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番說詞聽得向楚原又是感動,又是擔憂,她瞧著向楚楚,露出了充滿歉疚的表情。
其實她隱約感覺得到,自己真的病得有點嚴重,畢竟她長年幫著照顧妹妹,又會為妹妹請大夫看病,多少會聽見大夫提及妹妹的病情,因此她很清楚,自己病得不輕。
「讓你們擔心了……咳咳……只是我……真的不想自己的事……傳出去……咳咳……讓鄰里笑話……爹難做人……」向楚原一心想守住自己是女兒身的秘密,現在想想,這樣的堅持反倒讓家裡的人為難了。
畢竟連命都丟了的話,爹娘與妹妹還有姜擎光,都不會因此而高興的。
「放心好了,我們給你請的大夫,絕不會把秘密洩漏出去的!」向楚楚瞧向楚原似乎是懂了大夥兒在為她操心,所以便將他們早就請了大夫的事直接說出來。
「咦?哪來……這麼好心的……咳咳……好心的大夫?」聽見向楚楚充滿自信的保證,向楚原可納悶了。
他們向家在靛蘭城家大業大,爹的名聲,全城的人都知曉,所以她也是走到哪兒都有人認得,因此她很清楚,若有人知道她是假男人,一定會拿來碎嘴,更會引起有心想搶爹的生意的人們刻意醜化她,藉以打擊向家。
畢竟一個大姑娘混在男人堆裡,跟公子哥兒出遊、上酒樓,還跟著爹一塊出門談生意,這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事。
而且,她的閨譽也會因此被人們質疑,當她嫁入蒼龍堡後,姜擎光說不定會一起受到外人嘲笑,她不想事情變成這樣,才會一直堅持不想找大夫來。
但是現在妹妹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態度,告訴她秘密絕不會外洩?
「你們到底是……咳咳……請了哪位大夫?」
「就是蒼龍堡的藥王解於良啊!」向楚楚乾脆地應道。
「什麼?!」向楚原訝異得瞪大了眼,「你們……居然請了……咳!請藥王前來?」
她記得相識之初,姜擎光確實同她提起過藥王這個人,也說過,若向楚楚有什麼隱疾在身,他願意請藥王出馬治病。
當時她只覺得,姜擎光真是個好人,卻萬萬料想不到,最後需要藥王的人,竟然會是她自己。
「呵……這是姊夫的主意喔!」向楚楚面露得意十足的神情,應道:「聽他說,藥王脾氣不好,但因為他們都是蒼龍堡的俠客,所以自家人好說話,而且,你其實已是他的妻子了,因此藥王一定會幫忙治好你,也會保守秘密的。」
「原來如此。」向楚原歉然道:「讓你們費心了。」
原本她一直都在負責照顧向楚楚,或是安撫爹娘,沒想到這立場也有易主的一天。
「因為我們都希望你好起來啊!所以姊姊,等藥王來了,你一定要好好聽話,讓他把脈,並替你調養身子,然後快點好起來喔!」向楚楚窩在床邊,緊緊地握住向楚原的手掌,彷彿要將這濃厚得割捨不去的姊妹情誼,全都傳達給向楚原知曉。
向楚原感受著手掌傳遞過來的暖意,不由得吐出了淡淡笑音,「嗯!我會好起來的!」
「讓她病死吧!」
一聲淡漠的冷音迸發,讓坐在廳裡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直往出聲的藥王解於良瞪去。
溫熱的香茗捧在手裡,隨著解於良舉杯的動作緩緩入喉,但他說出來的話,卻讓廳裡的空氣刮起了一陣冷風。
「於良,你別開玩笑了,楚原她是我的妻子啊!」姜擎光連日來的擔憂全寫在臉上,略微消瘦的臉龐再襯上泛著血絲的眼,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他為了照顧向楚原,花了多少心力。
