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雪城日倒下去的時候,他的同伴們也紛紛遇到了麻煩。剛衝下樓來,數十個身著黑衣的蒙面人便從半道上突然殺出,將他們圍堵在市政府大廈一樓的大廳裡。
為首的一個黑衣人嘿然冷笑道:「我還以為是裡赫氏的那群酒囊飯袋呢,誰知卻跑出了一堆蘇老頭手下的白癡們,哈哈哈哈,趕快束手就擒吧,說幾句笑話來給俺們聽聽,說不定老子心情一舒暢,就讓你們死得痛快點呢!」
龍騎將們毫不示弱,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他媽的我道是誰,原來是拉奇特那個烏龜王八蛋手下的龜崽子們,來得正好,今天就把你們當烏龜蛋紅燒了下酒!」
兩邊的人全都是從殺場上硬闖過來的好手,自然懂得先下手為強的道理,兩句話剛一說完,便紛紛四散開來,各自佔領有利地形捉對殺成一團。
龍騎將與龍騎將交手,和剛才與那些龍騎警以及暴徒們交手時的情形就有如雲泥之別,何況幾十個龍騎將在如此一個狹小的空間內全力廝鬥,氣勁互相撞擊下,一時間就看見電閃雷鳴,火球冰錐如流星雨般在空中縱橫穿插,氣盾冰牆更是比比皆是,金屬交擊聲、爆炸聲、氣勁撞擊聲不絕於耳,大廳裡所有的擺設頃刻間便紛紛碎裂,吊燈、玻璃、花瓶、古董等小物件無不被碾成了齏粉,就連那大廳周圍的四根大理石柱也承受不住四周傳來的震盪之力,痛苦地發出「嘎嘎」的呻吟聲,不久便土崩瓦解,連帶著頭頂上那水泥鋼筋的天花板也掉下一大片來。
那群黑衣人中有兩三個竟是比周圍的人都強出數倍,非要三四個龍騎將去合力圍攻才能勉強打成平手,而在兩方人手相當的情況下,清一色都是藍徽龍騎將的一方自然是很快落了下風,不少人邊打邊退,苦苦支撐,漸漸的竟全被黑衣人圍在中心,只能拚命防守,想要突圍卻是一時無望。
只見幾十個藍徽龍騎將背靠背站在一起,各自使出看家的絕活兒,擅長防禦的就連著放出五六個冰牆來阻擋黑衣人的進攻,擅攻的則穿插在同伴之中,不時瞅著空子向外圍的人群放出魔法箭矢,忽見一個黑衣人長嘯一聲突入人群,左踢右刺,一名龍騎將慌忙中搶上前去想正面攔截,卻被他抽冷子一拳打在了小腹上,當即口噴鮮血倒退了出去,中拳處哧哧做響,發出陣陣焦臭,旁邊三四個人連忙搶過來合力圍攻,才硬是將那黑衣人逼退,可只看見那黑衣人完好無損地退到外圍,而龍騎將這邊其中一人胳膊卻又掛了彩。如此的攻擊連綿不絕,外圍的黑衣人們不停地搶入偷襲,內裡的龍騎將們則一邊要抵禦來自四面八方的魔法攻擊,一邊又要不停圍堵空缺,逼退突入進來的敵人,直被打的叫苦不迭,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小半人的身上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內外傷。
蘇特斯等人在研究院裡聽著通訊器那頭不斷傳來的打鬥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立刻率領一眾手下去解救那些被圍困的弟兄,無奈研究院如果被襲,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只得咬牙切齒地破口大罵著拉奇特。只見四十多個龍騎將齊齊聚集在大廳中央,不論軍銜高低,通通放開了嗓子高聲咒罵,不光拉奇特祖宗十八代被盡數罵了個遍,就連名字裡帶個拉字的都被他們咒得死去活來。
