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楊很不適應上層地這種突然轉變,但必須承認,他已經很滿足了。有個幸福定律說:當你不再總是想著自己是否獲得幸福時,你就獲得幸福。轉而言之,當他不再考慮高度時,他便獲得了高度。
當然,這有些阿Q。
想了想錢多多的事情,他忽然想起一個傳言,錢多多的女友是紀委於書記的女兒,於尚先的妹妹。他覺得有必要給於尚掛個電話。畢竟,他們現在屬於「暫時」的同路人。他必須表明自己關切「自己人」的一種態度。
「於總你好!我是金楊!」
「金大所長,你可是難得給我掛電話啊!」
「也沒什麼事情。我們所的錢副所長出了點事情,不知道你知道不?」
「哦!他的案子我也是剛知道,暫時不清楚進度和程序到了那一步。」於尚先的聲音在電話裡很平靜,「你是聽到什麼謠言了吧!關於錢多多追我妹妹的事情,老頭昨天晚上在家大雷霆。」
從於尚先的話中,金楊得到了反饋的消息。於尚先沒有直接否認錢和他妹妹之間的關係,也變相告訴了他父親的態度。這個意思很清楚,錢多多和於家無關。
「虛」事說完,金楊和於尚先談了幾句關於基金會操作事宜後,雙方心知肚明的掛了電話。
掛了於尚先的電話,他隨後又給顧少兵撥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長時間,顧少兵才接聽。
「金所!我和小黑在龍泉區盯胡彪。」
金楊一時沒反應過來,「你不是請假,怎麼去……」
「咦!這不是你佈置的任務嗎?說有了鄭三炮逃跑的前車之鑒,有必要提前盯死他的落腳點?」
金楊想起來是有這麼件事情,但是那還是在專案組時的事情,他猶豫片刻,本想通知他們撤走,但是忽然心中一動,肯定道:「好!我再放你們倆幾天假,市局展開行動前,你們的任務就是盯死胡彪。有情況隨時給我匯報。」
剛放下電話,電話鈴聲再響,金楊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非常時期,自然要非常對待,他接通,但是沒有說話,等著對方開腔。
「金大哥!你好!我是冷月潭。」
「你好!在京都還好嗎?學習怎麼樣?」
「謝謝!一切都好!只是……我父親病危,我現在暫時無法脫身回去,我媽媽一個人,我擔心她……」
「哦……」金楊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電話另一頭傳來微微的急促呼吸聲,聲音變低,「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我知道再三打擾你不好,可是我想來想去,沒有值得托付的人。」
金楊近乎本能地要開口拒絕。但是極其短暫的猶豫,卻招致思想的全盤退卻,他暗暗一歎道:「好吧!我一會就去。你安心學習。」
「我……」
金楊奇怪地問:「你還有什麼別的話說嗎?」
「我……一直在想,」冷月潭的聲音細若蚊吶,「怎麼報答你。」
「報答我?」金楊心想這冷美人總算有了點活人氣,好奇道:「那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電話一邊的喘息聲更大,但聲音卻愈地小了,「如果金大哥不嫌棄我的身子,我……我……給你!」
金楊愣然。換別的女人說這通話,他還好理解。冷月潭是什麼人,是虔誠的佛教徒,在家居士,守五戒。殺、盜、yin、妄、酒。其中這個yin字並非指不婚,而是指邪yin,而她擺明了要把身體給一個非夫男人,自然是邪之大yin。
半天不說話的金楊,顯然讓電話那頭的女子感到不知所措和羞愧,金楊甚至聽到牙齒咬響的聲音。
「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誰給你出的主意?」金楊讓自己的語氣盡量溫柔。
「是我的主意。同寢室的女孩很支持……」
難怪,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她一向認為凡事都有因果,對錯好惡,不可能主動到這個程度……金楊心裡一陣惋惜。但他不準備揭穿她受同學的啟才有的這個念頭。況且,作為男人,他承認自己無法壓抑某種生理慾望。他可以不喜歡她的性格和思想,卻不能不為那具純粹的美麗潔淨身體而心動。
不過,他還是很乾脆在電話裡拒絕了她。
「抱歉!我不能接受!」
說出這句話後,他似乎聽到自己和她同時出了口長氣。
「哦……啊!我還有課,要走了……」
他聽到那邊傳來倉惶的腳步聲,然後是「嘟嘟」地忙音。
金楊扼腕一歎,若有所失地放下電話,怔了半晌,起身出了辦公室,來到宋指導員辦公室,和他打了個招呼,便下樓而去。
武染廠家屬樓離派出所不遠,他的車顧少兵還沒有交給他,他索性走路過去。
不多久,他敲響了楊慧紅家的大門。
沒有人來開門,但是他依稀聽到裡面有男人女人的爭吵聲。金楊帖耳聽了聽,貌似裡面的男人不少。他頓時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揮拳用力垂門,喊道:「楊師傅在家嗎?我是邯陽北路派出所的金楊。」
