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們的處境真是危險到了極點,右側是彌漫著薄霧的漆黑湖水,左側則是黑暗深邃的晦暗森林,後面是一大群七十多只快速絕倫的巨蜥,前面則是二十多只屹立在湖邊的龐然大物--龍龜。
身後巨蜥群如一團從天際滾來的烏雲,夾雜著無數驚雷暴雨,轟然地向我們掩殺過來。
岸邊無數的沙礫石塊被它們的奔跑聲震得顫抖起來,四下滾動,就連平靜的湖面也劇烈晃動起來。
我們四人越跑越是心驚,忍不住回頭匆匆望了一眼,只見一條條朦朧的頎長黑影正在一裡的地平線上不住騰躍起伏,矯健異常地迅速靠近我們。
此時左側森林中的巨蜥們已經沖出叢林,一只只猶如披上了重鎧的犀牛,拖著狹長粗壯的尾巴,腦後的背脊上向前長出一根一米多長的鋒利長角。
一旦竄出叢林,它們便立刻默不作聲地高高躍起,又沉悶地落回地面,一起一落之間,便有二十多米的距離,奇快無比地殺向那群依舊仰脖朝天的龍龜們。
就在它們沖上山坡就要接近龍龜的時候,我和燮野明搶先一步,從旁攜手高高躍起,向一只龍龜寬闊的背脊斜落上去。
一只巨蜥從山坡上猛然竄起,朝我們撲了過來,我抽出長劍正准備迎擊,身下那只龍龜的脖子突然暴漲,接著巨口一張,那只巨蜥立刻被吞進口中。
隨著龍龜一陣慢條斯理的咀嚼,仿佛在津津有味地吃著一塊炸酥了的小牛排,而那一片“喀啦啦”的骨碎聲和從齒縫中噴出的鮮血,則讓我和燮野明直嚇得心驚肉跳、手腳發軟,連忙警惕著周圍龍龜的動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地落在龍龜背上。
身形稍慢的納特斯被我們落下了有三十多米,眼看幾頭巨蜥惡狠狠地朝他撲了過去,他立刻“嗤”的一聲鑽進了地裡,讓那幾只心有不甘的巨蜥不停地刨著地面,幾只龍龜便輕松地自它們背後偷襲得手,像吃點心般把它們吃進了肚裡。
原來是土遁術啊!怪不得他剛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混戰中逃出生天。
放下背上的吉娜,頭暈眼花地看著周圍一群龐然大物們的廝殺,我這才感覺到人類是多麼的渺小。
“你踩死一只螞蟻,並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正像一個巨人把你踩死後,他也會沒什麼感覺一樣……”
阿源的這句話,直到此刻,才讓我有了一種深刻的共鳴。那個家伙偶爾飯後的幾句廢話,想不到也能具有如此的哲理……
三個方向的巨蜥終於匯合在了一起,它們將二十多只龍龜牢牢地圍住,似乎以為這樣就能斷絕龍龜們的生路。殊不知龍龜們只需要向後退幾步,沒入水中,便能安然無恙地輕松離去。真不知道這些趕來送死的巨蜥們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可僅僅幾秒鍾後,我就發現我實在小看了這些巨蜥。
四十多只巨蜥突然向外圍的一只龍龜發動了攻擊,它們幾乎是同時躍起,朝著那只龍龜深陷入泥土中的四肢沖去,而那只龍龜只能匆忙地攔截住一只正好撞向它腦袋的巨蜥,眼睜睜地看著其他巨蜥將那鋒銳頎長的巨角刺入自己的四肢。
頃刻間,四十多道血柱就像噴泉一樣噴湧了出來,嘩啦啦地順著湖岸流淌到了湖裡。
濃重的血腥讓所有的巨蜥都瘋狂了起來,轉而開始朝這只龍龜進攻。不到半支煙的功夫,這只龍龜四肢上的血洞就已經多到了數百個,而血流的速度也漸漸地緩了下來,隨著龍龜一陣無力的抽搐,它垂下腦袋,慢慢趴在了地上。
