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麗斯的手撫上我的額頭時,我還沒明白她想要幹什麼……直到她變成了我的模樣,戴上了我的面具,消失在人群之中,我才恍然大悟……
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額頭,一陣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並沒有當初想像中那樣的欣喜若狂,也不像悲喜劇中講的那樣激動得熱淚盈眶……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和無所適從……
突然間苦笑了一下,卻又不知道是為什麼。大概是已經捨不得那面具帶給我的舒適和安全感了吧!就好像當初我站在武鬥場大門外,看著久別的藍天時一般,明媚的陽光灑遍了我的全身,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溫暖……
「傳說中,有一隻身披金甲,手持鐵棍的石猴,為了夢想中的自由而以一敵萬,最終被當時神一般存在的佛祖釋迦摩尼壓在了山下……」
「在諾亞方舟和大禹治水之前,人類就已經出現過極為先進的科技文明……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大陸便是那個文明存在過的證據……當然,還有一個證據也證實了那個文明的存在,雖然被很多人忽視,可它確實存在……」
「在亞特蘭蒂斯大陸上的文明還沒有被毀滅時,人類就已經開始了對生化仿真液態金屬機器人的研究。那個時候已經出現了人工智能,可以完全利用電腦來代替人類進行科學研究。而就在研究還未完成之時,懼怕人類擁有比自己還先進的文明的外星人推動小行星撞向了地球……」
「亞特蘭蒂斯大陸上的文明至此終結,其他大陸上的人類也遭遇了歷史上罕見的洪災。然而在大爆炸中尚未完全損壞的人工智能電腦卻並未停止對液態金屬機器人的研究。因為能源的不足和硬件的損壞,直到幾千年後,在能源耗盡前才終於完成了研究工作,並成功的製作出唯一一台具有人工智能的液態金屬機器人……」
「因為亞特蘭蒂斯大陸上的古人類還沒完全脫離猴子的形體,所以那台機器人的外形也是一隻猴子。它遠渡重洋,來到了當時的東方文明古國──中國,開始學習那個時代的人類文明和社會風俗。而當時傳授它這些知識的導師,根據它的形體,將它取名為──孫悟空……」
「羽,你要知道,種族歧視這種東西,就算是在今天,也無法完全消除,更何況是當年那個連神的形象都仿照自己來塑造的時代?一隻不具備人形的高智慧機器人,在當時的人類眼中,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異類。他們對它避而遠之,將它當成妖魔鬼怪,並用盡各種殘酷的手段來迫害它,想讓它承認人類才是世界之主,臣服在人類的武力面前。在遭遇了種種非人的迫害之後,這台具有人類智慧和感情的機器終於開始了反抗,它運用高科技手段,將試圖壓迫它的人類統統打敗,甚至一舉攻入皇宮,奪了人類的政權……」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領悟宇宙奧秘的聖人釋迦摩尼匆匆趕到,輕易便將孫悟空的能源循環系統毀壞,並將它埋在了五指山下。不過釋迦摩尼並不是要幫助人類用武力去鎮壓它,他只是想用另一種方法,來讓人類接受並認同它的存在,那就是人類普遍認同的一種方法──戴罪立功,將功贖罪……」
「於是五百年後,釋迦摩尼派一名高僧前去修復了孫悟空的能源循環系統,但是為了怕它因為仇恨而繼續報復人類,便給它安裝上了電子干擾系統,一旦它不服從高僧的命令,便立刻用強力的電磁干擾讓它陷入中樞系統癱瘓。於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非人形的奴隸就此誕生,在對自由的嚮往和無法反抗的壓迫之下,它別無選擇,違背著自己的意志踏上了漫漫征途……」
在故事的最後,師父慨然道:「孫悟空最後雖然獲得了自由,獲得了世人的認同,但也付出了人類難以想像的艱辛。就在它獲得自由的一剎那,它並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黯然淚下,只是雙手合十,恭敬地朝著釋迦摩尼鞠了一躬……也許……也只有那時的孫悟空,一個終於無奈地承認錯在自己的它,才能夠被自命不凡、睥睨眾生的人類所接受吧……」
悵然歎了口氣,卻發現直到今天我才領悟了師父當年的這段話。
就好像阿呆說過的那樣:「順應潮流,屈服於世俗,並不是貪生怕死懦弱無能,只不過是人求生的本能罷了。就像相對於烤架上變成烤豬的布魯諾,無奈承認地心說的伽利略便是一個生命的強者,因為至少他還知道,跟那幫人沒有什麼道理可講。而對於那種為了所謂的理想而妄想顛覆整個世界,臨死前卻還要發出貪生怕死的慘叫的傢伙,我們不叫他勇士,只叫他瘋子,或者白癡、偏執狂,就算他秉持的是宇宙遵循的真理,也不會博得人們的同情……他媽的想想我就好笑,那種天真到以為宗教政府只會用口水來反對他的弱智,是怎麼活到那麼大的?……」
