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一挑,神情依然鎮定,「當然是真的,我不和你說是怕你為我擔心,更怕你因此出事。羽兒,你自己說,如果你早一步知道這件事,還肯離開宰相府,讓那些殺手自投羅網嗎?」他抓准了她絕不會拋下他獨自面對危機的性格。
「我當然不會離開,難道我會怕那些殺手?」她正氣凜然的說。「這就對了,可是我絕對不能讓你留下,免得你有什麼萬一,所以我只能瞞著你了。」這點他並沒有說謊,今天如果真是這種狀態,他確實會這樣處理,寧願隱瞞事實,也不讓她輕易涉險。
「你……」她想要罵他,又不知該從何罵起,對她而言,寧願他告訴她真相,有什麼事兩人一起承擔,也不喜歡被這樣隱瞞著。
然而聽到他是為了保護她才這樣做,她又覺得有點難以苛責他,雖然她不認同這種想法與行為,但也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會作出這種決定。
他一直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狡猾又愛騙人。「羽兒,別氣我了。」見她臉上的神情有軟化的跡象,星武羅連忙上前,一手攬住她的腰身,好聲好氣的哄著她。
到最後,夜羽思還是屈服了,沒有再因為他騙她的事而與他僵持下去。
見美人轉怒為喜,他也連忙抓緊機會對她說,等他把桑國的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就馬上請皇上為他們主婚。
「羽兒,婚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你等著當我最美麗的新娘子就可以了。」夜羽思的小臉不禁緋紅,她肯把自己給他就是已經認定了他,願與他白頭偕老,共度一生,所以聽到他談到他們的婚事,雖然覺得有些害羞,但心裡還是溢滿了甜蜜與歡欣。
之後的日子,更讓她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轉中,直到那件事來臨……
就在刺客大舉偷襲宰相府的次日,自稱腿傷痊癒、眼睛也無大礙,只是臉上會留下些許疤痕的星武羅大搖大擺的回到皇宮,他毫不留情的在朝廷裡掀起一次大洗牌,除了桑國派來的內奸外,那些被桑國收買的大臣也都遭到嚴厲的處置。
短短一個月內,桑國對魁國籌謀了數年的苦心安排全都被覆滅,桑國皇帝對星武羅更是恨之入骨。
而魁國皇帝見到他的玄衣宰相這次又漂亮的把桑國的陰謀揭發了,且重創了桑國派來長期埋伏在魁國裡的勢力,讓他對這個宰相更是無法放手。
於是他與他的愛卿再度提起聯姻的建議,之前聽到星武羅受到重創,不但失憶、毀容,還不良於行,皇帝心疼皇妹,原來想這樁聯姻之事就此作罷了,可是後來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宰相的計謀,他又動起為皇妹招這個駙馬的念頭。
不過這建議再度被星武羅婉拒了,但這次皇帝的態度很堅持,擺明不相信他的宰相真的與其他女子訂過婚約,認為他是在推托。
星武羅卻很肯定的回覆皇帝,說他真的有未婚妻,而且她就在他的府中,又說他打算在今年內完成婚事,到時還要請皇上為他主婚。
因此儘管魁國皇帝依然半信半疑,不過為了攏絡他這位一直想跑掉不做的宰相,他不但答應會為他主婚,還馬上下賜了許多禮品,說要給宰相的未婚妻。
當然,他也吩咐送禮品去宰相府的內官,要好好回報宰相的未婚妻到底是怎樣的女子。
而關注這個問題的人在宮中還有一個,就是早已對星武羅芳心暗許的儀慧公主。
在聽到玄衣宰相失億、受重傷又毀容後,她幾番向皇兄求情,想去探望他,但是礙於身份及體統,加上皇帝對她的偏愛,有心滅去她對星武羅的情意,到最後她還是沒能前去宰相府探望他。
後來得知星武羅痊癒,又回到朝廷裡大展身手,讓她欣喜若狂。
皇帝為了確實安她的心,也才私下和她透露,原來他們這個宰相的失憶與重傷都是偽裝的,是為了欺騙桑國而安排的計策,星武羅雖然有受傷,但已經完全痊癒了,讓他的皇妹不用再為宰相的傷勢寢食難安。
這時,又傳來星武羅已經有未婚妻,還請皇上為他主婚的消息,這讓儀慧公主如遭雷擊,完全不能相信,直到夜羽思相關的資料都呈到她的面前時,她還是面色慘白,怎麼都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最後,儀慧公主決定要見夜羽思一面,她想要親眼看看這個讓星武羅心儀的女人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能讓他不選擇她這個地位尊貴的公主,堅持要娶一個卑賤的江湖女子為妻。
夜羽思是在前往夜家堡位於京城據點的半路上,被請到會仙樓的。
儀慧公主微服出宮,又讓人包下京城裡最大間酒樓的一整個院子,就為了「宴請」夜羽思。
從她手上得到的資料看來,夜羽思是星武羅的手下,也是夜家堡的少堡主,她不明白,區區一個夜家堡的少堡主有什麼魅力,能讓威震整個耀炬大陸的玄衣宰相為她傾心?