上百只巨蜥立刻一擁而上,分食起這只龍龜,大塊大塊的皮肉被它們撕咬下來,和著鮮血狼吞虎咽地吞下肚去。短短幾秒鍾內,那原本粗壯猶如石柱般的四肢就只剩下了白森森略帶著斑駁血跡的骨頭,分外地觸目驚心。
更有幾只下流的巨蜥開始無恥地撕咬起龍龜的肛門和生殖器,想要從那裡鑽入龍龜的體內,享受美味的內髒。
身旁的燮野明喉嚨裡咕噥了幾聲,險些沒吐出來,臉色煞白地看了我一眼,勉強咧嘴笑了笑,用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話語顫聲說:“天哪,這哪裡是游戲世界,這分明就是地獄啊……”
似乎這兩種生物都沒有聲帶,所以在整個過程中,我們聽不到一絲巨獸們發出的慘號聲。
但是,那種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的巨大喘息聲、皮肉撕裂聲、骨骼碎裂聲,讓人恐懼得寒毛倒豎、通體冰涼。
不知道古人那所謂的“此時無聲勝有聲”,在這裡是不是也適用……
看著同伴被巨蜥無情地分食,那些龍龜們卻無動於衷,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景。它們依然慢悠悠地晃動著腦袋,在鎖定目標後,卻又飛快地伸頭捕食,一陣暢快的咀嚼吞咽後,又開始尋找下一個捕食的目標。
這真是一場簡單而又殘酷的捕獵。獵捕的雙方都沒有任何想要逃避的意思,因而省掉了逃命和追獵的過場,直接而又完全地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巨嘴尖牙之下,用速度和運氣來爭相果腹。
也許被吃下去的獵物肚中,還帶著自己同類的血肉;也許自己想要捕食的目標,下一刻就會將自己活活咬死。可這又如何?在這裡,吃,才是第一位的,而死,也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在又有兩只龍龜相繼成為巨蜥的腹中美餐後,龍龜們也吃飽了,於是它們開始緩慢地向後退去,將身體浸入冰涼而又血腥的湖水中。
巨蜥們也損失慘重,將近有一半的同類被龍龜吞了下去,可它們卻依然沒有停止對龍龜的進攻,紅著眼睛瘋狂的撲上來,妄想用自己的長角將龍龜們活活釘死在湖岸邊。
可惜龍龜們實在過於龐大,它們隨便地移動一下四肢,便能將十幾只巨蜥給撞飛出去,順便踩死幾只不要命的巨蜥。
還有不少巨蜥想跳起來將長角刺入龍龜的脖頸中,可龍龜們卻紛紛縮起了脖子,讓它們慘痛地撞在堅硬厚實的龜殼上,昏頭昏腦地摔下去。
站在劇烈晃動的龍龜背殼上,看著龍龜們的後退,我和燮野明完全沒有了主意。
跳下去吧!看著滿地的碎肉血漿,還有那一群虎視眈眈似乎從沒吃飽過的巨蜥,實在是沒那個心情。可不跳下去吧!過會兒進了水裡,怕是會死得更慘。
而就在我們兩面為難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死亡氣息從身後的湖中彌漫開來,讓整個激烈殘酷的修羅場立刻安靜下來,巨蜥們紛紛向後退卻,一退再退,仿佛看到了死神一般,驚恐地畏縮在一起,極力地想遠離岸邊,卻又不敢讓自己的目光離開我們身後的湖心。
就好像一個手持獵刀的獵人,面對著凶猛殘暴的猛虎一般,想要逃走,卻深怕就在自己一轉身的瞬間,便被猛虎從背後獵殺。
燮野明也感受到了這份不平常的氣息,他不安地握著銀劍,小心翼翼地扭過頭去,卻意外地發現背後除了一只已經退入水中,正在緩緩游向湖心的龍龜外,並沒有什麼異常。
而剛才一直比我們鎮定得多的吉娜,此刻卻緊張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催促著我道:“快!快跳下去!”
