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諷刺的是,他偏偏嫉妒她的這份天生才能……
「條件苛不苛,是我來判斷的啦!你儘管開口。」燕司青見黎子敘沒有逃避之意,知道自己其實還是挺有希望的。
「很好,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黎子敘點點頭,乾脆地將自己隱藏在心裡多年的秘密,一口氣傾倒而出。
至於結果會是如何……
唉!天知道啊!
早其實黎子敘的條件,不能說很苛。
因為讓他最無法忍受的,並不是燕司青一天到晚想新花招胡鬧,也不是她常不帶護衛偷溜出門,他最看不過去的,其實是她見到俠客就追著跑的習慣。
說穿了,黎子敘醋勁很大,而且因為積壓多年,所以一鼓作氣地爆發出來時,也就特別難打商量。
面對他的醋意,燕司青著實感到很矛盾,因為她在為自己喊冤的同時,也不由得為他的醋意感到心口微甜。
原來他惦記著自己這麼久了。
因為堡裡的兄弟們跟她從沒對上眼,所以她還以為自己很沒男人緣呢!
只是沒想到她不但沒能回報黎子敘的心意,還時常給他找麻煩。
說來說去,姻緣線是她自己切斷的。
但現在,黎子敘大發慈悲地給了她修補的機會,只不過……
非他不嫁?
她對黎子敘的感情有沒有這麼深呢?
他們是打小相處的青梅竹馬,關係是熟到快要爛掉的那種,所以她一直以為,他們成親也沒什麼不對的。
但是她好像沒有到非黎子敘不可的感覺!
或者應該說,她確實很習慣有黎子敘在身邊替她處理事情,少了他,她會覺得很困擾,不過這應該跟非他不可的感覺不太一樣吧?
真要決定自己的感情去向之後,燕司青才發現,其實她從來沒有認真考慮到這些複雜的問題。
唉!真麻煩。
燕司青重重地歎了口氣,望著眼前池塘裡的魚兒,突然很想變成一條魚,那就用不著煩惱這麼多事了……
「你躲在這裡幹什麼?」黎子敘的聲音自身後冒了出來,讓燕司青心裡一驚。
「你才是站在院子裡做什麼?不是在陪桂老前輩聊天嗎?」燕司青頭也沒回地迸出懶洋洋的音調。
黎子敘這趟上玉草城,為的就是要拜訪玉草城裡的桂七季老前輩,才會順道帶著她出門,所以兩個人在客棧住了一晚後,就這麼上了桂家拜訪。
如果是在發生這些事之前,燕司青一定會快樂得不得了,一直繞著桂七季打轉,問東問西,拜託他多說點當年的風雲事?,畢竟他從前可是名聲甚盛的使棍高手。
但是現在的她根本沒心思多聊,所以剛才喝了幾杯茶之後,她就跑到廳外,走到這少有人來的庭院水塘旁發呆了。
「你什麼話也沒說就出來了,表情又一副陰沉的樣子,害得桂老前輩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一直跟我打探。」黎子敘吐出淡聲回應。
他當然曉得燕司青在煩惱什麼,只是兩人之間的私情,總不好拿出來跟桂老前輩當聊天搭話的題材。
「我在想事情嘛!」燕司青應道:「我很難得這麼認真的。」
黎子敘挪動腳步,瞟了她的側臉一眼。
確實,她今天真的還頗有堡主威儀的,連桂七季都頻頻問他是怎麼回事,小丫頭今天跟往常都不一樣之類的……
不過很抱歉,啥特別的原因都沒有,只是因為她在考慮兩個人將來該當夫妻,或當朋友罷了。
「你要繼續想,我也不反對,不過桂老前輩已經替我們把房間準備好了。」黎子敘本來還覺得有些不習慣,因為燕司青真的是打出娘胎以來,沒這麼安靜過,不過轉念一想,其實她都是個大姑娘,是生孩子為人母的年紀了,卻還一直這麼孩子氣,多少也是因為他把她照顧得太好,所以讓她自己多想想也好。
如果能藉此令燕司青的個性變得沉穩些,那也不錯。
「哦?今天要住下來嗎?」不會又要同房吧?桂老前輩知道她是女人耶!