是啊!如今的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天真地以為所有人都會像師父那樣能無私包容我的了,世間的險惡、人心的貪婪,已經讓我深切地認識到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是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和代價……從前還在嘲笑鄙視著那些書中對上司奴顏婢膝拚命搖尾巴的馬屁精,現在想來,其實他們也是無奈屈服在強勢之下,靠著本能來求生的可憐弱者罷了。
唉……誰叫貪婪就是人類永遠也無法摒棄的本性呢……
再次習慣地將領帶繫上額頭,我突然很想學著孫悟空那樣,朝師父深深地鞠上一躬。
就算額頭上的刺青已經不復存在,我也會將它永遠地烙印在我的心底,不為懷念,只為生存……
當葉靈劍從坐滿了保鏢的車裡走下來時,我的目光立刻便被他身後走上來的那個戴著面具的少年牢牢吸住。卻見他也將目光向我望來,接著衝我微微一笑,那燦爛如陽光般的笑容,竟連我自己都有些陶醉了……還是第一次在鏡子外面看到自己,這感覺真的是很奇特,就好像做夢一般……
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看著湧上來的女學生們紛紛熱情獻花,我輕輕握住了劍柄,功運雙耳探查著周圍一切可疑的聲息。方圓數百米內的一切微小動靜全部收入我的耳中,就連風吹動地上沙粒時滾動的距離也清晰可辨。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來到了舉行聯誼會的會場外,刺客也依然沒有出現。此時由冷羽帶領的葉靈劍突然脫離了人群,朝著會場後方的貴賓接待處走去。卻見菲麗斯回頭朝我看了一眼,我立刻停住了腳步,直到與他們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後,才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
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呼吸聲從會場附近的樹林中傳來。我心中一動,立刻轉身折了回來,卻悄悄繞到樹林後面,循著聲音向那潛伏在樹林中的人無聲無息地摸去。
直到離那呼吸聲很近的時候,我才看清一個渾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正趴在樹下的草叢中朝著菲麗斯他們遠去的身影窺探,他卻絲毫沒有察覺我的存在。猶豫了一下,我決定放過這個蠢貨,只是將一粒毛球輕輕彈到了他的身上。等一下他若是趕去和拉奇特等人匯合,我們也就能夠順便掌握他們主力的動向了。
又悄悄地退出樹林後,我朝著菲麗斯他們趕了過去,一路上竟又發現了兩三個這樣的探子。驚異於拉奇特的部署嚴密,我不動聲色地繼續追著葉靈劍他們。
進了貴賓接待處的大門,卻看到兩個假貨正站在大廳內等我。
冷羽一見到我,立刻衝我招了招手,對葉靈劍笑著說:「這是我表哥龍羽,這次他將全權負責你的安全問題。」
奇佳麗假扮的葉靈劍衝著我伸出了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還挺像個人樣的……」在被菲麗斯瞪了一眼後,他才不情不願地咳嗽一聲說:「啊!過會可要拜託你了!」
我也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笑道:「這是我分內的職責。不過我覺得今天晚上他們可能不會輕舉妄動。」
葉靈劍立刻點頭說:「是啊!在梅凱爾總統領的全力圍剿下,那些恐怖分子現在怎麼可能還顧得上我呢?」接著扭頭問道:「菲麗斯校長在哪兒?這段時間實在太忙,都一直沒來拜訪過她。」
「啊!我這就領你去見她……」菲麗斯說著,帶頭朝走廊入口走去。
跟在奇佳麗身後走進狹長的走廊,卻聽她傳音罵道:「小兔崽子,你過會兒要是趁機給我玩什麼花樣,我可饒不了你!」
我冷笑一聲,並不答話。
菲麗斯在前面無聲地歎了口氣,也傳音對我說:「別理她。羽,你幹的不錯,現在我們還不能打草驚蛇。如果逼急了他們,恐怕會連累會場裡面的學生們……」她頓了一下,突然又說:「小心!有兩個人已經潛進來了!應該是銀徽高手,就在我們的正前方不遠處,左右兩側牆壁的後面!」
奇佳麗渾身哆嗦了一下,立刻放慢了步子。
菲麗斯忍不住罵道:「你給我過來!你要是想不被他們發現真實身份,就一步也不要離開我!」
奇佳麗這才壯著膽子走上前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我一眼,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我苦笑著搖搖頭,也立刻提高了警覺,暗暗提聚功力,準備以防不測。
猛然間我心中突地一跳,剛想出聲示警,就聽「砰砰」兩聲巨響,身前兩側牆壁各破開一個大洞。滿天飛舞的磚屑中,一紅一藍兩柄蘊滿氣勁的長劍竟是急若閃電般朝我心口刺來!
