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詩意是氣質,匪氣是手段】(三)
「阿刀」貴竹的臉龐出現在窗前。
「貴竹姐錢呢」淙淙水聲漸熄,男人站在船頭,聲音平和而簡單。
金楊在窗戶縫隙裡看到那個男人。
男人半披著一件黑色蓑衣,掩藏住臉容,只露出嘴巴和胸脯,壯實的身體穿著一件普通的夾克衫,雙手扶在船槳上,暮色給他蒙上了一重無法驅散的陰影。
馬力朝金楊微攤了攤雙手,意思是:不是鄭三炮,怎麼辦?
金楊側著身子對貴竹做了個「讓他上來拿」的手勢。
貴竹十分配合,「阿刀,你師父呢,他怎麼沒來?」
男子四下看了看,低聲道:「城裡今晚正式展開嚴打,師父擔心有突狀況,還是不出來為好,托我替他拿錢。」
貴竹頓了頓,幽幽道:「這包錢太重,你上來拿吧。」
男人不疑有它,但是依然十分戒備地四下張望一番,嗯了一聲,抓住垂下的粗繩,雙臂用力,腳尖輕輕蹬踏牆壁彈躍,身體重心平均分配兩腿之上,三兩個踏躍,他的身體躍進窗台。
驀然,他的眸子瞪向貴竹,瞬間俯低身體,完成了防備架式。
「不要輕舉妄動,兄弟」馬力後退兩步,黑洞洞的槍管直指他的胸膛。
「阿刀不要動手。」貴竹望著他道:「姐取錢被他們盯上了,他們只求財,你馬上給三哥打個電話,讓他把上午的錢給他們送來。」
阿刀的眸子如刀般在貴竹臉上刮來刮去,緩緩放鬆身體,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我怎麼相信他們?」
金楊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啪地彈開打火機,點燃香煙,吐了一道煙圈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我就不多說什麼廢話。我們拿到錢,馬上放了這個老娘們。」
「你們膽子真大,吃黑吃到閻王爺頭上,要是……」阿三冷颼颼吐出半句狠話,忽然想起來,鄭三炮已非往日霸主,已淪落為喪家之犬。
「**大爺老子走南闖北,啥**狠角色沒見過,信不信老子先宰了你」金楊手腕一抖,半支香煙「倏地」彈向阿刀的臉。
阿刀反應迅捷無比,倏然歪了歪腦袋,讓開煙蒂。頭頂的蓑衣脫落,露出充滿暴虐之氣的臉龐。
「阿刀姐信他們,給我電話我來和三爺說。」
阿刀強忍著怒火,緩緩從衣兜裡掏出一隻步話機,扭開頻段,紅色的指示燈出「辟里啪啦」的電波聲。
金楊和馬力不由得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色。鄭三炮為了避免被監聽,竟然想出了如此古老的方法。果然是對應有道啊
步話機中傳出一道沉悶的聲音,「阿刀是不是出狀況了?」
「三爺貴竹姐要和您說話。」說完,他遞給貴竹。
「三……爺我該死取錢只顧著防範公安,卻落入一幫外流眼裡,被他們盯梢了。他們要上午的那筆錢。」
「流竄犯子?哈哈哈**真是虎落平原啊連幾個不入門的小偷都敢來要挾我了?」步話機裡的聲音沒落地,金楊猛地擰拽貴竹的頭,罵罵咧咧道:「什麼東西,女人都落在我手裡,還咋咋呼呼充大爺信不信我秒了她?」
貴竹強忍著疼痛,沒有叫出聲來。
「阿刀,他們有多少人?」步話機裡傳來鄭三炮冷森的聲音。
阿刀不無顧忌地看了看馬力手裡的槍,無奈道:「兩個人,一把槍。」
「玩槍的?」步話機裡靜了片刻,乾脆利落道:「我半小時後送錢來。不許動我的女人。否則半個子也沒用。」
金楊總覺得他回答得過分乾脆,皺眉道:「我們玩命只為求財見到錢之前,不會動你的人。我們等你半小時,過了一秒鐘,你等著收屍。」
步話機的紅色指示燈突然熄滅。
不僅是金楊,連貴竹都感覺不是好兆頭。她太瞭解鄭三炮了,他不是不會受人要挾,但是絕不會毫無討價還價的接受。
「這位兄弟貴姓?姐想和你交個朋友,沒準以後能用得上姐」貴竹的聲音突然轉柔,完全不在乎他顯而易見的拒絕。
「廢話,你覺得有這必要嗎?」金楊勉強拋去心中的疑慮,振奮起精神,抬眼看向阿刀,「他住在什麼地方?」
阿刀渾如未聞,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動。
反而貴竹臉色一淒,睫毛一陣猛眨。
金楊眸子一轉,看著這個女人,歎息道:「看來他拋棄了你。你在他心中不值一百萬。」
貴竹沒有反駁,阿刀魁梧的身軀裡忽然傳過一絲冷意,他低斥道:「不要侮辱三爺貴竹姐在他心中無價可衡。」
「你知道個屁股你姐比你聰明,想知道為什麼,你可以問問你姐」金楊說著,對馬力做了個手勢,然後走出屋外。
阿刀抬眸朝貴竹望去。