「嗯!一人一間房,桂老前輩已經讓人去打點了,你早些去沐浴更衣,準備休息了。」黎子敘像是早料到她的心思,所以僅是吐出了令她安心的回應。
「好。」燕司青不置可否地轉身,朝屋裡走去。
看著她沒多吭半聲的態度,黎子敘不由得吐出無聲的長歎-?
沒想到他也有覺得燕司青太安靜的時候呵!
因為是住在桂老前輩家中,所以黎子敘沒再提防得那麼嚴密,而是稍微放鬆了點,讓燕司青在府邸裡自由來去。
她泡在倒滿熱水的大浴桶裡,舒舒服服地賴了很久,一直到腦袋都快要泡昏了,才從裡頭爬出來。
只是當她拿了預先準備好的衣服要換上時,才發現桂老前輩居然給她備上了女裝。
「真是……這個很麻煩穿耶!」燕司青沒轍地瞪著那套透著湛藍色調的衣裳。雖然很感激桂老前輩還記得她喜歡藍色衣服,不過……
歎了口氣,燕司青將衣服套上,有些手忙腳亂地摸索了老半天,才將衣服換好。
她打小就很少穿女裝,更不喜歡麻煩的髮飾,所以身上從來都只戴著一塊象徵蒼龍堡的玉珮而已。
可瞧瞧桂老前輩,除了衣服之外,還給她準備了不少簪子跟漂亮的耳環之類的東西……
燕司青努努嘴,把裝飾品全擱下,只取了自己平時慣用的髮帶,將長髮高柬成馬尾,便一身清爽地踏出房間。
她知道桂老前輩有個女兒,平時很少見面,會替她準備這些東西,大概也是基於想疼愛她的心理在作祟。
不過她就是不愛姑娘家的裝扮,所以衣服她穿,至於那堆囉唆的飾品就免了+。
將桂七季好意差人送上的淺白毛披風一綁,燕司青踏步往庭院走去。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安分的個性,即使是要獨自想事情,她也寧可找個空曠但沒人吵的地方,而不是關在房裡悶頭苦思。
路經長廊的時候,只見前廳裡還亮著燈,隱約可見黎子敘還在跟桂七季談話。
燕司青站在長廊下打量著黎子敘的側臉許久。她知道這個青梅竹馬有才有能,相貌也英俊,而且他能文能武,真的是個會令姑娘家心儀的好物件。
不過很遺憾的是,她不懂那種非黎子敘不嫁的心情。
她向來都當大家是自己人,是兄弟或家人,對她來說,每個兄弟都是缺不得的人。
所以她不懂,真的不懂……
燕司青挪動著雙腳往園子轉去。外頭的冷風透著寒氣,讓她忍不住將雙手縮到披風裡搓了又搓。
如果是在蒼龍堡裡,她大概會叫天城隸滿身邊那位釀酒能手的妻子弄壺溫熱的好酒來,再叫廚子炒幾碟小菜給她暖暖身子,然後叫些兄弟在空地上生火烤肉,一起談笑聊天說趣事吧!
如果她要嫁給黎子敘,就得失去那樣的時光,那麼她會很寂寞耶……
燕司青滿腦子都是混亂的思緒,她無意識地在園子裡東走西逛地散著步,直到夜色越來越深沉,而且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這才決定回房。
只是她剛轉身,身邊的樹影後頭,便跳出了幾名身著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誰?」燕司青警戒地後退了一步。
在這種時候偷摸進別人家裡,還穿得像個賊,這些人應該不是什麼善類吧?
「帶走。」領頭的男子迸出極有魄力的低音,隨後便示意身邊兩名手下上前抓人。
燕司青不是笨蛋,見苗頭不對,她轉身拔腿便跑。
居然是要來抓她的?
這些人怎會知道她是蒼龍堡堡主?她還當黎子敘出門時都很低調保密呢!
難不成是先前在客棧打退了那個無賴,結果對方現在找人來暗算她了嗎?
開什麼玩笑!她可不能被逮住!