「對啊!她是我姊姊呢!請你來是要治病,不是來觸霉頭的!」向楚楚不服氣地迸聲,心裡對於藥王性情古怪、脾氣又奇差無比的傳聞,不由得更加深屠。
「這……請問這位……呃!解公子,小女楚原真的……」向老爺的額上冒出了冷汗,因為他聽說藥王不能醫的,普天之下也沒人能醫得好了。
「不管她這病如何,總之,她死了比較方便。」解於良抬眼往自家兄弟瞧去,漂亮臉蛋上淨是淡漠神情,「你們的事,我在信裡瞧過了,還沒想出個好主意不是?不如就讓她病死……」
「於良!」姜擎光沒想到解於良居然會說出這種風涼話,連日來的勞累讓他溫和的脾氣失去了自制力,忍不住迸出了低吼聲。
「真難得見你這樣。」解於良吐出略帶嘲諷的聲調,「我真該教奏禮奏恆別守在外頭,進來一塊欣賞你失控的奇景。」
他這個江湖上人人想搶的藥王,一出蒼龍堡就會惹來一群人的追殺,因此,他平時不輕易出堡的,就算離開蒼龍堡,頂多也只在天涯鎮裡晃蕩。
但這回為了替姜擎光的妻子保命,他還是義不容辭地出了趟遠門,身邊更帶上了雙胞胎兄弟當保鏢,這才平安地抵達靛蘭城向家。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瞧見脾氣還算溫和的姜擎光迸出幾乎動怒的表情。
看來向楚原對姜擎光果然是意義非凡,怪不得姜擎光敢開口請他出馬。
「於良,我沒心情跟你說笑,楚原她到底怎麼了?」姜擎光知道,解於良嘴巴雖壞,卻不是真的會對兄弟的苦難束手旁觀的冷漠個性,瞧解於良一副天塌下來一定有人擋著的平靜態度,他料想向楚原絕對還有救才是。
「不礙事,幾帖藥就能治好,然後再靜養個幾天,就能下床走動。」解於良聽著姜擎光的問句,終於不再自說自話,而是回答得直截了當。
「這……解公子,那你剛才說什麼不如病死是怎麼回事?」向家兩老一臉錯愕地瞧著解於良。
「對啊!你果然是故意觸姊姊霉頭!」向楚楚有些生氣地往解於良瞪去。
她真沒想到這藥王明明是個大夫,卻這樣詛咒病人。
「我只是提供各位一個讓她能恢復女兒身,卻又不必昭告天下的方法。」解於良雖然給向家人質問著,卻依舊是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於良,你這意思是……要教楚原詐死?」聽見向楚原的病有得治,姜擎光也冷靜了下來,他細細回想解於良的話之後,不由得迸出問句。
「不是挺方便的嗎?況且大夥兒都曉得她病了,還招搖到請動我來看病,不趁這個好機會宣稱她病死,換個身份嫁入蒼龍堡,還想等什麼時機?」解於良擱下空杯,兀自說明著自己的計畫。
「呃……這確實是好主意,只是因為詐死,感覺很觸霉頭,所以之前一直沒想到這個方法。」向老爺歎了一聲。
「解公子,雖然這是好方法,但問題是,你的藥王名聲會不會因此蒙塵啊?」向夫人有些擔憂地問道。
「向夫人,我的名聲跟你女兒的幸福到底哪個重要?」解於良向來就不是個在乎聲名的脾氣,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名氣別老是這麼響亮,省得麻煩一堆,所以聽見向夫人的詢問,他僅是迸出冷笑反嘲。
「於良,向夫人也算是好意。」姜擎光有些頭大地制止著兄弟的刀子嘴,績道:「我懂你的意思,如果你願意犧牲,就當我欠你一份情。」
姜擎光沒再多問,更沒多勸,他太清楚解於良在想什麼,再說,想通瞭解於良提供的主意後,他也不由得憶起了自己為向楚原跟自個兒的八字所卜的卦-?