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我回頭張望,可身後除了湖面上飄浮的薄霧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突然,一顆紅色的亮點,如一道璀璨的流星般,光芒劃破縹緲的霧氣,在極遠處的天邊一晃而逝。
一聲充滿了無邊霸氣的長嗥從湖岸對面遠遠傳來,悠然長綿,竟似一個絕頂高手聚氣長嘯一般,聲音凝而不散、雄壯高邁,恍惚間,讓人眼前閃過種種月映冰海、日照荒漠的詭異幻覺。
到了後來,那長嗥就好像在耳邊響起一般,仿佛聲音的主人倏忽間從那極遠的天邊竄至眼前,讓我驚慌得差點拔劍護體。
腳下的龍龜猛然間倉皇失措起來,二十多只剛才在數百巨蜥圍攻下依然鎮定自若的龍龜們,此刻就像是發現了匍匐在草叢間近在咫尺之獅子的羚羊,一只只驚慌無助,拚命地邁著笨拙的四肢,一邊緊張地四處張望,一邊朝水中吃力地逃去。
龍龜劇烈的晃動讓吉娜站立不住,嬌呼一聲拽住了我的衣服。
我伸手扶在她的腰間,沖燮野明喊道:“快下去!不然跟它們一起沉到水裡,我們就死定了!”說完便帶著吉娜縱身跳下了龜背。
剛剛落地,正前方一只巨大的龍龜便向我們沖了過來,它高昂著頭,驚慌地注視著遠處的湖面,完全沒有看到地上渺小的我們。
一股狂風夾帶著泥沙撲面而來,我抱著吉娜連忙閃向一旁,剛才站立的地方便已被一只巨腳踩成了深坑。
還好龍龜體形巨大,所以龍龜之間的空隙也相當寬敞,雖然場面混亂不堪,但是我們卻能夠安然無恙。
燮野明也狼狽不堪地躲過龍龜們的踐踏,灰頭土臉地跑到我們身邊,憂心忡忡地盯著身後那一百多只巨蜥道:“天哪,要是被它們給圍上了,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下場……”
吉娜沒有理會他,伸手指著湖對岸剛才那顆流星消失的方向對我說:“每當那個東西出現的時候,湖裡潛伏的妖怪就會騷動起來。我們必須趕快退入樹林,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因為過會兒不光這些龍龜,還有數不清的怪物們會爬上來的!”
“可是……”我看了看身後的巨蜥群,不禁有些猶豫:“這些巨蜥不會把我們圍住吃掉嗎?”
吉娜著急地說道:“管不了那麼多了,過會兒爬上來的怪物們比這些巨蜥要可怕得多!我寧願被巨蜥吃掉,也不願意被那群怪物們吃掉!”
我看了眼燮野明,他也點頭道:“我也不想被連見都沒見過的東西吃掉,與其死得不明不白,不如和這些巨蜥們拼了。”
“好吧!那我們就退回去吧!”我咬緊了牙。
※※※
當最後一只龍龜退入水中後,湖岸上就只冷清地剩下我們三個人。納特斯早已藉著土遁不知道跑去了哪裡,而我們面前五十多米遠處,是一群畏縮在小山坡上的巨蜥。
令人奇怪的是,它們似乎是在畏懼著湖中的某些東西,可是卻又都不肯離去,只是聚在一起,有意無意地正好擋住了我們退入叢林的最快捷道路。
為了避免和它們正面沖突,我們起先准備繞行--繞過這個山坡,再爬上山坡兩側的斷崖,雖然麻煩了些,但是只要沒有巨蜥的阻撓,我們應該能夠在怪物們爬上來前及時地趕回叢林中。可是當我們剛剛繞到山坡的左側,巨蜥們便也全都往左側轉移。
見我們跑得遠了,巨蜥們居然一只只像壁虎一樣爬上崖壁,總是擋在我們前面。看起來,它們是不想讓我們回到叢林中了。
吉娜面如死灰,哀歎一聲:“它們是想把我們當作祭品獻給湖妖,所以才阻止我們進入叢林。看來今天晚上我們是難逃劫難了。”
我奇怪地問她:“湖妖?很可怕嗎?你不是只要死了就能復活的嗎?怎麼還這麼怕它?”
