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妍忽然掏出的那好幾張大票票,這中年男清潔工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他一直聽聞城市裡的有錢人揮金如土,隨手一丟就是上千塊,而江妍此時手中拿著的一疊鈔票,少說也有五百元朝上,可真是讓他見識了有錢人的灑脫。
不過更多的,是心中的暖意,這個男清潔工老劉和他老伴來到帛陽市打工,也有好些年了,什麼端盤子洗完的工作都幹過,卻惟獨這個江南部落酒吧的清潔工工作給的工資最高,也不過一千五百多。家裡面大兒子正在上中學,需要的費用可不少,他們不管多苦多累,都得賺錢。眼下江妍一把手甩出來的鈔票,對於他們這省吃儉用的打工農民家庭來說,決計不是小數目。
但他不能要。
平日他們見多了有錢人,也見慣了那些有錢人的囂張跋扈的嘴臉,卻沒見過洛林和江妍這種心地善良的有錢人,他們就算是再沒錢,也不能接,好心人的錢,不能要,要了,說好聽點是救濟,說難聽了,就是施捨。老劉雖然是一介沒有文化的農民,但也知道受人施捨其命賤乏的道理,人窮,志不窮,這錢,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著。
「小姑娘,這錢我不能要。」老劉輕輕搖了頭,將江妍的錢給推了回去,那長滿老繭的粗厚大手不小心碰到了江妍的手指,讓後者心中更是動容,這一雙粗手,是要受過多少苦啊。
「拿著吧,叔叔……」
「真的不需要了,小姑娘,謝謝……」老劉的眼中閃過一絲剛毅,遂轉身攙扶著老伴,便慢悠悠的穿入聳動的人群,不聲不語的離開。此時酒吧的音樂依然澎湃,一邊是瘋狂的都市青年,一邊是為孩子的學業而辛苦打工的兩口子,一面天堂,一面地獄,但究竟哪一邊是天堂,哪一邊才是真正的地獄?不用解釋,你懂的。
看著這一對打工清潔工緩緩沒入瘋狂人群的背影,江妍不由有些失神,同樣是人,命運卻相差這麼多,但,她卻從剛才那個中年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對現實的剛毅與倔強,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妍姐,坐下吧。」
洛林輕抿了一口酒水,似乎是看透了江妍此時的想法:「也許對剛才那位叔叔來說,別人的救濟,是對他的一種施捨吧。」
江妍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回到了位置上。
與此同時,就在江南部落的一個VIP豪華卡座上,幾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正在對酒胡侃。
「媽的,這個馬家大少爺,也真夠傲氣的,前兩天把老子當做傭人般呼來喝去的。想我劉當華在帛陽市,多少也算是個有臉面的人物,竟然這麼不給面子!」
提著一瓶啤酒往肚子裡猛灌的這貨,正是前兩天跟著馬家大少爺鞍前馬後的劉當華,他這個闊少爺,有生以來沒受過的氣,在馬雷那邊是全受了,整天被呼來喝去的,他心中不忿,但卻不敢說什麼,現在只能藉著跟幾個狐朋狗黨喝酒的功夫,呲牙咧嘴的抱怨上幾句。
在他身邊,坐著四五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年齡最小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整天跟在劉當華屁股後面轉悠的錢虎。
只見他此時提著酒瓶湊到了劉當華的跟前,碰撞了一下劉當華的酒瓶,然後陪著喝了一個,便順著風勢捋了捋劉當華的狗mao:「華哥,就別煩了,反正這馬家大少爺不是已經回去他那燕京了嗎?以後這差事,華哥就別接了,咱們樂的逍遙自在,在帛陽市這一畝三分地兒,誰敢跟咱們華哥叫板,幾位哥哥說是不是?」說著,朝旁邊幾個劉當華的狐朋狗黨打了一個眼se,幾個人順著話鋒就紛紛響應。
「就是,咱們小虎弟弟說的是,當華,讓兄弟我說,那馬雷就是京城的小王爺,咱們啊,就是地方上的員外公子,平時也打不到什麼交道,他來了,咱就敬著,他走了,咱們繼續哈皮,各不相誤,各不來往,這不是很好?」
「是是是,這話一點兒沒錯。」
「對啊,當華,就別再為這事兒煩躁了。」
劉當華被幾個朋友說的心中火氣小了些,的確,跟那馬家大少爺,自己是沒有資本去比的,現在他走了,自己那苦bī的日子可算是到頭了,但是回想起來,心中暗道:當時自己是做的什麼白日夢,妄想著和那馬家少爺結交,早知道他是如此的眼高於頂,就讓錢虎的個貨去受這個氣了。
心中如此想,嘴上卻虛情假意的對錢虎道:「小虎,知道哥當時為什麼不讓你跟著一起去伴著那馬雷了嗎?就是因為他那副拽了吧唧的模樣,太讓人憋屈,當哥哥的我,怎麼可能把你往火坑裡推呢?要是再有那點兒事情伺候不好,那馬雷不爽了,可就後果不堪啊。哥哥在這幾天過的,真他媽累啊!……」
說著,一屁股朝後面歪了歪,依靠在豪華卡座的柔軟沙發上。
錢虎聽著劉當華這番話,心中卻暗罵:去你大爺了個巴比Q吧!當初不想讓我跟著,不就是怕我擋住你結交的路?現在受了那麼幾天的氣,就跟我說這些?尼瑪啊活該!