龍騎將們個個中氣十足,聲音高亢,直震得研究院玻璃門窗嗡嗡直響,頗有隨聲附和之意,聲勢極為壯觀,引來樓上無數的教授學生們紛紛探頭觀望,連那些正忙著做實驗的人也停了下來側耳傾聽,一時間只聽見整個實驗室裡驚歎之聲此起彼伏,人人都對那些個姓拉的無辜者們抱以無限的同情。
與此同時,圍在市政府大樓外的數萬群眾突然發現政府大樓內傳來了震天響的打鬥聲,那些準備響應政府號召,去武器庫搶奪武器進而進攻赫氏的人們都不禁紛紛停了下來,莫名其妙地朝大廈方向圍攏過去。不少原本就在大廈附近的人更是壯著膽子靠近大廈,想從破碎的窗戶裡一窺究盡,誰知剛一露頭就被大廳裡激盪的氣勁紛紛震暈過去,不一會兒工夫,就看到大廈周圍足足倒了一圈人,剩下的人全都被嚇得心驚膽戰,拼著命地抵禦著來自身後人流的洶湧推力,說什麼都不敢再上前觀望了。
雪城日的大日心法最擅長模擬各種高段魔法技能,而且對於外來的各種魔法攻擊也具有極強的抵禦能力,他倒在地上只昏迷了數秒鐘便清醒過來,只是依然四肢無力,渾身癱軟,突然聽到通訊器中傳來同伴們打鬥的聲響,心裡明白剛才是遭到了兩個紫徽級別以上的龍騎將聯手合擊,不然自己絕不可能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擊倒在地。
一聽說這幫人是拉奇特的手下,他心內不禁一陣暴怒。要知道平日里拉奇特就與梅凱爾互相不合,每次他們去執行任務,拉奇特都會唆使手下暗中破壞,讓他們無數的兄弟平白無故地流血犧牲,而如今拉奇特居然敢明目張膽地來阻撓他們執行任務,簡直就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雪城日一想起往日裡多少兄弟枉死在拉奇特蓄意的謀害之下,一股怒氣就直衝腦際,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直讓他恨得睚眥欲裂,五內俱焚,只聽腦際一陣轟然做響,差點又暈了過去。
事已至此,雪城日明白今日恐怕難以生還,強壓下胸中怒火,橫下一條心來,決定拚死也要幹掉對方一個紫徽,讓自己出一口胸中的惡氣。他的天鷹翔星曲雖只是初窺門楣,卻是得到了梅凱爾大人的親自指點,如果在完好無損的情況下,就算和一個紫徽龍騎將單拼,短時間內也不會落致下風,若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將天鷹翔星曲盡全力施展開來的話,該逃跑的那就得是對方了。
那兩個隱入人群的黑衣人一個叫齊亞特,一個叫夏烈,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三個紫徽龍騎將,也隱藏在人群之中,分別是庫格、法拉雅和薩洛斯,這些人和在大廳中的那群黑衣人都是銀徽龍騎將——門塔?斯丹的手下,是一支專門執行秘密任務的特殊龍騎將編隊,平時都是在秘密監視著梅凱爾直屬部隊的一舉一動,今天到這裡來,正是奉了拉奇特總統領的命令,來解除赫氏對時局所產生的影響力。
齊亞特剛才全力一擊命中雪城日後即閃入人群,只見那小子口吐鮮血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心想在兩個紫徽的聯手之下,這個只有藍徽級別的小子定然是死得透了,可還沒等他想再次發動人群推倒大門,就看到地上的雪城日渾身微微一顫,似乎是甦醒了過來。