吉娜雙目中透出無限的恐懼:“我們村子有一個人曾經被湖妖吞下去過,足足過了三個月才復活過來。他說湖妖的胃很大,就好像一個黑暗的大廳,裡面有無數的怪物被胃壁上柔軟的肉條給纏住,各種各樣的慘叫聲不絕於耳。而那肉條一旦纏住你,你就會喪失所有的行動能力,但是感覺卻不會消失,而且還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讓你無法死去,只能慢慢地看著它的胃液將你的皮肉腐蝕、脫落,那種無盡的痛苦將慢慢地啃噬你的肉體和靈魂,直到將你的渾身都消化殆盡,你才能復活過來。我那個同伴再次復活後,瘋了足足半年才慢慢恢復正常,可是一聽人提起月之海或者看到打來的魚,還是會嚇得渾身發抖、口吐白沫……天哪,我可不想被那個妖怪吃掉!”
我和燮野明直聽得頭皮陣陣發麻,眼前不自禁地仿佛出現了一個巨大黑暗的溶洞,無數的怪物在裡面吼叫呻吟,而我們也被困在其中,動彈不得,只能慢慢地等待著痛苦的終結……
此時抬頭再看到那些可惡的巨蜥時,我不知不覺便勇氣倍增,咬牙道:“媽的!跟它們拼了!!”
事不宜遲,我解下腰帶,將吉娜牢牢地綁在背上後,便運勁護體,持劍和燮野明一起朝山坡沖去。
巨蜥們見我們主動挑戰,也紛紛挺刺出背脊上的尖利長角向我們撲來。
它們躍起落地時與地面撞擊的聲音振聾發聵,無數巨大狹長的身軀裹在漫天飛起的塵沙中朝山坡下的我們沖了過來,聲勢駭人。
在我全力施為之下,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竟有四顆耀眼奪目的血色流星爭先恐後地蹦出我的胸口,在身周交織出一片血紅光壁,讓我信心大增,長吼一聲,蓋過巨蜥們巨大的奔跑聲,足下用勁,轉眼殺入迎面而來的巨蜥群中。
害怕吉娜受到傷害,我將四顆飛羽流星全部調到背後,讓後背上的她被包圍得密不透風。
微微側身避過刺到眼前的尖角,我力透長劍,狂喝一聲,一劍刺入那頭張大嘴巴撲過來的巨蜥嘴中,它的整個頭顱立刻在我面前爆炸開來,紅白的腦漿從後腦噴射出去,糊了從後面撲過來的一頭巨蜥。
伸手抓住巨角,略一用力,我將它的尖銳長角硬生生帶著一截脊椎從背上折斷,轉手刺入另一只撲過來的巨蜥眼中,從它後腦穿出,同時左腳拚力前踹,“砰”的一聲將一頭橫沖過來的巨蜥遠遠踢飛出去,打著轉兒直撞入從後撲上來的巨蜥群中,頓時一陣骨碎之聲不絕於耳。
這才得空抽出長劍,在真氣斜引下,隨意橫劈,“嗤”的一聲輕響削下一只巨蜥的頭顱,左手又一拳砸中一只巨蜥的下顎,“卡卡”的骨碎聲中,它噴著斷齒鮮血帶著巨大笨重的身軀直直飛上了天,尖角正正刺入一頭從空中斜撲下來的巨蜥腹部。
而就在此時,三頭從背後襲擊的巨蜥則被四顆飛羽流星轟得渾身骨節爆裂,一灘血泥地倒在了地上。
幾下驚人的雷霆手段,讓周圍的巨蜥紛紛停止沖鋒,膽寒地退縮開去,也讓我得空抹掉糊在臉上的腦漿碎肉,順手掰下一根長角,調勻內息准備再次應戰。
那邊廂,擊退了頭撥攻擊的燮野明已經將火鳳散羽全面展開,凡是闖入火羽空間的巨蜥,無不被炸得血肉模糊,殘肢亂飛。
卻見燮野明悠閒地站在火羽之中,時不時用二段御劍術偷襲著外圍的巨蜥,一頭巨蜥悍不畏死,被炸得血肉翻飛也一往無前地直撲過去,卻被燮野明伸手抓住它背上利角,輪著圈兒給扔了出去。
這些巨蜥看似強猛凶悍,不可一世,可是真正動起手來,才發現它們根本就不堪一擊,剛才的擔心倒是多余得很了。
雖然它們身上的重鎧能夠抵御刀劍,卻無法抵擋我們拳腳上的氣勁,而脖子處的皺皮更是薄弱得絲毫沒有防御能力,君不見我剛才輕輕一劍,便削下了它的腦袋嗎?
