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孤男寡女】(二)
兩人回到臨河老街時,已是凌晨時分。按金半山的作息時間,他現在已經入睡兩小時有餘。
但是金楊還是不大放心,他披上從酒吧借來的一件黃大衣,把吊帶手裹進大衣裡,訕訕看了顏婕一眼,作出最後的努力,「你現在回賓館還來得及。」
顏婕斜眼看他,譏諷道:「你今晚沒有別的約會吧?」
金楊搖頭。
「我既然沒影響你,而且還能幫著照顧你,你實在沒理由踢我走?難道還有其它隱衷?」顏婕若有所指道。
「你是縣長,是女人……」金楊婉轉道:「我是男人」他為了體現其中的奧妙,特別加重『男人』兩字的鼻音。
「我從來沒把你當男人」顏婕嗤之以鼻,撐著傘站在門洞裡,嗔道:「傻站著幹嘛?想凍死我呀」
金楊啞口無言,真是敗給她了
小心翼翼開門,院內一片漆黑。金楊微微鬆了口氣,一時忘形,伸出一隻手拉起顏婕的手,小聲附在她耳邊道:「你還住上次那個房間,記得動靜小點,我大伯睡眠不好……」
顏婕難得安靜地輕嗯了一聲。
金楊牽著她推門而入。
「啪嗒」一道開關聲響起,大廳裡瞬間大亮。
金半山神情嚴峻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推門倆人的臉上,手上。
「伯還沒……睡?」金楊先是瞪大眼睛,然後快速鬆開顏婕的手,心往下沉。
縱然顏婕的一向口齒伶俐,但突如其來的光亮和椅子上的老人還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結結巴巴喊了聲:「金伯父冒昧打擾了您的休息」
金半山不予理睬,眸子緊盯著金楊的大衣,冷喝道:「掩耳盜鈴嗎?你以為你能隱藏多久?明天?後天?」
金楊苦笑著脫掉黃大衣,故作鎮定道:「不是要隱瞞,是不想讓您深夜擔心。伯沒事,一點小扭傷……」
「小扭傷?性命都差點丟掉了吧」金半山猛第一拍茶几,吹鬍子瞪眼道:「上次我就告誡你,非常時期,不讓你們出去。你好,暗地蠱惑小芹……」
「讓您擔心了,對不起」金楊低聲道。
「對不起?我告誡你的事你還記得多少?」金半山說話間,眸子微微瞥了瞥顏婕。
金楊暗暗一震,大伯這是另有所指啊他上次帶顏婕來臨河老街時,金半山就說過,顏婕是紅顏禍水,沾她必然遭災。他當時根本沒當回事情。再說他對金半山的所謂玄學一直保持距離,敬而遠之。
「顏姑娘啊哦,我記得你還是民政廳的處長,級別比我當初高……你們呀走到這個地步多麼不容易,要知道珍惜在華夏這個地方,做官最重名聲」見顏婕想開口解釋,金半山果斷地抬手阻止道:「我對事不對人,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年輕幹部千萬不能在男女關係上授人以柄,作風問題這盆髒水潑過來,輕而易舉就可以毀掉你們數年心血。」
「——伯」金楊急道:「我們不是……」
金半山繼續給他們上課道:「培養一個人不容易,而打倒一個人卻很容易。這事情我看得太多……」
金楊知道越說會越離譜,顏婕也會更難堪,他倏然道:「大伯顏婕馬上調任清遠,擔任清遠的縣長。」
「哦——」金半山神情古怪地瞅了顏婕一眼,靜了半晌,方醒悟道:「你來接周增才的班?」
顏婕笑容可掬道:「組織上有這個意圖。」
「哦那就是我的父母官了,請坐請坐」金半山話雖客氣,但臉上的警惕卻猶然未消。
顏婕點頭稱謝,找了處離自己最近的位置落座。
金楊剛走到沙發邊,卻聽到金半山冷聲道:「沒讓你坐。」
金楊嘿嘿一笑,輕聲道:「那我站著好了。」
顏婕不知是純粹要刺激這一老一少,她竟柔聲求情道:「金伯父金楊同志畢竟有傷在身,您要罰站,不若等他日後傷好再補,行不?」
金楊預感要遭,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果然,金半山的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幾圈,搖頭歎息道:「真不知道這傻小子有什麼好,一個個……既然縣長替你求情,你坐吧。」
金楊坐下有站了起來,「忘記倒茶水了。」
金半山沉默半晌,突然開口道:「顏縣長,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測個字。」
「好呀求之不得。」顏婕莞爾一笑。
金楊給兩位『領導』倒完茶水,連忙去書房拿來紙筆,遞給顏婕之時,拚命給她使眼色,意思是讓她拒絕,什麼名義都好,反迷信什麼的。
顏婕卻惘若未聞,提筆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金』字。
金半山神色複雜,半晌沒有說話。
金楊和顏婕被勾起了興趣,追問。