而四周的人群早已被雪城日剛才雷霆般的手段下破了膽,剛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一看見雪城日似乎還活著,立刻一窩蜂般不要命地狂嘶亂吼著倒爬了回來。
齊亞特此人平日裡端的是心高氣傲,除了頂頭上司外,周圍的人任誰都沒被他放在眼裡,可如今一個藍徽的黃毛小子在中了他全力一掌之後,居然還能活著喘氣,直把他氣得暴跳如雷,卻又還偏偏不好意思再去下手。
正躲一旁的夏烈和齊亞特相處日子頗久,明白這傢伙的脾氣,知道此刻只得自己出面去解決掉尚未斷氣的雪城日,還要做的不著痕跡,免得損了那傢伙的面子。
就在夏烈剛想從人群中暗劈出一道掌風來送雪城日歸西,卻猛然感到身體左側傳來一股沛然巨力,硬是將他連帶著周圍的數十人都紛紛擠得東倒西歪,接著一聲清嘯突然自左首五十米遠處的人群中響起,綿綿泊泊,悠然不絕,直把方圓數百米鼎沸的人聲盡數蓋了下去。眾人只覺耳中一陣嗡嗡作響,頭暈腦漲,不少人不知不覺間就大小便失禁,讓周圍原本早已混濁到無以復加的空氣變得更加臭氣熏天。
清嘯聲倏然停止,接著眾人便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中年人排眾而出,梳著背頭帶著墨鏡,嘴裡還悠閒地叼了根拇指般粗細的高檔雪茄。只見他信步走到雪城日身旁,面露不悅,左手拿住雪茄長長地吐了口白煙,咧著嘴「嘖嘖」有聲地搖起頭來,彷彿是在批評著雪城日此時的睡姿極其不雅。
夏烈等紫徽龍騎將剛才聽到那一聲清嘯,只覺得渾身氣血一陣翻騰,無不被嚇得心驚肉跳,知道來人的武功之高,已經到了無法想像的地步,這世上恐怕也只有拉奇特、梅凱爾等寥寥數人才能與之抗衡,但卻又不知此人是敵是友,故還強撐著躲在人群中偷偷窺探。可如今看到這人竟然是站在雪城日那一邊,全都頭皮發炸,屎尿橫飛,只恨爹媽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不然此刻怎麼可能還站在這裡連逃跑都不會了呢?
雪城日聽到那聲清嘯時,已經在暗地裡運起天鷹翔星曲的心法,只想等到那幫紫徽們上來給自己補一下子的時候來個全力反擊,這時突然聽見似乎有高手走近自己,心下一陣大喜,暗罵道——你給老子去死吧!
誰知他剛想一口氣盡數放出早已囤積在體內的數個「超念力重力球」去襲擊來人,卻感到背心忽地一熱,一股幽綿浩蕩的清暖之氣一瞬間便流過他的全身,將他苦攢了多時的天鷹真氣盡數化去。
而那些紫徽龍騎將們卻看到那人只是隨意將雪茄頭上的煙灰往雪城日身上彈了彈,雪城日那原本已是血色盡失的皮膚立刻就恢復了勃勃生機,不禁心下一陣駭然,滿腦子裡只想著若是那人對著自己彈一彈小指頭,自己是不是立刻就會魂飛魄散,死無全屍了。
雪城日沒料到自己拚死一擊居然就這麼輕易地被人化去,一時間驚懼交加,不禁在心底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師父,看來我只有來世才能再去找您了。」心念及此,不禁感到胸中一陣酸楚,卻也只能閉上了眼睛引頸待斃。
那人一看到雪城日如此模樣,忍不住罵道:「小子,想死還早呢,這麼急著趕去送死,是不是早和那老傢伙串通好了想合夥敲詐我一頓晚飯啊!」
正萬念俱灰的雪城日乍一聽到這個聲音,渾身泛起一陣劇顫,腦中頃刻間變成一片空白,不知不覺間已然熱淚盈眶,不能自已。誰又能夠想像得到,那個令他朝思暮盼,寧願捨棄一切只求能再聽一次的聲音,如今卻在這個危急的關頭再次自他的耳邊悠悠響起呢?