至於那根一米多長的尖角,對我們來說便如擺設一般,只能直來直去地攻擊,完全沒有變化,不但能輕松閃過,更能利用它們的長角來重傷它們。
放寬心後,我將四顆飛羽流星分散開來,守住身周十米內的空間,在一陣“乒乒乓乓”的爆響聲中打得周圍的巨蜥骨斷筋折,紛紛後退。
休息片刻,卻見外圍的巨蜥們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不停用長角刺著前面的巨蜥,挑逗它們上前襲擊我們。
我懶得再在這群外強中干的蠢貨身上浪費體力,沒等它們再度進攻,深吸口氣,體內真氣頓時凝成一道道冰柱,一抬手,便夾著紛飛的雪花寒風刮向它們。
這招雪羽降塵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大面積凍傷敵人,並用看似紛亂的劍氣將它們的雙眼刺瞎。
幾乎是一瞬間,我身前三十多頭巨蜥的雙眼便紛紛被刺中。陡然陷入黑暗和劇痛中的它們驚慌失措,立刻互相踐踏撕咬起來。
而後面的巨蜥則讓刺骨的寒風凍得渾身發抖,被調過頭去瘋狂撕咬它們的同伴殺得毫無反抗之力。
感覺到了背後的吉娜似乎冷得直打寒顫,我一邊將真氣緩緩度入她的體內幫她御寒,一邊又不停地劃出劍氣刺向遠處的巨蜥,幾只互相撕咬翻滾的巨蜥剛剛靠近我們十米內,便被四顆飛羽流星打得腦漿迸裂,一命嗚呼。
又過了片刻,前方陷入自相殘殺的巨蜥們已經死得沒剩幾只了,我招呼了燮野明一聲,背著吉娜便朝殺開的血路沖了過去。
燮野明在我身後哈哈笑道:“我當它們多能耐呢!想不到居然是一群飯桶,哈哈哈!今天可真是殺得過癮啊……”
可還沒等他笑完,身後突然傳來的一陣巨大潮湧浪翻之聲便打斷了他的笑聲。
我隨手切斷那幾頭垂死巨蜥的喉管,回過頭去,卻驚恐地發現原本平靜的湖面上已經如同炸了鍋一般沸騰起來。
而眼前那原本一望無際的平靜黑寂,突然間充滿了無數紛亂慘白的嶙峋,讓這片廣闊無垠的安寧空間霎時變得猶如地獄一般的猙獰可怖。
一重重山一般的驚濤怒浪泛著白沫聲勢驚人地撞向岸邊,又“嘩嘩”喘息著無力地退了下去,與後面的浪撞在一起,於是飛濺的水花立刻沖天而起,在湖岸上豎起一重又一重泛著白沫的透明水牆。
透過不斷湧起落下的水牆定睛望去,湖中無數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魚兒正不住地拚命躍出水面,在泛著白沫的巨浪中無聲地掙扎吶喊,竭盡全力地用著自己孱弱的身體和巨浪做著殊死搏斗。
安全地退入叢林之後,我將背後的吉娜放下地來。誰知她剛一著地,便雙腳一軟,無力地軟倒在我的懷裡,臉色煞白地看著遠處瘋狂洶湧的湖面,渾身不住地瑟瑟發抖。
摟著嚇壞了的吉娜,我非常尷尬地咳嗽幾聲,面紅耳赤得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慰她。
要知道,活了這麼大,我還是頭一次像這樣摟著一個半裸的年輕女子,無奈之下,只好再次輸入真氣,想鎮定她的心神。
我在這邊安撫著因為受驚而抖個不停的吉娜,燮野明卻在那邊無比興奮地歎道:“壯觀啊!這可真他媽的壯觀。可惜沒帶照相機來,不然留個紀念,以後老了還能細細回味呢!”