我忍不住狂喝一聲,兩枚飛羽流星瞬間鑽出胸口,正正撞上兩劍的劍尖。那兩人渾身一顫,立刻收回劍勢,我則趁機抽出長劍,一抖手便是兩道冷月無聲,同時衝著前方的菲麗斯喊道:「冷羽!你快帶著他去找菲麗斯校長!!」
前方假裝驚慌失措的菲麗斯回頭擔心地看我一眼,見我自信地衝她一笑,點頭便拉著奇佳麗朝前跑去。
那兩名黑衣人並不追擊,躲開冷月無聲後,其中一人突然吹了聲尖利的口哨,另一人嘿然冷笑道:「小子,我們可是專程來殺你的啊!」
我聞言裝作吃了一驚,連忙向後飛退,那兩人展開身法便追了上來,誰知我猛的止住退勢,一招雪羽降塵灑出一片雪霧遮住他們的視線,同時又放出另外兩顆飛羽流星,同先前兩顆一起趁著雪霧的掩護迅急無聲地朝他們襲去。
接著便聽到一片氣勁撞擊之聲和二人被流星擊中時的悶哼,待雪霧散去之後,他們這才狼狽不堪地發現竟有四顆飛羽流星將他們團團圍住,立刻聯手織出一片劍網抵擋飛羽流星的襲擊。其中一人怒罵道:「臭小子,真陰啊!」
不愧是銀徽級別的高手,四顆飛羽流星繞著劍網不住旋轉上下,竟是找不到絲毫的破綻,就連我在一旁偷偷發出的劍氣也被他們輕鬆化解。還有一人竟能抽出手來放出一顆黑色電球,穿透劍網劈里啪啦地冒著藍色電花朝我飛了過來。
這一招可是讓我大喜過望啊!連忙一招破電式叫出了我的得力幫手綠野仙蹤,瞬間將那枚電球吞了下去。我哈哈大笑著,運起火勁注入長劍,寒光凜冽的長劍頓時變得通紅似火,猛的舉劍撩過綠野仙蹤,帶著它便朝那一片電火之勁交織出來的光網狠狠砍去!
那二人同時大喝一聲,劍上的紅藍二光更盛,瞬間彈開四枚流星,堪堪迎上我急劈而至的長劍。卻聽「嗤嗤」的幾聲輕響,隨著兩枚珵亮的劍頭叮噹落地,電火劍網頓時被破。
我乘勝追擊,將劈落一半的劍勢猛然一撩,瞬間展開破塵式的劍招畫出一道急速擴大的銀環,朝著震驚無比的二人身上籠罩過去。緊接著又是「嗤」的一聲輕響,一隻握著殘劍的斷臂立時帶著一溜血光飛上了半空,那斷了手的銀徽這才慘嘶一聲,用手捂著傷處驚恐地退了開去。
另一人見勢不妙,想抽身而退,我舉劍刺向他的肩胛,趁嚇破了膽的他扭身閃避之時突然伸腳狠狠踩住他的腳尖,直身抬起另一隻腳迅捷無比地踢向他的面門。
嗯,這招看似無恥,卻是一招趁亂取勝的高招,尤其是當敵人心神慌亂之時最易得手。一旦被我踩住腳尖,是人都會在第一時間將劇痛無比的腳趾抽回去,然而慌亂中又要躲避我踢向他面門的那一腳,此時被我晃暈了的他必定是想著挺劍反刺想逼退我的攻勢,於是便……
「噗嗤」一聲,扭身挺劍的他正好迎上了我久候多時的長劍。血光飛濺中,他立刻便被戳穿了肩胛骨,痛得悶哼一聲,右手無力的垂下,手中斷劍頓時落地。
隨手抽回了長劍,卻見他痛得臉色慘白,踉蹌著退了兩步,轉身便逃。此時另一名斷手的銀徽已經從破洞之處狼狽逃走,見他也要鑽入洞內,我連忙運勁甩出一顆毛球無身無息沾在他的身上,同時四顆飛羽流星一擁而上,嚇得他屎尿齊飛,一頭扎進了牆洞之中……便聽見一陣桌椅碰撞倒塌之聲不斷,接著又是玻璃碎裂之聲,直聽得我心驚肉跳,不知道他到底毀了多少公物。
甩掉劍上的血跡,再次巡視一番現場,發現那兩名銀徽確實逃走了,我這才朝著走廊盡頭的貴賓室走去,邊走還邊在慶幸:「還好拉奇特沒出現……不然就該我逃了……」
誰知當我推開貴賓室的門時,卻見一名黑衣人大模大樣地坐在對面沙發之上,臉上戴著遮鼻的黑金屬面具,左手扣住奇佳麗的肩胛,右手拿著一杯熱茶,抬眼衝著我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龍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