她聽皇兄轉述,星武羅竟然在朝廷上公開表示他只喜愛這個未婚妻,還讓那些企圖為他作媒的人都可以死心了。
這讓她感到不服氣也不甘心,以她的條件、她的身家和她的教養,哪一樣不比那個江湖女子好?她本來就是魁國有名的美人公主,有多少王公貴人想求這門親事都不可得,星武羅卻為了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她。
她的驕傲與自尊不容踐踏,所以執意要見夜羽思一面。
聽說儀慧公主召見她,這讓夜羽思感到很困惑,她和公主毫無關係,為什麼堂堂公主突然要召見她?
可是她闖南走北這麼多年,也不曾怕過什麼,不就一個公主,見就見,難道她還會把自己吃了?自嘲的這麼想,她讓跟隨的屬下們都退下,單獨一人就跟著持有宮裡腰牌的內官前往會仙樓。
儀慧公主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個狐媚不正經或氣質低下,難登大雅之堂的江湖女子,所以故意擺開全副公主的架式與派頭,有心給夜羽思一個下馬威。
她料想在這種陣仗下,那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江湖女子一定會感到自慚形穢,可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只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藍衣女子鎮定自若的來到她的面前,態度恭敬卻不見任何畏懼的向她施禮。
那種姿態不卑不亢,帶著一股大器,面對她的氣勢竟不比她這個公主差上多少,一點都沒有慌張或膽怯的樣子。
「你就是夜羽思?」久久,儀慧公主才冷淡的開口。
「民女的確是夜羽思,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差遣?」夜羽思淡笑的應道,這些年來在星武羅的手下做事,夜家堡也承攬了不少皇家的密差,所以她以為公主是有事要交辦,因而喚她來。
雖然她不明白,公主有差事,為什麼不是透過星武羅下達?但是不管公主有什麼事想委託夜家堡調查,她還是作得了這個主的。
儀慧公主蹙起眉頭,發現眼前的女子不但不狐媚,也不粗鄙,相反的,她生得頗為清麗動人,身上也隱隱透出一股聰慧幹練又機敏的氣質,她望著她的眼神沉定,態度也坦然自若,讓人可以輕易的感覺到她就是個可以當家主事的人。
這是個不讓鬚眉的女子。
在那一瞬間,儀慧公主再次湧上莫名的不甘心,還有一絲驚訝,怎麼都沒想到星武羅喜歡的女人竟然是這樣,原本認為這個江湖女子萬萬配不上文武雙全、風流倜儻的玄衣宰相,可是現在一見,她居然有種氣悶的感覺。
她想,她果然很討厭這個女人,非常的厭惡。
「本宮聽說你是宰相的未婚妻?」受刺激之下,儀慧公主也不想繞圈子了,直接就問出她最在意的問題。
咦?夜羽思沒想到公主竟然會問她這個,點了下頭,有禮的回應,「是的。」
見她回答得這麼自然,儀慧公主的心裡又有一股火氣生起。這個女人憑什麼?
