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責任】
「楊師傅,你答應過我,這事聽我的。」金楊微微加重了語氣,「我從來沒有以你們的恩人自居,但一次兩次三次你都聽了我的,為什麼不能再聽我一次?」
楊慧紅滿臉的憤怒逐漸轉化為蒼白,她欠這個年輕男人的太多,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時間越久,就越是沒有底氣。她木然而坐,嘴net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
「您有個十九歲的女兒。」金楊轉而對滿山屯道。
他現滿山屯的臉色居然十分鎮定,甚至還很細心地低頭彎腰,拾起了地上的碎壺片。金楊不由暗自詫異。這果真是個內心強大無比的男人,除了面對楊慧紅流1u出一絲無奈外,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不拘,絲毫不受周圍的環境和情緒左右。
「給我支煙。」滿山屯輕聲說道。
「您不是已經戒了二十年麼?」金楊神情驚訝,但還是下意識地屈從他的意志,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拆開封口,遞了過去。
滿山屯叼煙在口,擦了擦火機,飄忽晃悠地火苗卻始終沒點著香煙,於是從嘴巴裡取下香煙,看著金楊,「你怎麼知道我戒了二十年的煙。」
金楊微笑道:「我看過您的自傳。」
滿山屯「哦」了一聲,看了楊慧紅一眼,輕聲道:「我見過她,她很不錯謝謝你,你培養了一個優秀的女兒。」
聽到這,楊慧紅又急了,「什麼,你見過她?你知道……」
「以前不知道。我去見她,是想找她打聽你的情況。」滿山屯的臉上1u出一縷笑意,自顧自說,「她集中了我們的優點,有你xing格的基因。」
楊慧紅站起身來冷冷一笑,語氣嚴厲道:「滿山屯,你說吧,你要怎麼樣才放過我們。」
「不是我要怎麼樣。而是責任要我怎麼樣。」
楊慧紅「呸」道:「責任?你配講這兩個字?」
滿山屯並沒有生氣,反而笑著搖頭道:「責任有時會使人煩惱。甚至有『只有弱者才會推卸責任』一說。但是,並不是事情本身導致了責任的缺失,而是我們的反應。無論生什麼事情,決定它能否影響我們的仍然是我們自己。」
「以一個香蕉為例。如果我們用手擠壓它,香蕉裡會流出什麼?有人會說這是個愚蠢的問題,當然是香蕉。如果我用腳踩踏香蕉,這個香蕉裡會流出什麼?還是香蕉。可如果將這個香蕉狠狠砸到牆壁上,又會怎麼樣?仍然是滿壁的香蕉,不會是其它。」滿山屯指了指自己的xiong口,從容道:「對我的所作所為,香蕉並無『責任』。但是,我對本身流出的東西是有責任的。捏破了香蕉,它至少還是香蕉,皮rou皆在,我們絕不能讓香蕉砸上牆壁,皮rou分離。同樣,對於生在我們自己身上的事情,我們的看法以及我們的反應,我們負有責任。」
金楊暗自喝彩,他曾經在電視訪談節目中欣賞過這個男人的睿智機敏言,但真正面對面時,更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內在吸引力,那是一種氣勢,是一種氣場的傳播,他不需要刻意加重聲調,乃至抑揚頓挫,不,他甚至對於楊慧紅鄙夷的目光毫不在意,但是,越是這樣,就越是吸引金楊的目光。
楊慧紅的神情有些恍惚,她之所以不想見這個男人,因為他實在太能言善辯。多年前就是如此,經過體制內殘酷的洗禮,現在已然更加爐火純青,舉重若輕。
「你到底要怎麼樣?」楊慧紅的語氣透著一絲絕望。
滿山屯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悲涼,低頭沉默許久,抬頭對楊慧紅道:「我和你一樣,聽這個年輕人來判決。」
「判決,不,用您的話說,出了問題,我們不要抱怨,不要放棄,盡量讓殘缺圓滿。」金楊近乎本能地回答。他來判決滿山屯的家事?他還沒有自大到弱智地地步。滿山屯顯而易見從他的語態中判別出了有益無益。所以才拋出繡球。
楊慧紅悄悄咬了咬嘴net,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金楊,你說。」
金楊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說良心話,他摻和這件事裡,有自sī的因素,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在幫楊慧紅指明道路。特別對冷月潭的未來,將會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的意見僅供你們參考。若有異議,我個人表示沒有責任。」金楊一邊xiao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一邊觀察滿山屯的反應。「今後沒有楊慧紅女士地許可,滿主席不得擅自打攪她的生活。」
楊慧紅臉上洋溢起一抹笑意。這個世上,還是這個年輕男人最好。
滿山屯靜靜地看著金楊,得到這個答案,他的表情沒有失望,也沒有意外。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金楊,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至於冷月潭,滿主席有義務去彌補一個父位的缺失。」金楊見楊慧紅滿臉失望和不滿,他抬手阻止她,輕輕道:「為此,滿主席必須向我們展示如山的父愛,讓她今後的日子裡,一定要快樂,要幸福。如果做不到,那麼,香蕉還不如砸牆壁上算了。」