金半山看了顏婕一眼,態度稍微有所改觀,「本來測字是顏縣長問凶吉,但這次是我挑的頭,我就直說了,說得不准顏縣長別見怪。」
顏色笑了笑,「金伯但說無妨」
「**人不信鬼……」金楊『神』字沒說出口,被金半山猛瞪了回去。
「金屬火,這驗證了顏姑娘最近要大火,登上縣長寶座只是時間問題。清遠的『清』字帶水,水能滅火,前途叵測……」
「伯?」金楊一愣,他擔心老爺子藉機打擊顏婕。
金半山置之不理,繼續道:「幸虧清遠的『遠』字好,顏縣長可有婆家?」
顏婕輕描淡寫搖頭。
「不對,你應該訂過親或者有過婚約?」金半山疑惑道。
顏婕這才認真起來,請教道:「大伯是怎麼看出來的?」
「金字是人字頭,下面是個『士』,士字可讀作『仕』途的仕,再下面是個倒過來的『不「字。顏縣長現在坐的椅子後面還有兩把椅子,椅子屬木,雙木成林,所以我推斷顏縣長不僅有未婚夫,而且根據人在仕途之上,不字倒掛,還可推斷這位夫家不是普通人家,為仕途之上的頂級人臣。」
顏婕震驚,半晌才緩緩點頭,「……這個字測得極準。」
「真有這麼個人?」金楊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可上次你講金副省長的故事卻……」
顏婕淡笑道:「金副省長是介紹人最近的事情。沒有機會告訴你們。」
「哦」金楊本向問問這個士字到掛的的頂級人臣是哪位大人物,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金楊打小跟在金半山身旁耳濡目染,猜測人心多少有一套,他知道顏婕目前最關心的是什麼,於是代她問道:「伯您說顏縣長清遠之行,前途叵測,可有解法?」
金半山一直等著這個提問,當即回答道:「解字便在這個『遠『字上,顏色縣長若將疏遠改為永遠,清遠就是一座喜慶地鵲橋而已。將來必定貴不可言。」
「謝謝金伯父厲害」顏婕的眸子裡陡然射出幾絲憂鬱,她緩緩起身,道:「太晚了,改日再繼續請教」
金楊把她送到客房,回來客廳,匆匆道:「伯您早點休息……」便要開溜。
「站住」金半山指了指他的書房,「跟我過來。」
金楊只得乖乖地跟著金半山進了書房。
「坐」沒了外人,金半山的語氣和目光都透著關切。
「小芹臨時回學校了,來不及跟你道別……」
「我知道,她在車上給我打了電話。」金半山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在外面搞三搞四,但是你必須對小芹姑娘好,這是一個男人的基本底線。」
「會的」
「疼吧?」
「不疼不疼」金楊趕緊回答。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天我說什麼了……算了算了,蘇娟我就睜隻眼閉只眼,你明白告訴我,你和顏姑娘算什麼事情?」
「清清白白。我保證」
「你保證?你從小到大給我保證了多少?哼」金半山沉寂半晌,道:「我沒什麼要求你的。顏縣長你千萬不要去招惹,曖昧都不行。」
在得不出任何準確判斷的情況下,金楊本能地沉默了一小會兒,抬頭道:「我答應」
「好吧,去休息吧。」
「您也早休息,少操心」金楊轉身離開。走到書房門口,忽聽金半山說道:「你受傷的事情是黃百均告訴我的,不關小芹的事。」
金楊搖頭直笑,出門。
出了書房,正經過客房門口,顏婕忽然開門而出,看了他一眼,小聲道:「睡不著,陪我去院子裡說會話?」
金楊難得見她沉靜如斯,點頭道:「如果你不怕被雨淋,作為東道主,我奉陪。」
「哼雨早停了。」顏婕邁開那對修長筆挺的腿,微帶歎息道:「我再怎麼不受人待見,一點責任感還是有的。她們既然把你托付給我,我又怎麼可能讓你去淋雨呢。」
金楊撇撇嘴,「縣長大人以後別不時地冷嘲熱諷、指桑罵槐一通,我就滿足無比。」
顏婕「噓」了一聲,指了指金半山的房間。
金楊直想哈哈大笑,「你還知道怕人?」
顏婕憋著口氣,來到院子裡,方長長出了口氣,抬頭看著雨停風靜的天空,沒頭沒腦地說:「真佩服你的,跟這麼一位半仙生活二十幾年。」
金楊得意道:「否則怎麼能熏陶出我這種天才。」
顏婕白了他一眼,「只有她們把你當天才,我就瞧不出你有什麼優點。」
金楊一臉訕然。
顏婕毫不諱言道:「你們男人可以搞三搞四,甚至還為此自豪?如果換了蘇娟,她同時搞幾個男人,你還會喜歡她麼?」
『喂顏縣長,什麼叫搞男人?「金楊不服氣道:「我們這是愛情,不是亂搞男女關係。」
「偷換概念」顏婕眼裡閃著冷笑。
金楊乾脆閉嘴,跟在她身後晃悠。
兩人圍著院子轉了幾個圈,一路無話。
顏婕忽然抱著雙手,說了句:「困了睡覺」
金楊如逢大赦,與她各回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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