「你以為你配得上宰相嗎?」她滿心的不服氣,再也顧不了什麼公主的體統了。
啊?夜羽思驚訝的揚起眉頭,震驚於公主所說的話,也隱隱察覺到公主對她的敵意。為什麼?她之前沒見過公主,更不可能得罪她啊!
可是把公主問她的幾句話兜起來一想,她突然意會到,公主該不會是對星武羅有意思吧?有可能嗎?
「稟公主,民女沒想過自己配不配得上宰相,民女的未婚夫君是星武羅,要嫁的也是星武羅,無關他是不是宰相,哪怕他現在是一介平民百姓,也還是民女的未婚夫君。」
她的意思是不管她的未婚夫君身份為何,在她的眼裡,他就是他,是堂堂宰相或是一介平民,都不會改變她要與他廝守一生的事實,所以他們之間沒什麼配不配的問題。
她都沒有嫌棄他是個大禍害了,他還敢嫌棄她啊!
「好狂妄的賤婢!」儀慧公主勃然大怒。
好蠻橫無禮的公主!夜羽思在心裡默默的應著,但是礙於身份,還是躬身,請罪道:「請公主恕罪。」
公主似乎真的是為了星武羅才找她來的,是想找她出氣嗎?
夜羽思默默的把這筆帳算到某個男人的頭上,看來她今天是被他的爛桃花牽連了,回去一定要找他算帳。
可是後來公主說出口的話,讓她大為震驚。
儀慧公主先是說她根本不懂宰相的才能有多麼超群不凡,接著開始誇讚他們魁國宰相的英明睿智、智勇雙全,說他為了引出桑國的內奸,在被襲擊後,不惜偽裝成失憶、重傷,退出朝局,忍辱負重,一步步的把桑國埋藏在魁國的勢力連根拔起。
「你根本不明白宰相對魁國付出多少,對我國來說又有多麼重要,他應該獲得更好的回報,配得上他功勳的報答,你不配當他的妻子。」
儀慧公主後來又說了什麼,夜羽思根本沒在聽,她的臉色刷白,心底陣陣發寒,腦海中不停的迴盪著,星武羅的失憶和重傷都是偽裝的?都是假的?所以他一直在騙她嗎?
他什麼都記得,卻騙她說他失去了五年內的記憶,他的雙腿、他的眼睛,甚至是他臉上的傷,都是騙她的嗎?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耍她?
更教她難以接受的是,這個事實,她竟然是從外人的口中得知的——所以就連這個刁蠻公主都知道的事,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只有她被星武羅瞞著。
只怕連桑國都知道這個事實了吧?到如今,該不會全天下只有她一個人還蠢蠢的相信星武羅確實失憶、重傷了吧?
這就是她即將要嫁的男人嗎?
星武羅,算你狠!
也許是她因為震驚而顯得過於蒼白的臉色取悅了儀慧公主,讓她以為這個卑賤的江湖女子終於認清楚自己與宰相的不相配,公主後來沒有再為難她,就放她離開。
可是離開會仙樓後,夜羽思並沒有回宰相府,而是直往夜家堡的京城據點而去,然後下了嚴令,讓夜家堡所有的探子盡全力去調查星武羅受傷的真相。
她不想因為刁蠻公主的一面之詞而誤會了星武羅,可是越回憶之前他們相處的種種,她越沒有把握,不能肯定星武羅沒有騙她,畢竟他已經騙過她一次了,而且公主說的計謀符合他會作的決定。
如果為了對付桑國,他是會策劃那種計謀的人,而且就目前的情勢看來,這個計謀也非常成功。
當天,夜羽思一直到深夜才返回宰相府,其實她本來不想再回去的,可是心裡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她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不過,有些事情也不是星武羅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