貴竹一臉茫然道:「三爺若來這裡,路程頂多十分鐘。他既然說半小時,大半是要放棄了……」阿刀怔然,猛搖腦袋,「不會絕不會一百萬對三爺來說算什麼?」
貴竹眸光黯然,搖頭道:「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
「三爺不想有任何麻煩事情纏身,他只想離開。」貴竹忽然朝馬力道:「我知道他的住址。」
金楊正好拿著電話進屋,接口道:「說」
阿刀粗壯的腰倏然扭轉,如一頭憤怒的豹子朝貴竹嘶吼,「住嘴你要出賣三爺?」
「出賣?」貴竹微微一笑,笑得很無辜很蕭瑟,「我為三爺不知道賣了多少次,都是我主動的,但是這次是他主動。我不能原諒」
阿刀的氣勢突然轉弱,囁囁道:「貴竹姐為什麼不能等半小時?也許不是你想像那樣……」
「阿刀我太瞭解他了。他如果要來,只需要五分鐘……」貴竹驀然盯住金楊的眼睛,面色潮紅,笑容妖冶。「你可以喊來你們的兄弟,今天姐豁出去了,陪你們盡興。」
金楊感覺這笑是絕望的笑。是喪失了生存**的笑。
馬力冷喝道:「告訴我們他現在的住址。如果我們拿到錢,馬上放你走。」
貴竹淡淡一笑,幽幽道:「我累了」
金楊看了看表,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他靜靜地看著這個女人,道:「使你累的不是腳下的高山,而是你鞋子裡的沙粒。你只需彎腰從鞋中倒掉沙礫,再走起路來會輕鬆許多。」
「他是那顆沙礫嗎?」貴竹的眼睛裡隱隱閃過一絲怨恨,靜靜道:「老天和我開了個玩笑,它告訴我要走的方向,卻不給我地圖。」
「我給你地圖。」金楊道:「你告訴我他的住址,我們只要錢,不傷人。」
「不傷人?你們傷得了他?」貴竹笑得胸脯亂顫,幾滴眼淚從眼眶裡滑出,「沒人能傷得到他。」
「時間不多了,大姐」金楊提醒道。
「兄弟,別說大姐害你,一群狼崽子怎會是一頭豹子的對手?」貴竹猶豫片刻,道:「波浪湖農場三分場七組肖家灣十四號。」
金楊不由鬆了口氣,拿起電話,撥通了顧少兵的號碼,「波浪湖農場三分場七組肖家灣十四號。」然後指著一張椅子對貴竹道:「若累了,可以坐坐賭賭人生的奇跡,反正還等十五分鐘。」
貴竹忽然神色古怪地看著他,「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金楊愣了一秒鐘,突然笑了兩聲,說道:「你認為我對你太過客氣?」
「你的氣質不像是道上的?」貴竹仔細的看著金楊,希望能從表情上看出端倪來,半晌,她歎了口氣,輕描淡寫道:「你們是什麼人,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時間對貴竹來說過得很漫長,對金楊來說很快。
終於,腕表上的分針指向一個值表點,金楊站在窗前,望著黑而寂靜的湖面,輕笑道:「你真的輸了。」
貴竹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所以,當結局真的來臨時,她反而不那麼悲傷。眸子裡一片死寂
阿刀的身體微微動了兩下,大聲道:「我不信,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我問問三爺」在馬力的點頭允許下,他拿起步話機,扭開頻率波段。
步話機裡除了「辟里啪啦」地電流聲,再無任何聲音。
金楊朝馬力做了個手勢,馬力朝金楊摔來一副手銬。在貴竹和阿三目瞪口呆中,金楊上前拷上了阿三,然後對貴竹表情歉意道:「你沒猜錯,我的確是道上的,白道。」
貴竹倏然大笑,朝金楊伸出雙手,「拷吧」
金楊淡淡道:「只帶了一副手銬**進來。」
**推門而入。
「你和馬所在這裡看著他們,馬上給所裡打電話,讓他們派人派車過來,押送回城。」說著,他對馬力道:「槍給我。我去七組看看。」
馬力遞槍的同時叮囑道:「小心」
金楊聳了聳肩道:「只是盡盡力而已,我不奢望能抓到他。」
走出房門前,貴竹忽然問道:「能知道你大尊姓大名嗎?」
金楊略一沉吟,「邯陽北路派出所金楊。」說完邁步朝樓外走去。來到樓道口,他撥通了顧少兵的電話,「告訴我現在的情況?」
「我們撲了個空,桌子上的茶水溫熱,證明他沒走多久,我已經帶人去路上攔截……」
金楊立刻打斷他的話,道:「他這種人不會走大路,有條村道可以上鄭沙公路,你馬上帶人趕往小路,不熟悉路線找個當地老鄉問問,我馬上趕過來。」
(下章有點小**,提前要點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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