他與向楚原的姻緣,確實只要順勢而為,就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再加上他卜過卦,確定過向楚原的病並非劫數。
看來她生這場大病,確實是命中注定,而他只要順水推舟地請來解於良,讓她順應著這場病詐死,那麼日後她就不用再扛著向家的重擔了。
一切的情況,確實照著卦象在發展,讓他不由得想歎息。
自己的卜卦還真是準確極了,讓他想駁斥自己並非神算的機會都沒有。
只不過這算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如此慶幸自己的卦象奇準無比吧!
因為這樣,他才能過上向楚原,也才能夠在她生這場大病時,請解於良治病,並與她結為連理。
「你只要教奏禮奏恆在護送我回堡的路上別出聲吵我,就當還了這份情。」解於良擺擺手,表示自己一點都不介意幫兄弟這種小忙,然後便站起身,逕自往門口走去,但腳步卻在臨跨出門前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對著一臉安心的姜擎光吐出了帶著勸告的叮嚀,「我讓奏禮奏恆陪我去一趟藥鋪,好給你娘子備藥,至於你,趁著能休息的時候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吧!因為我待在這裡的這些天,向家絕對不會太平靜。」
語畢,解於良頭也不回地踏出門外。
「姊夫,這傢伙的脾氣真是差勁。」向楚楚微鼓粉腮,不平地抱怨起來。
「他是刀子口,豆腐心,而且照他說的,楚原過幾天就會康復了,所以……」姜擎光起身往向家兩老一拱手,露出了略帶歉疚的苦笑,「不好意思,看來這門親事……得變成喪事了。」
可能的話,他當然也想在向家辦喜事,再把向楚原迎娶回去,但照這情況看來,恐怕是不可能了。
「無妨,我們懂得解公子的用心,既然他都願意犧牲自己的名聲了,我們當然要好好配合,抓著這個機會為楚原謀幸福。」向老爺的心裡多少對於自己十幾年來沒能疼到大女兒的地方感到愧疚,所以也盡可能地想替大女兒做點什麼事,對於這個明明是要嫁女兒卻得辦喪事的詭異情況,也就不再計較。
「姊夫,那麼我們過幾天就得假裝姊姊去世,然後再讓她暗地裡跟著你回蒼龍堡?」向楚楚問道。
「嗯!我想過了,照於良的計畫,我們可以對外宣稱楚原生了重病,就連藥王都救不活,然後替她辦喪事,同時先把她跟於良一起送回蒼龍堡去。」姜擎光點點頭,又對向家兩老說道:「為了不讓人認出她來,我會安排他們在夜裡趕路回蒼龍堡,路上有兩位武功高明的兄弟護著,不會有問題的。」
「那麼你呢?」聽姜擎光的安排,似乎沒有提及他的部分,讓向夫人納悶起來。
「我會言明自己與楚原一見如故,成了好朋友,並認兩位為義父、義母,因此當楚原詐死後,便能留在這裡幫忙打點喪事,如此一來,向家就可宣稱我是兩位的義子,日後要上蒼龍堡探視楚原時,也有個好藉口,而向家的生意若有需要幫助之處,蒼龍堡也插手得名正言順。」姜擎光應道。
「這聽起來還真是毫無破綻的好方法。」向老爺讚許地點頭,「這回真是多虧有你了,不但救了楚楚一命,現在還讓楚原不必出門給人指指點點,就有了個好歸宿。」
「日後那孩子就拜託你多照顧了。」向夫人一想到向楚原為了自己,扮了那麼久的男人,如今終於苦盡甘來,不由得露出了安心的欣慰表情。
「對啊!你一定要好好疼愛姊姊喔!」向楚楚也跟著出聲叮嚀。
「我會的,當然也歡迎各位常上蒼龍堡探望楚原。」姜擎光說著,拱手朝向家兩老一敬,「擎光的爹娘早逝,在此……就先拜過義父、義母了。」
向老爺聽得高興,想到女兒的病將會治好,如今又收了義子,不由得重拾笑容,「能收到你這個義子兼女婿,那才是我向家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