巨錘鑿地聲在我急退的身前如同迪斯可那瘋狂而密集的鼓點般響個不停,而原本平整的地面更是像地震般順著我的退勢龜裂出長達千米如百足蟲般的細密裂紋。
現如今憑我的功力,即使是在倒退中一躍之下也少說能橫跨出近百米的距離,雙足交替地全力蹬地更是瞬息間便能躍出近五六百米的距離,然而那條龍居然能窮追不捨地砸出如此密集的裂痕,實在難以想像它磕頭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了。如此快速地擺動頭部,就算是不撞擊地面,也早就因為腦液壓力過大而昏厥過去了,難道這條龍根本就沒有大腦?又或者說它的大腦是長在屁股裡的?!
果然,還未等我將這宏偉壯觀的裂紋圖畫出超過兩千米的宇宙紀錄,那條龍便已經搖搖欲墜地停了下來,我也終於慶幸地結束了我的首次超音速倒退之旅。身後猛然膨脹開來的高壓空氣讓四周的景物如水中倒影般波動不已,而我的心跳更是早已像被數百個瘋子同時敲打的爛鼓一樣響成一片了。摸了摸火燙酸麻的左肩頭,我這才發現肩膀處的衣服已被劇烈的摩擦燒出了一個大洞來,而裸露的肩頭更是被贈得通紅一片,若不是我的護身真氣夠強,恐怕肩胛骨都要被撞成粉碎性骨折了。
萬能的神啊,您一定要聽到我心靈的呼聲啊!!即使讓我同時面對一百個梅凱爾那樣的人渣,我也不要面對一個如此令人恐怖的瘋子!!!!
也不知道是那條龍的大腦結構過於簡單還是它根本就從來不用大腦,居然只晃了幾晃就又清醒過來,還未等我將按摩肩膀的手縮回來,它又是用著肉眼根本看不清的超音速狠狠一口撲咬了過來。
這次它傻,我可不傻了。它後腿肌肉剛開始收縮,我便已向後斜躍而起,等它撲到我剛才站立的位置時,我已在躍至十數米開外的空中了。
正欲倒退著使出我的壓箱底絕技紼冥神羽箭,腰間寒星真氣又是一陣不要命般地亂顫,原來那條龍還未等巨嘴咬出便已跨步上前扭身甩出了尾鞭。沒有了龐大身軀的負載,那條尾巴挺著數十根雪白的骨刺斜甩而至,幾乎是才看見它腰部一扭尾巴就已經甩到我的面前,速度快得讓我連扭腰閃避的時間都欠奉!
猛然咬牙間,我知道這即是生死一線的緊要關頭,還未等我的大腦做出反應,右手已經狠命一劍用著幾倍於音速的速度瞬間硬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