在真氣的作用下,吉娜稍稍恢復了些鎮定,抖著沒有血色的雙唇焦急地對我說:“快走,這裡也不安全!那家伙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它正想爬上來吃了我們!”
“誰?你說的是湖妖嗎?”燮野明顯然還沒從剛才那種勝利後的極度爽快中清醒過來,一臉驚喜地看著吉娜:“它想吃我們?哈哈哈,太好了,我也想看看它到底想如何吃掉我們!”
我懶得理會那個白癡,指了指身旁不住飛舞的四顆流星安慰吉娜:“別擔心,只要有這四顆流星在,就沒有東西能夠靠近我們。”
吉娜搖了搖頭,將目光從我們臉上移開,恐懼地看著遠處的湖面道:“不,不……湖妖的力量不是人能夠抗衡的,它擁有沉溺之冠的恐怖力量,所有的生物一靠近它,就會陷入一種無盡的恐懼中,根本就沒有還手的力量……”
我錯愕地看向燮野明:“沉溺之冠?你在說明上看到那個東西的介紹了嗎?”
燮野明搖頭道:“沒,說明上只有什麼王者之杖,這個沉溺之冠根本提都沒提過。”
“既然沒提過,那就應該跟我們沒關系了。老燮,我看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就算你不害怕,可是你看吉娜,她這個樣子可實在是讓我擔心啊……咦?吉娜?吉娜?!老燮,她暈過去了!”
燮野明探了探吉娜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頸動脈,看著她曲線動人的雪膩嬌軀咽了口口水,故作苦惱地皺眉道:“這可真麻煩了,她簡直就是在勾引我們犯罪啊!羽,你說現在怎麼辦?如果你想給她做人工呼吸,我就給她做心髒按摩;如果你想給她按摩胸部的話,那我就勉為其難給她做口對口的人工呼吸吧!”
見我面無表情地瞪著他,他哈哈笑道:“看你緊張的,她沒事兒,只是不知道怎麼嚇暈過去了。一會兒要是那個什麼湖妖出來了,你帶她躲起來,我去殺了那只興風作浪的妖怪。嘿嘿,想一想,這簡直就是神話故事裡才能碰到的事情,實在太讓人興奮了!”
“那你要是被它吃了怎麼辦?沒聽吉娜說麼,在它肚子裡你怎麼都死不了,也動不了,足足要待上三個月才能復活。”
燮野明不屑地笑道:“這群巨蜥這麼弱,也就比普通的馴龍強了兩三倍而已,估計那個什麼湖妖也沒吉娜說的那麼厲害。還沒等它吃掉我,我就已經殺掉它了。”
“你還真是自信呢……”我無奈地抱著吉娜朝叢林深處走去:“你自己小心點吧!要是被湖妖吃了,可要記住在第一時間內自殺啊!不然,連我都救不了你了。”
將吉娜藏在一棵大樹的樹杈上,我脫下外衣蓋在她的身上,又折斷樹枝將她掩蓋起來。再次摸了摸她的脈搏,我這才放心地爬下樹來。
遠處湖中滔天巨浪的澎湃翻湧聲透過密密重重的樹林傳了過來,讓我心內莫名地驚慌起來,隱約產生了一種極度危險的預感。
突然聽見燮野明驚呼道:“羽!好大的螃蟹啊!!”
