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汪雲起坐在他的酸枝太師椅上咀嚼著這句話,旁邊他的兩個助手都垂首而立沒有上前打攪他的意思。(牛文小說~網看小說)其中一個是他們已經見過的汪建國,另一個有著古銅色皮膚,面相英俊的年輕人叫唐海。
汪氏是一家家族企業,汪雲起是共和國建國元老汪一民最小的兒子,汪一民建國後長期擔任國家高級領導,前幾年才從中顧委的位置上退下來。他有三子三女,除了汪雲起外,兩子在國家機關工作,另兩女也是嫁了官場中人,還有一女則去了外國,現在在外國定居。汪雲起憑著父蔭在上海開辦了一家叫『雲海實業』的公司,業務包羅萬象,倒也還算做的風生水起,同上海證交所總經理衛邵東、上海明星實業的老總郭凱成、中長集團上海分公司的總經理榮新民合稱「上海灘四大公子」。
汪建國是他遠房族叔的兒子,為人精明,唐海則是他二哥的小舅子,年紀很輕就在當時名聲顯赫的「巨人集團」裡擔任高管,是汪雲起花重金聘請來的。他們兩人都對汪雲起對這個叫楊星的小年青這麼重視很不認同,但汪建國比較謹慎,只是側面提醒了一下,還按汪雲起的吩咐親自去迎接楊星他們。唐海則把不滿直接放在了臉上,同為年輕人,唐海可以說在同齡人是翹楚一樣的人物,突然發現有另一個更年輕的傢伙如同坐著沖天炮一樣從自己身邊飛一般超越過去,把自己遠遠甩在後面,心中失落可想而知。
現在老闆對他的一句問候語都要琢磨半天,心中憤懣的象著火一樣。「叫你們多看些傳統書籍,整天就喜歡把外國那些經營書裡的話掛在嘴邊,剛才人家一掉書袋,我看你們沒一個人能接上來的。」汪雲起看著唐海臉色,決定給這個走的太順,沒遇到過大坎坷的助手一些提示。
唐海不屑的撇了下嘴:「不過是『春江花月夜』裡的一句詩,我又不是沒聽過!」汪雲起搖頭道:「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幾乎從我的衣著打扮就能斷定我的喜好,並且能馬上想到應景的詩句,這份察言觀色的本事你們拍馬也趕不上。他這句詩是有講究的,『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明著是誇我,下面這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就是試探,他已經知道我們有求於他,想讓我們盡快把意圖告訴他,並自謙要我們關照一下他的生意。雖然他要比我小一輪,但不得不承認,這世上的確是有心肝玲瓏做的天才存在。」
既然都聽懂了雙方的暗示,晚上的晚宴就成了談判的地點,反正國人最喜歡在餐桌上談生意,大家見怪不怪。在和平廳裡專門擺設的大包間裡,一下子坐了雙方近二十多個人,開了三桌席吃的是最正宗的滬菜,但大家的心思都沒在精美的飯菜上,菜熱了兩次,從八點一直談到十點多,依然分歧很大。
只有雙方的正主,楊星和汪雲起還在不緊不慢的吃菜。各自的手下都不由佩服兩人養氣的功夫,尤其是楊星這個半大小子和汪雲起這個商場老手斗的不分上下,更是讓楊星的手下心服。
最後還是楊星主動停筷,畢竟這是對主人的尊敬,他對汪雲起說道:「我看這細節我們已經談得差不多了,我說一下主要內容,貴公司想在上證所賺一筆,想找我們這些投資顧問幫忙。我們則想在上證所開戶與貴公司合作炒期貨。其實大家的主要分歧無非是誰做主和盈利的監督和分配問題。我有個建議,我們簽一個對賭協議。」
「對賭協議?」這多少有些陌生的名詞讓多數人一片茫然,只有出過國的那幾位皺起了眉頭。對賭協議就是投資方與融資方在達成融資協議時,對於未來不確定的情況進行一種約定。如果約定的條件出現,投資方可以行使一種權利;如果約定的條件不出現,融資方則行使一種權利。所以,對賭協議實際上就是期權的一種形式。因此在企業併購中最常見這個協議,偶爾在投資中也有類似的條約。
「我們雙方都拿出一筆錢由我來出面在上證所操作,按拿出來的金額比例分配盈利,並且要規定最高的分配比例,以控制其中任一方的風險比例。同時要約定,如果我在規定的期限內未達到雙方商定的盈利指標,那由我方賠償損失。如果達到了這個指標,那我方也要求相應的獎勵。」楊星侃侃而談。大家都沉默下來,從這個協議表面上來看,楊星是很公平的對待雙方,甚至還有一些讓步。畢竟楊星一方要承擔的風險更大,贏了要按出資比例分給汪雲起盈利。輸了,和汪雲起一起承擔損失,甚至贏得少了一樣要賠錢。而汪雲起只需要出資就可以等著收錢了,條件可謂優厚。