滿山屯微瞇的眼睛閃過一絲欣慰的神采,他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再看向金楊的目光迥然不同以前。
金楊倏然覺得自己的衣服被兩道厲芒刺透,剝光,赤1uo1uo地呈現在滿山屯面前。
「你和冷月潭是什麼關係?」
滿山屯這句不比尋常的話,楊慧紅亦次和他身處同一頻道,目不轉睛地盯著金楊。
金楊艱難地吐出四個字。「朋友關係。」
楊慧紅目光一黯。她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滿山屯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越是聰明人越是會以己推人。按他所想,冷月潭不僅美麗驚人,而且還擁有世人難得一見、蓮hua般清淨地品格,而且還有他這個擁有龐大力量的父親。用父親的眼光去看,金楊拍馬都配不上她女兒。
「我同意xiao金的建議。」滿山屯對楊慧紅道:「我也尊重你的選擇和決定。我會盡我所有的力量去彌補月潭。」
「關於月潭,我們都不能替她決定。她如果接納你,我不會反對。但是,」楊慧紅瞪著滿山屯道:「我不希望以後有人盯我的梢,影響我的生活。」
「再不會生。」滿山屯說。
楊慧紅一直堅tǐng的心忽然鬆了下來,「月潭那邊,你不要開口,讓我找機會來和她說,我怕她一時間接受不了。」
「我答應你。」滿山屯肯定地回答。
金楊忽然現似乎沒自己什麼事情了,正要想個說辭閃人。身上的手機鈴聲不失時宜地響了起來。
滿山屯和楊慧紅同時盯視著他。他呵呵致歉道:「我接個電話。」
來到院子外,他接通了李剛打來的電話。
「李兄」
「金楊,你上次托我的事情,那邊回話了,讓你馬上趕去武江香格里拉賓館等著,省委組織部長遲易要去陪京都客人打橋牌,他答應在牌局結束後見見你。時間五分鐘。」
金楊知道李剛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肯定耗費了許多資源。他輕聲道:「李兄謝謝」
李剛淡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你見他幹什麼,但我有必要提醒你,遲部長這個人看似隨和,實際上xing格及其強硬,既不吃吹捧更不待見犯上者,總之,和他打jiao道定要xiao心謹慎。」
「明白。遲易部長陪什麼人打橋牌?」
李剛直言道:「我沒打聽這個,朋友剛回復我的消息,應該是京都來了一線要員,否則連省長和組織部長都要屈尊作陪。」
「好,我馬上出去香格里拉。」
「你到達後,直接打遲部長秘書吳勝的號碼,他會安排見面時間。號碼是136oxxxxxxx,你記一下。」
金楊記下號碼,和李剛道了再見,回到老宅大堂,對大堂中的一男一女道:「抱歉,我有點事情,必須要離開,你們繼續。」
「我和他沒什麼可談的。」楊慧紅一口拒絕。
「我也有點事情要離開。」滿山屯看著楊慧紅,yu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緩緩起身,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輕輕放在茶几上,「請放心,我會履約。有什麼事情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對不起」
他深深地衝著楊慧紅鞠了一躬。然後在楊慧紅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毅然轉身離去。
金楊對楊慧紅說道:「楊師傅沒有怪我自作主張吧。」
楊慧紅亦像鬆了一口氣地搖頭歎息道:「終究要生的事情,我理解他的xing格,不達目的不會干休。」
金楊道:「其實這是個最好的解決辦法。既免了他的糾纏,而且也可以讓冷月潭獲得最大限度的保護。」
「月潭她會不會接受?一次次的麻煩你,我實在找不出感jī的語言,你讓我們怎麼報答你呢……」楊慧紅弱弱道。
金楊知道扯起來沒個完,他笑著安撫道:「你放心,月潭只會比以前更幸福,多了個疼愛她的父親。好了,我先出去辦點事,有時間再陪你聊這個事情。」
楊慧紅「曖」了一聲,「你去忙……我打掃打掃屋子就回家,週末凝霜要回家。」
金楊點了點頭,走出院外。
出乎他的意外,滿山屯等候在院門外。
「去哪,我送你一步。」
「謝謝滿主席的好意,我要去的地方不遠。」金楊恭聲婉拒。
滿山屯沉yin片刻,「給我你的電話號碼,我明天離開武江,若能chou出時間,會約你一起坐坐。」
金楊報出自己的手機號碼。滿上屯認真地拿出手機做了記錄。然後伸出手來,「xiao金,歡迎你有時間來京都作客。」
「謝謝滿主席。」金楊客氣地笑道。
滿山屯遙空招了招手。街對面很快跑過來一名三十歲的男人,身後緩緩跟著一輛黑色奔馳車。金楊瞥了一眼,看到Jooo8字樣的牌照。他知道這是西海省公安廳警衛局的專用車,之所以掛J牌照,是因為公安警衛部隊屬於武警序列,也是公安系統的現役警種,警衛局的任務是負責省主要領導和重要來賓的警衛工作。
滿山屯會去哪呢?整個西海省夠資格見他的人不多。金楊搖了搖頭,旋即放下了這個八卦念頭。抬目尋找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