連忙趕了上去,蹲在他身旁朝湖邊張望。卻看到一股巨浪從岸上退去,登時露出無數只體長十數米的青灰色螃蟹,它們吐著白沫慢慢的橫爬上湖岸,一對對巨大的螯鉗豎在空中,威武地張開。
它們中間還有些體型較小的螃蟹,但也有三四米長,在大螃蟹的身前身下來回忙碌的爬動,接著用八只尖銳的長足翻開松軟的湖岸,飛快地將身體藏入泥土中。
“唉,這些螃蟹要是抓來煮了吃的話,不知道能吃多久啊!”燮野明嘖嘖地歎道。
“大概它們看到你的時候,想的也跟你一樣。”
接著,剛才奮力沖進湖中的龍龜們又再次出現在遠遠的湖面上。
隨著巨浪翻滾,它們就像一只只小船在波濤中若隱若現。突然,一個巨大恐怖的黑影在它們身後浮出水面。驚濤駭浪中,那個黑影張大了滿是獠牙的巨嘴朝最後的一只龍龜撲去。
而就在這時,兩股巨浪撞在一起,濺起了滔天的水幕,也遮住了我們的視線。待水花濺落下來後,那個黑影已經重新潛入水中,而最後面的那只龍龜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我長吐出一口氣來,只覺得背後冷汗一片。如果潛藏在這湖中的怪物都像那個黑影一樣恐怖,我們明天可是休想能平安地渡過湖去……
等龍龜們再次爬上湖岸時,長長的湖岸上已經擠滿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兩棲怪物,除了能叫得上名字的螃蟹和龍龜外,其他更多的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它們那奇形怪狀的外貌。
有的蠕動著柔軟龐大的長圓身軀,帶著滿身的巨刺在岸上慢慢爬動;有的駝著房子那麼大的圓殼,身體卻像是一團不斷糾纏騷動的海藻;有的擁有巨大怪異的魚頭,而長滿鱗片的身體卻像條水蛇般頎長柔軟,還有四只似鰭似爪的短肢……
無數的怪物們在湖岸上騷動不安,互相擠壓踐踏,發出各種怪異嘈雜的聲音,牛叫聲、狼嚎聲、嬰兒啼哭聲、母雞召喚著小雞般“咯咯”的叫聲,以及許許多多讓人頭暈目眩聞所未聞的聲音,混雜匯聚,轟然一片,讓整個湖岸就好像一個放大了數百倍的海鮮菜市場一般擁擠混亂。
隨著越來越多的怪物爬上岸來,沸騰的湖面也開始平靜下來,浪頭越來越小,湖面上翻滾的白浪也逐漸稀少起來。
怪物們也慢慢安靜了下來,一只只靜靜地匍匐在湖岸上,不時地輕輕抖動一下自己的身體。
這種無意識似的痙攣仿佛會傳染一般,不一會兒,湖岸上所有的怪物都痙攣起來,每隔幾秒鍾它們就會同時抖動一下,發出一片“卡卡”的甲殼撞擊聲、鱗片與地面的摩擦聲和牙齒撞擊聲,讓我們的呼吸和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抖上一抖,胸腔內翻湧起一股郁悶的壓抑。
不知何時,恢復了平靜後的湖面上竟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濃霧,讓黑亮的湖水也失去了光澤。
天上原本淡淡的星光此刻也模糊不清起來,四周陷入一片濃濃的黑寂,仿佛有一堵高厚的黑牆正不住迫頂壓來,讓人心頭凝重,呼吸不暢。
“咦?那是什麼?!”
燮野明輕輕地驚呼一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兩團綠色的光亮,透過濃濃的迷霧,若隱若現地浮現在遠處的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