汪雲起手指扣了扣桌面問道:「為什麼?」楊星笑了一下道:「初到貴地,總要拿出點本事讓你們瞧瞧。如果輸了,那是我學藝不精,只有回家再從頭苦練,自然是不敢再靠著汪公子這棵大樹。如果我這回不幸又贏了一回,當然是想讓合作方增添一點對我們的信心,以後大家合作起來也更愉快。」
唐海不服氣的搶白道:「真要輸了,怕是讓你出不了上海灘。」汪雲起瞪了唐海一眼,打斷了他的說辭,接口道:「楊老弟對自己真的如此自信?要知道這兩年,很多上證所的大戶都輸掉了內褲,之前可沒人敢像你一樣拍胸脯保證一定賺錢的。」楊星說道:「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反正我們條件已經開到這了,我們還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貴方可以仔細考慮一下,希望不要考慮太長時間。我們可以先開始我們的準備工作,貴方有興趣可以先看看,我們有些小問題也要麻煩你們幫忙。」汪雲起點頭同意,雙方雖然沒有馬上簽訂協議,畢竟也有了合作意向,總算賓主皆大歡喜。
回到客房,楊星叫王伊人通知方凱他們盡快來上海匯合,並且迅速找當地律師擬定一份按他的意思的對賭協議來。王伊人疑惑的問他:「對方不是還要考慮嗎?」楊星胸有成竹的答道:「老五說的對,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對方擺下這麼大的場面,除了給我們壓力外,還告訴了我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對方很需要在最短時間內賺一大筆錢,而我們是他最佳的選擇。這兩天就會有消息傳來,我們要先做好準備。」
95年跨省調動上千萬的資金,對民營企業來說是一件相當繁瑣的事情。楊星他們請汪雲起的人出面,也花了三天時間才將兩千萬打到他們在上證所開設的賬戶上。在錢落戶的當天下午,汪雲起帶著一幫律師和手下,將三千萬的支票交到了楊星手裡。
第二天楊星和剛趕到的方凱方樂等原班人馬又在和平飯店頂樓的貴賓房裡搭起了『作戰室』,汪雲起派來監視的唐海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形式的股票期貨買賣方式,也興致勃勃的參與進來,混忘了前兩天對楊星的仇視。有過上次的經驗,一切就按部就班的進行,經過兩天的模擬,2月8日,星富投資公司開始翻開它在上海金融傳奇的第一頁。
楊星的目標很簡單——國債327,94、95兩年的股票市場一片蕭條,雖然有94年8月的燦爛綻放,但更像是一通禮花,絢爛過後又歸於平靜。大量游資就流向了比股票市場更年輕的期貨市場,其中最令人心潮澎湃的就是國債期貨的多空廝殺。
中國國債期貨交易始於1992年12月28日,理論上國債期貨是有頂部的。但1994年10月以後,中國人民銀行提高了3年期以上儲蓄存款利率和恢復存款保值貼補,國庫券利率也同樣保值貼補,保值貼補率的不確定性為炒作國債期貨提供了空間,國債期貨市場日漸火爆,與當時低迷的股票市場形成鮮明對照。
327是國債期貨合約的代號,對應1992年發行1995年6月到期兌付的3年期國庫券,該券發行總量是240億元人民幣。而在上證所的國債期貨市場上,327國債的空方主力是上海萬國證券公司,多方是中經開和絕大部分的中小散戶。楊星的命令很簡潔——盡量增持327的多方合同,採用漸進和積少成多的方式。在唐海面前他故意講上一大堆聽不懂術語,擺一些看不懂的手勢,唬的他多少收起了小覷之心,覺得楊星真是有兩把刷子,還偷偷在下面模仿楊星的舉動,只是每天等唐海離開,作戰室裡簡直要笑翻天。
汪雲起也算是一代梟雄,既然全權委託給了楊星,居然十幾天不聞不問,只是每天聽一下唐海的匯報,暗地裡,也通過上層關係去瞭解財政部的動向。第一次把楊星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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