「別亂動了,既然是在裝死,就要裝得像一點嘛!他媽的,剛才我還以為你小子已經完蛋了呢,害得我還想去數數錢包裡夠不夠數兒。唉,如今這世道,可真是良心泯滅、道德淪喪啊,就連我這個窮光蛋的癟荷包都有人念念不忘。」那人說著,心痛地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包,吐了口煙圈繼續道:「唉,我說你小子也真是奇怪,不就是撿回了一條命嗎?沒事在那裡瞎激動什麼啊?我可告訴你,我在這兒最多只能待十五分鐘,時間一到我可就撒手不管了,你要還不趁這個機會緩過勁兒來,過會兒恐怕就真的沒命了。他媽的,要是早知道這裡滿地大糞,臭氣熏天,我就帶個防毒面具過來了。」
雪城日此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有命沒命?只想拼盡全力扭過頭去看一看心中那朝思暮想的人,哪怕是只看上一眼,就算立刻被天打雷劈五馬分屍也心甘情願了,怎奈剛才週身被那股清氣一沖,渾身竟軟綿綿的連最後一絲力氣都彷彿被抽乾了般,只急得全身虛汗直冒,眼淚和著鼻涕一塊兒往下流,身子卻依然是難動分毫。
「你這小子到底是怎麼了?剛才還拼著命地想反擊,怎麼現在卻哭起鼻子來了?難道現今那些個藍徽小崽子們個個都是些你這樣的窩囊廢?罷了罷了,我們兩個也算是有點緣分,我就再助你一臂之力吧。」那人說完,歎了口氣,蹲下身來伸出右手按住了雪城日的背心,左手卻還拿著雪茄在那裡一個勁兒地吞雲吐霧,一副旁若無人的悠閒模樣。
此時雪城日正在心裡直喊著:「師父師父!你還認得我嗎?我是阿日!阿日啊!我就是那個總是喜歡放聲大哭惹您生氣,又總是被您背著到天上去看雲彩的那個阿日啊!……」
可惜無論他在心底怎麼拼了命地大聲叫喚,那人卻始終是置之不理。雪城日只覺得鼻樑一陣酸痛,委屈得直想放聲大哭,卻又偏偏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這時突覺背心傳來一股清暖之氣,比剛才那道還強了不下數百倍,一瞬間所有那些個焦慮煩躁的心情都紛紛化作煙消雲散,自己就好似突然只剩下一縷無依無憑的幽魂,正飄蕩在無窮無盡的虛空之中,意識隨之漸漸消失,只剩下一點微亮的冥火在眼前不住地跳動……
「師……父……」
「咦?真是奇怪了啊,你這把梳子怎麼會跟我的那把一模一樣呢?」龍吟瑤好奇地把玩著手中的那把龍牙梳,斜眼打量著在一旁正努力埋頭收拾書包的阿冰。
「哦……啊?你說什麼?」阿冰驚訝地扭回頭來看著龍吟瑤。
「嗯……算了,當我沒問過吧。」龍吟瑤歪著頭想了想,又將那梳子放回了原處,強忍著笑意道:「唉,只是這兩把梳子似乎是從同一條龍身上取下來的,可真是奇怪啊!」
「你說梳子?梳子怎麼了?」阿冰用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直瞪著龍吟瑤。
「呵呵,我只是看著這把梳子眼熟罷了,對了,你這把梳子是多少錢買的?」
「啊……這把梳子是贗品,只花了十幾個魯克罷了,不過看起來和真的沒什麼兩樣,啊喲!剛才的話你可千萬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
龍吟瑤苦笑著歎了口氣,剛想把心底的那句話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嚇一嚇眼前這個舊日的好朋友,寢室門卻在這時又被人推了開來。
「埃娜?你不是在研究院那裡主持大局嗎?怎麼有閒工夫跑到這裡來了?」龍吟瑤驚訝地看著門口埃娜那一頭一直令自己妒忌不已、飄逸如風的銀色長髮,心裡一陣不舒服,忍不住便冷嘲熱諷起來。
「埃娜?你怎麼受傷了?!難道那伙兒暴徒衝進來了嗎?」阿冰一眼便看到埃娜裙角處的一片血漬,不禁驚叫了出來:「那龍羽大哥他……他怎麼樣了?羽……羽是不是也……」說著說著,阿冰已經被自己的幻想給嚇得六神無主,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啞著嗓子再也說不下去了。
埃娜扶住門欄閉目喘了口氣,這才緩緩搖頭道:「暴徒還沒有衝進來,只是龍羽他現在生死不明……」
阿冰一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幾欲昏厥,還好一旁的龍吟瑤及時過來扶住了他,才沒有坐倒在地。
在阿冰的心裡,早已把冷羽當成了是除了父親外最親近的人,愛烏及屋之下,不禁也對他的那個武功超強的表哥感覺分外親切起來,如今聽到自己最親近的人之中居然有一個生死不明,自然是如遭五雷轟頂,一想到冷羽要是聽到這個消息會如何如何,胸口更忍不住一陣陣的絞痛。