屋裡的吵雜聲頓時靜止,依稀聽到一個女聲說了幾句話後,大門噶然而開。
門後出現一張憔悴的面容,白皙的臉上猶帶著憤怒,看見金楊,一對眸子隱然現出濕痕和驚喜。
「冷月潭讓我來看看,怎麼,她父親的身體?」金楊一邊說著,眼睛瞟向小客廳的三個男人。三個男人中年齡稍大的三十七八歲左右,一米八的個頭,穿著一套耐克運動衫和運動鞋,臂膀間夾了一個牛皮手包,「將軍肚」微微隆起,黑臉膛,一雙三角眼配上腦門上不多的頭,長相凶蠻。另外兩個男子很年輕,看起來像他的跟班,眼神明顯沒有中年男人沉著,看到一身警服的金楊不由側目躲閃。
「謝謝金所,他昨晚昏迷不醒,送到醫院……」
金楊冷冷瞥了幾個男人一眼,收回目光,「你怎麼不在醫院照顧他?他們是幹什麼的?」
楊慧紅臉色難堪道:「我回來拿點生活用品。他們來要賬……」
「嗨!他們可真會挑時間,明知道你丈夫入院,正需用錢,現在來堵門?」金楊瞪著黑臉男子,「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趁人之危?」
黑臉男人絲毫不慫,回敬道:「欠賬還錢,天經地義。怎麼了?」
「她差你多少錢?」
「三萬五。你要替她還?」黑臉男人的眸中露出猥瑣的神光,在金楊和楊慧紅身上瞟來瞟去。
楊慧紅紅臉染白,氣憤道:「明明是五千塊,半年沒到就變成三萬五?樸勝東,你太黑心了?我怎麼說曾經都當過你師父,你……」
「別人從我這裡拿碼錢,都是按天計息,師父!我可給足了面子。」樸勝東嘿嘿一笑,「沒錯,當初車間裡,你的確是我師父,可你扇徒弟臉時怎麼沒考慮師徒之情?現在想賴賬,便拿師徒情說話?幾年不見,你還真變得不認識了哈。」
「樸勝東,你當初……」楊慧紅又羞又氣,側目看了金楊一眼,接下來的話收了回去。
金楊聽到這裡,心裡有了底,淡淡道:「三萬五,我給。」
樸勝東驚訝地望著金楊,「你一個小警察賺三萬五多難呀?為了這個徐半老娘花這麼大的代價?不過也值啊!這娘們可在武染廠立了貞潔牌坊,動心眼的人不少,上手的沒有,沒想到她愛啃嫩草……」
楊慧紅立刻大罵道:「不許你侮辱金所長,樸勝東,你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當初你媽怎麼生出你這樣的種?」
「金所長?」樸勝東眸子一愣。雖說現在進入法制時代,不是以前看到警察就敬畏的年代。但是一個所長依然擁有敬畏權。特別對於他們這種吃旁門飯的人來說,尤其關鍵。
「飯可以隨便吃,話不可以亂說。」金楊眸子一寒,抬掌「啪!」地連續兩耳光,扇得樸勝東呆在當場。
他身邊的兩個小混混都被金楊的霸氣和囂張震得片刻失神,隨後都流露出詫異的眼神。即使這個年輕人是派出所的所長,但是他們不認為他就有資格扇樸爺的臉。樸爺是什麼人,是武染廠的一霸,是邯陽大爺李紅中的兄弟。李紅中什麼人,局子裡的隊長和所長看到他,也要給三分面子,喊聲:「紅中哥!」
「你麻了個痺!你敢扇老子?」樸勝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如果今天他當著兩小弟和楊慧紅的面慫了,以後在他們面前還抬得起頭嗎?「揍他,還他**的愣著幹什麼?」樸勝東心一橫。管不了他是什麼所長,先打了再說,了不起在紅中哥哪裡破點財。
「勝子?別衝動!」楊慧紅急了,一步上前,攔在金楊身前,一副護犢的樣子。
「老娘們!給我滾開!」樸勝東往後退了一大步,給兩個混混騰出空間,楊慧紅只聽得「噹啷!」兩把雪亮的藏刀刺暈了她的眼睛。
不過出乎金楊意外的是,這個年紀不小的婦女竟然迸出一股子許多男人也缺乏的無畏氣勢,仍然阻擋在金楊身前,高呼:「不許動動!」
金楊驀然想起了伯父曾經憑冷月潭的名字和她的生辰八字,推斷出楊慧紅一身浩然正氣。說她若活在古代,就是紅拂女似的奇女子;若生在民清便是秋瑾類的俠女;總之評價頗高。金楊一直不當回事,現在倒是真正見識了。
「滾開!」樸勝東很不喜歡楊慧紅板臉瞪人的眸光,當年,他偷偷摸了摸她的屁股,身強力壯時被她這麼正氣凜然一瞪,然後猛地扇了他一記耳光,他竟然不敢還手,甚至連罵都不敢罵。
楊慧紅胸脯一挺,正要說話,卻被身後的金楊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在身後。她緊張地瞟了瞟那只堅定的溫暖大手,不知為什麼,所有的勇氣陡然消失,彷彿這才知道害怕,死死地看著兩把藏刀,緊抓住金楊的手不鬆。
「難怪你們只配當馬仔,愚蠢到死。現在是什麼時期,全市嚴打,你還敢襲警?」金楊大喝一聲,「馬上放下刀具。」
兩個馬仔和樸勝東似乎想起來,現在的確是非常時期。三人的氣焰猛地熄滅,面面相覷,然後樸勝東咬了咬牙,「老子記著你。先還錢,三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