嘴巴動得比腦子還快,燕司青拉開嗓門,使勁拉高聲音尖叫起來-?
「子敘!桂老前輩!快來人啊!有賊……」那個「賊」字才剛出口,燕司青就覺得身後有人伸長手臂往她欺近,緊接著一雙結實的臂膀已勒住了她的細頸。
大掌覆上了她的臉,將她的嘴掩住,令她再也吐不出聲音。
「快點帶走。」
沉音透出,爾後燕司青只覺得後頸被人狠狠重擊了下,整個人便軟了身子,往下跌去。
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腦子裡只記得一件事-?
黎子敘,你還說你懂得避開危險,所以不用帶兄弟們?
現在可好,你害我被抓了啦!
「我要抓的不是這個女人。」
渾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讓失神的燕司青恢復了神智。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著朦朧的燭光往四周看去。
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張鋪了軟墊的床上,身上的披風已被擱在床頭,透光的紗帳掩不住外邊小廳裡的景象,隱約可見到有一群男人在談話。
剛才抓她來的數名黑衣男子站在小廳裡,圍著一名衣著華貴的男人,拆去面罩的臉龐上有著訝異,也有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安少爺,桂七季府裡除了下女之外,只有這個女子做小姐打扮。」領頭抓人的黑衣男子皺眉迸聲。
「但她確實不是桂七季的女兒。」被喚作安少爺的男人蹙眉道:「去給我探一探,查出她的來歷,若是派得上用場的貨色,用她來跟桂七季談條件也成。」
聽著他們的對談,燕司青心裡大概有了個底。
看來有人覬覦桂老前輩的女兒啊!
怪不得黎子敘會突然上玉草城拜訪,八成是為了這件事吧!
不過很可惜,他們抓錯人了,她可是蒼龍堡堡主,等黎子敘發現她被這個安少爺抓走,一定會馬上來救她,到時候就要讓這些傢伙吃不完兜著走!
燕司青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自己的雙手雙腳,所幸他們似乎因為她是女子,就掉以輕心,因此並沒綁上繩子,雖然身上有點酸疼,不過只要這些人離開,她就可以找機會開溜。
「那麼安少爺,我們先退下了。」黑衣人朝安連襄恭敬地行禮,然後便退了出去。
於是房內頓時只剩下安連襄還有燕司青,見此情況,燕司青不由得感到懊惱。
不會吧?這裡是安少爺的房間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很麻煩了耶!
要是她被關在柴房之類的地方,沒人在身邊,她還比較好找方法逃走,但在這個男人的房裡的話,豈不是要一直被監視著?
燕司青環視床鋪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防身的武器,沒想到這張偌大的床鋪除了軟墊跟枕頭、被子以外,啥也沒有,讓她相當失望。
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那位安少爺居然起身往自己這邊看,她連忙放軟身軀,假裝自己還在繼續沉睡。
她本來圖著對方明白是抓錯人,又想以她當籌碼要脅桂七季,應該不會對自己動手,沒想到溫熱的手指突然觸上了她的臉頰,讓她在那一瞬間僵住了。
這男人!居然敢亂摸她!
燕司青極力忍耐著雞皮疙瘩爬滿身的噁心感,想看他會不會發現她還在睡,所以暫時留下她離開,可是那指尖非但沒從她的臉頰上移開,反倒更加放肆地在她的頰上游移,甚至往她的唇瓣移近。
然後,就在燕司青再也忍不下去的時候,安連襄突然傾身欺近她,在她的耳邊吐出了讓她無法再假裝沉睡的話語來-?
「你想繼續裝睡的話,我很樂意陪你玩下去,小美人。」瞬間,燕司青只覺得渾身寒毛倒豎,她猛地睜開眼,狠狠地往聲源的主人瞪去。
「滾開,你這個登徒子。」燕司青拿出了平時用來面對官府縣令的氣勢,朝他喝了一聲。
「本少爺可是皇上寵愛的安貴妃之弟,你若是識趣的話,就對我磴貌些,小美人。」安連襄冷聲笑道。
「安貴妃又如何?我可是……」一句「蒼龍堡堡主」正要出口,燕司青卻又把話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