「埃娜!你明知道他聽不得這些,怎麼還要來嚇他?真是的,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看你怎麼向那個老白毛交待。」龍吟瑤一見好友被嚇成了這個模樣,立刻就對埃娜橫加指責起來。接著她又忍不住責怪阿冰道:「你啊你啊,怎麼總是喜歡一驚一乍的?不就是死了個白癡嘛,犯得著被嚇成這樣嗎?他要真的死了,明天我去給你找十個他那樣的人來還給你怎麼樣?」
埃娜聽到這話,心下一陣慘笑,心想就算你找遍整個世界,恐怕也找不出一個能和他比肩的人物來了。校長的那位老朋友不但武功絕頂高強,就連眼光也是高得嚇人,當年校長曾想把裡赫氏中一位千年罕見的天才學生推薦給他做徒弟,他卻是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一想到這裡,她胸口又是一陣鬱悶,不禁「哇」地再次吐出一口血來。
龍吟瑤見她突然之間口吐鮮血,不禁好奇道:「你又沒跟人動手,怎麼老是一個勁兒地吐血啊?就算你再擔心那個白癡,也不至於擔心到這個程度吧?」她說到這裡,突然恍然大悟道:「啊!埃娜……埃娜……你難道就是那個埃娜?」
此時龍吟瑤口中的埃娜,自然是校長身邊的那條白聖龍了。她之所以能想到埃娜的真實身份,不僅是因為她知道校長有能讓人變身的能力,更知道那白聖龍之所以會如此稀少,就是因為太過於癡情所至。校長曾經告訴過她,白聖龍的壽命相當長久,是人類的數百倍之多,所以一對成年的白聖龍一生只下一顆卵,而那顆卵孵化出來後,就要滿世界地去尋找另一隻和自己配對的白聖龍,一旦找到,便會終生廝守在一起,不離不棄,如果其中一頭突然不幸死去,另一頭也會跟著立刻嗝血而亡。
而如今她知曉了埃娜的真實身份,一想到校長要是知道埃娜在這裡為了個白癡竟擔心到一個勁兒地吐血,只怕要急得發瘋,心下不禁也跟著焦急起來。又想起小時候自己和那個老白毛賭氣不吃飯的時候,總是那條會說人話的白聖龍陪在左右連聲地哄她,還不時講幾個笑話來逗她開心,有時候甚至不顧生命危險去引誘湖裡的巨獸互鬥,也只是為了能讓她笑出聲來,不再生氣罷了。想著想著,龍吟瑤一抬頭看見埃娜此時的模樣,眼圈竟忍不住紅了,顫聲道:「你……你可千萬別死啊,那個白癡他還活得好好的呢!你要就這麼死了,我可到哪裡去再找一條……」說著說著,就再也說不下去,眼淚也隨之嘩嘩地流了下來。
埃娜好不容易才緩過了口氣,見她已經認出了自己,強忍住心痛微微一笑道:「暫時我還死不了,只是……只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啊!只要你能不死,什麼事情我都答應啊!」想不到龍吟瑤心急之下,竟顯出了少有的爽快。
「用天龍吟去鎮壓那些暴徒們……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天龍吟?那老白毛要是知道我隨便用天龍吟,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啊?」一向膽大包天的龍吟瑤一聽竟然是這件事情,不禁也被嚇得連連搖頭。
「你現在要是不用的話……恐怕就真的會被他扒皮了……」埃娜捂著胸口費力地喘了口氣:「赫氏已經危在旦夕,只有天龍吟能夠解除這次危難了,校長他現在不在這裡,你要是……要是……」說著說著,她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又吐出一口血來。
阿冰此刻也已經清醒了過來,一聽天龍吟能夠解救龍羽大哥的危難,立時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連聲求到:「龍姐姐,求求你快去救救龍羽大哥吧!他要是真死了,冷羽肯定會傷心死的!」
龍吟瑤見此刻求她的一個是自己昔日親密的好友,另一個則是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親人,只得咬咬牙硬著頭皮道:「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們了。不過埃娜你可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不然我是死都不敢去冒這個險的。」
「放心,校長他要是敢……敢責怪你一句,我就……就死給他看……」
「誰讓你去死了啊!」龍吟瑤皺著眉著急地喊著:「只要你答應我這個條件,就算那個老白毛氣得又想廢了我的武功,我也無所謂了!」