錢虎表裡不一的功夫也是相當的到家,此時臉上笑呵呵的道:「哪裡的話啊華哥,你弟弟我再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就真的是太不懂事了,來,華哥,這杯酒我敬你!」
說著便端起酒座上的洋酒,跟劉當華面前的洋酒杯子碰了一下,緊接著一飲而盡。
「我也敬你!」
「來,當華!」
「干了!」
幾個人齊齊仰脖將酒水灌進肚子裡。
所有人都坐下,錢虎卻站起身來,對幾個人道:「幾位哥哥,我去個洗手間,很快就回來!」
「等一下,我也去,小虎,咱們一起!」劉當華也是站起身來招呼了一句。
錢虎應了一聲:「慢點兒,華哥。」
說著,兩人便暈暈乎乎繞過酒座朝台階下走去,剛才幾個人喝的都不少了,而且是啤酒洋酒摻著喝,酒量都還不錯的錢虎跟劉當華都有點兒上頭了,感覺腳底下的台階都稍稍有些晃悠。兩人勾肩搭背的你一言我一語,歪歪扭扭的走下台階,可哪想剛一拐彎,卻迎面撞到了一個人,後者被猛撞的一個趔趄,然後腳下打滑,輕呼「啊」了一聲,便砰然倒地!
「老伴!」被撞歪的人,正是剛才險些砸到江妍並且滑到在地的女清潔工,此時她再次被撞倒,叫老劉的那個男清潔工便慌忙上前要把她扶起來。
看了看被撞倒的人是個清潔工,劉當華當即心中便湧起了無限的優越感,人比人,氣死人,前兩天馬雷壓的老子抬不起來頭,今兒老子就讓別人也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壓力!什麼叫做yin威!!
藉著酒勁,劉當華對著歪倒在地遲遲沒有被扶起來的中年女清潔工破口大罵:「我你媽bī的,不知道看路嗎?!!」
見劉當華突然發飆,錢虎這狗tuǐ子也想趁機欺壓一下沒錢沒勢的打工的窮人,當即便煽風點火道:「我cao!華哥,你看你的西服,都被nong髒了!!」說著,趕忙伸手去擦拭起劉當華西服上的污漬。
由於剛才這女清潔工已經摔過了一跤,身上沾染了很多泥漬,正準備去洗手間擦拭沖洗一下,卻不想在去的過程中,不小心被人給撞到了,而身上那污穢的水漬,自然就是沾到了對方的衣服上。
叫老劉的男清潔工將老伴給扶起來,後者由於連續摔倒在地了兩次,所以tun部就開始疼了,一隻手輕輕撫著疼痛的腰部,蒼白著臉,雙腳顫顫巍巍的有些站不穩的感覺。
「兩位先生,對……對不起!」老劉看著老伴這副模樣,心中在滴血,但多年在外打工的經歷告訴他,這些有錢的壞人,自己惹不起!萬一哪句話頂撞的人家不耐煩了,鬼知道趁著酒勁兒,人家能幹出來什麼事情??遂老劉心中咬牙切齒的狠狠壓住火氣,雙手不由的攥緊,幾乎從牙縫裡便擠出這番道歉的話,說完,便準備扭頭扶著老伴走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兩個人一看就是剛喝過酒,酒壯慫人膽,更何況這兩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喝過酒,肯定是要發慫火的!
「***,隨便道個歉這就想走?!」劉當華被剛才錢虎的一番話也是jī怒了起來,看著身上那星星點點的污漬,以及這兩個清潔工道完歉就想走的模樣,心中更是火大,媽的,這是什麼世道?!那馬家的臭屁少爺不買老子的帳也就罷了,這他媽就連掃廁所的清潔工都敢不買我的帳?!反了天了這是?!!看來我當華哥是很久沒有在帛陽市幹出點兒牛bī的事了!再不lulu臉,馬上就被人給忘記了是不是?!!
「沒看見老子身上的西服被你們nong髒了嗎?!!啊?!」劉當華扯著嗓子喊起來,周圍距離稍近的客人注意到這邊的sāo動,便齊齊扭過頭來看起了熱鬧。
錢虎感受到周圍傳遞而來的眼神,心中洋洋得意,不由tǐng了tǐngxiōng膛,似乎很光棍的模樣,他心道在帛陽市跟著華哥準沒錯,這酒吧的老闆他都認識,就算是事情鬧大了,華哥都hold得住,自己跟在身旁,鐵定是跟著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