埃娜努力壓下胸口的悶痛,奇怪地看著龍吟瑤,一時間竟想不透她到底要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來。阿冰也在一旁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住了她。
「我只要……裡赫氏裡所有的學生,終生成為我的奴隸罷了,不管我想得到什麼,他們都要去為我拚命地搶到手裡來。當然,這裡面自然也包括你們都擔心著的那個白癡龍羽咯……」
直到雪城日完全失去了意識後,那人才鬆開了手,微微一歎道:「唉,我心魔未去,還沒那個資格帶徒弟,自然也就不是你的師父了,只是沒想到二十多年沒見,你居然長得這麼大了,和你爺爺當年倒也有幾分神似啊!」說完他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的市政府大樓,吸了口煙後,突然笑道:「想不到一幫小孩子打架,倒也熱鬧得很啊!」
幾個藏在人群中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的紫徽龍騎將們這時突然看到那人從邊上撿起了雪城月的佩劍,一時間都以為他要來給那個藍徽小子報仇,一個個不禁嚇的面無人色,只能拚命彎下腰去想隱藏起自己的身形。
卻突然聽到一陣清亮的龍吟聲從那人手中傳來,夏烈等人都嚇得渾身一顫,卻聽那龍吟聲漸漸短促,竟好像是在打著什麼音樂的節拍一般。
夏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只見那個人叼著雪茄蹲在雪城日身旁,右手持劍,左手曲指一下下地彈向劍脊,引得佩劍不住發出各種高低緩急的鳴聲來。夏烈皺眉不解,剛想再將頭抬高點好看個清楚,卻看到那人突然冷冷地朝他掃來一眼,立刻又嚇得差點尿了褲子,飛快地將身子蜷縮了起來。
那一陣陣清脆的節拍聲對周圍的眾人是一點干擾也沒有,卻對正在大廈中進行的那場極為激烈的戰鬥產生了莫大的影響。被圍困在中心的藍徽龍騎將們此刻倒是沒聽到任何動靜,可那些身著黑衣的龍騎將們卻突然發現一旦自己剛想出手進攻,或者想閃身躲避的時候,耳邊就會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劍鳴聲,那聲音似乎從極遠處傳來,又似直接敲打在自己的心底深處,總是會讓他們呼吸一滯,彷彿心口處被人拿手輕輕指點了一下,那一刻的動作便不由自主地緩了一緩。
這種平時肉眼無法察覺出來的略微遲滯,在此刻卻成了能判定生死的關鍵所在,卻見一個黑衣人剛剛突入人群,身形便微微一緩,肩膀立刻被一記火劍撩中,讓他直痛得齜牙咧嘴,肩膀處傳來一陣刺鼻的焦臭,剛想閃身回撤,身形微微一頓,左腿便又被同伴射來的一記冰錐擊中,直打得他滾到在地,狼狽不堪地逃了回來,背後卻又挨了一劍。
短短的幾秒鐘內,便又有數位黑衣人如此受傷,而外圍的攻擊也都突然緩慢了下來,使得大廳內的戰況立時改觀。藍徽龍騎將們雖然不明所以,可也知道定是敵人的心志受到了外力的干擾,一個個都振奮起精神來,抓住敵人每一個動作必然要稍稍停頓一下的破綻,幾下子便衝開了重圍,直殺得剛才還不住叫囂著的敵人們霎時間雞飛狗跳,抱頭鼠竄。
那三個紫徽龍騎將一見勢頭不妙,心想梅凱爾那方怎麼突然來了個如此強硬的靠山,再打下去恐怕會吃大虧,只得恨恨地大喊一聲:「撤!」此話一出,那些正被趕得四處逃竄的黑衣人們當即便紛紛從門窗處躥了出去,一個個飛快地隱入外面紛亂的人群之中,頃刻之間就全沒了蹤影。
那人此時也停住了手,搖著頭冷然笑道:「拉奇特那個狗東西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幾十年前如此,想不到現在依然如此。哼,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那幾個早已被嚇到麻木了的紫徽龍騎將們聽到他說出這句話來,只是如傻子般一個勁兒地點頭,心下紛紛附和道:「對啊,拉奇特總統領那條狗怎麼總是喜歡吃屎呢?」
藍徽龍騎將們見敵人紛紛逃走,也不追殺,只是互相檢查各自身上的傷勢,能治療的立時治療,暫時無法治療的就包紮起來。經歷剛才一役,他們已不敢再貿然激進,只想著過一會兒也偷偷混入人群,去武裝庫那裡和雪城日匯合。
正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卻聽見外面吵鬧的人群中有人高喊:「兇手就在大廈裡面!就是他們殺害了卡洛伊大人!!兄弟們,讓我們為敢於直面黑暗勢力而英勇犧牲的卡洛伊大人報仇啊!」
大廳裡的一幫人聽到這話不禁從心裡泛出一陣苦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還沒等他們從那句顛倒黑白的話語中回味過來,憤怒的人潮已如洪水般湧進了大廳。
龍騎將們立刻紛紛拿起武器準備應戰,一個陌生的聲音此刻卻在他們耳邊幽幽響起道:「這幫人也只不過是些被人蒙騙了的可憐蟲罷了,又何必要跟他們較真呢?能逃就逃吧……」
龍騎將們不禁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這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但那聽起來彷彿很隨意的話語中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讓他們情不自禁便紛紛收起武器,轉身向樓上逃去。擁擠在大廳中混亂的人們紛紛大喊著剛想要追上去,突聽耳邊猛地炸響了一個焦雷,震得眾人暈頭轉向,一時間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等他們清醒過來的時候,那些龍騎將們早已全都從二樓窗戶跳了下去,紛紛混跡於擁擠的人群之中。
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十五分鐘一眨眼便只剩下兩三分鐘了。那人回頭看了看身後不遠處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的巨大冰牆,忍不住搖著頭自言自語道:「那老頭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就算是他自己,當年恐怕也難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領悟那套步法吧,何況是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嘿,你這個老不死,我看你是存心想折磨死我這個可憐的……」
還沒等他說完,便被一陣從遠處徐徐飄來的悠揚歌聲打斷了他的話語。他奇怪的扭過頭去側耳傾聽,突然之間癡癡地說了句:「天龍吟?」
在這人聲鼎沸、群情激憤的廣場之上,那歌聲似一道沁人心脾的淙淙清泉,正從一座高聳入雲端的雪山上緩緩流下,婉轉輕靈,晶瑩剔透,清澈得竟似不帶有人世間半點的雜念。初時聽起來,只覺得這聲音縹緲無定,時斷時續,卻依然能透過那哄亂的嘈雜聲直達人的耳膜,觸動人的心扉,漸漸的,那道清泉越流越近,也愈發地清晰起來。
一時之間,市中心廣場上方圓數公里內的所有人群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停下了腳步,側耳傾聽著那如泣如訴卻又似充滿了希望的動人歌聲,仿如在烈日炎炎的午後飲下了一杯冰涼醇厚的美酒般舒爽愜意。
漸漸的,那道清泉越流越急,越流越響,水花激盪之下,晶亮圓潤的水珠紛紛濺落在光滑的岩石上,迸碎成無數細小的水霧。彷彿一股久違的春風將那雪山上的冰雪都盡數融化了一般,眾人聽得心中一陣溫暖,忍不住在臉上洋溢起了微微的笑意。
突然之間,一輪烈日昇至當空,那清泉又再次變得綿軟乖巧起來,好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在石縫之間與那烈日玩起了躲迷藏,忽隱忽現,讓人難以捉摸,卻還偏偏孩子氣十足,總忍不住不時露出頭來,看看太陽有沒有來捉他。眾人此時只聽得心中一陣熱癢難躁,好想能有一隻手兒伸進胸腔內去使勁兒撓上一撓,卻又偏偏沒有,只能拚命地搖擺著身體哈哈大笑,覺得似乎只有這樣心裡那股癢勁兒才會稍稍減退一分。一時間十數萬人在廣場上盡情搖擺,竭力大笑,那笑聲直震得遠處群鳥飛起,葉落無數。
萬人齊笑聲中,只有那人獨自靜靜地蹲在昏迷不醒的雪城日身旁,遙看著天際無邊的雲海,滿是滄桑的眼中不知為何已流下了兩行清淚。此時的他好像突然變成了個怕羞的孩子,竟不顧弄壞了西服,舉起衣袖便往臉上擦去,接著緩緩起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喃喃道:「哎,我都聽了多少遍了,怎麼還是聽不厭呢?」說完,悠悠歎了口氣,一閃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