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梟滑抓著方向盤沉默良久,「童心,把陳浮生扳倒對你就那麼重要?」
童心頭也不回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雙隱在黑暗中的眼睛盯著車窗外的世界,「你不是也一樣麼?就這麼心甘情願的給別人當槍使?」
「某些時候,能被某些人拿來當桿槍也是一種榮耀。」在這一刻張梟滑突然有些後悔給童心講了那麼多的江湖事。江湖是男人的江湖,走江湖的女人總是多了一絲風塵味。
「希望你的選擇不會錯。」童心語氣幽幽的講了一句,「如果哪天你們要輸了,記得提前告訴我,憑我跟陳浮生的交情只要我去求他,他自然會放我一馬,到時候你我各奔前程。」
張梟滑眉頭皺了皺冷哼一聲,「別再跟我玩這種挑撥仇恨的小把戲。我現在對你確實有那麼一點欣賞,但是不要把我對你的好感當成可以利用的工具!」
「再說一句,陳二狗在曹家女人手裡可以被捏成陳浮生,你的手裡,只能捏出個坐牢的齊東吳!」
聽張梟滑講完童心突然很神經質的笑了起來,笑了很久直到眼淚都笑了出來才慢慢把雙手覆在臉上,肩頭聳動,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開車。」兩個低沉的冰冷的字眼從覆在童心臉上的修長圓潤的手指間傳出來,張梟滑腮幫子咬的硬硬的打轉方向盤抬腳猛地一踩油門,車子後輪在水泥路面上蹭出一圈黑煙猛地往前衝了出去。
天鵝之所以是天鵝,正是在於無論什麼場合什麼地點它都是絕對的關注焦點。它可以張揚也可以低調甚至可以垂下自己高貴的頸項彎腰撫摸一頭路邊的癩蛤蟆,大家關注的自然不會是那頭幸運的癩蛤蟆,只會是高貴的天鵝。但是如果某一天這頭癩蛤蟆突然變成了光芒萬丈的王子,尤其是這個威武的王子居然已經是別人的了。那麼,這只天鵝,它受不了了。
皇后酒吧今夜很罕見的閉門謝客了。往日燈火輝煌的酒吧門口顯得有些暗淡。但是酒吧裡面依然亮如白晝。
早有幾個工作人員在余雲豹的指揮下騰出了幾張桌子幾排沙發,陳浮生當先選了個靠中央的位子,然後其餘幾人相繼落座,就連被陳浮生派出去任務的樊老鼠孔道德以及在家準備迎接未來岳父雷霆一擊的狀元王玄策都一一到場,至於榜眼王虎剩白馬探花陳慶之自不必說。這恐怕是陳浮生幾年來人員最齊整的一次會議了,
掃視了一下四周的人,陳浮生眼睛瞇了瞇,突然招招手叫來余雲豹,「小寶,林鈞去哪裡了?」
余雲豹聽完這話突然一愣,繼而咬了咬嘴唇,抬眼看了看陳浮生低聲說到,「神仙哥,林鈞去海南找養神了。」
陳浮生得到這個消息也是一愣,然後點頭哦了一聲便不再追問,擺擺手示意余雲豹可以去忙了。
余雲豹咬咬牙,「神仙哥,別的我不懂,只跟您講兩句話,第一句,林鈞沒有背叛您。第二句,養神他仍然把您當大哥看待。」
陳浮生點點頭,「我知道了,等林鈞什麼時候回來了讓他來找我,如果黃養神一起回來了,」陳浮生猶豫了一下,「如果黃養神回來了,也讓他來見見我。」揮手打發走了余雲豹。
等這些左膀右臂全都落座後陳浮生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一包紅南京,自己先抽出一根然後把煙盒仍在桌子上,旁邊的王虎剩手快抄起煙盒也抽了一根出來,再次把煙扔回桌上,然後王玄策笑了笑繼續分食那一包原本不上檔次的紅南京。最後就連不怎麼抽煙的陳慶之孔道德都捏了一根工工整整擺放在面前,其餘人等全都把煙塞在嘴巴裡吞雲吐霧。
王虎剩把煙吊在嘴唇上伸手攏了攏頭頂有些犯了油膩的頭髮,「我說諸位,咱今天抽圞了陳哥的這根煙,就得替陳哥出力!眼下出了很多事,也沒什麼好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麼一起栽跟頭被人踩上一輩子,要麼一起發達踩別人一輩子!」此刻的王虎剩大將軍頗有些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思。
陳浮生笑了笑,抬手止住了王虎剩的激圞情號召,將煙卷捏在手上伸手彈了彈煙灰,很隨意的開口,「虎剩說了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可能是我陳浮生生死攸關的時刻了,要麻煩各位兄弟多出點力。下面分圞派幾個任務。」陳浮生別的話什麼也沒說,說多了其實根本沒用,該幫的自然會幫,不打算出力的即便說到舌燦蓮圞花也是白費口水。
「樊老鼠,讓你跟著的那個人,明天就動手把他送出上圞海。」首先是樊老鼠,關乎這場博弈最終定性的一招棋。上圞海的工作組如果要撤出,南京的自然一起離開,這份壓力減掉以後便是純粹的商戰暗戰江湖戰了。「虎剩你跟著老鼠,如果他問你的老闆是誰你就說姓張。」
「道圞德,安排給你去找的那些女人怎麼樣了?」陳浮生扭頭跟孔道圞德講話。
孔道圞德木然開口只吐出倆字,「明早。」
「成,明早能出發最好,一路上多小心。到內蒙後告訴孫滿弓就說他投資的那座礦山被人炸了,不是我陳浮生不出力,實在是對手這一招太天馬行空,我顧得了初一管不了十五,遠水不滅近火。山西大同離內蒙近,讓他自己掂量著辦。」陳浮生低著頭輕聲細語一件事一件事的吩咐著。
「慶之,山西你熟悉,這次你替我跑一趟大同,多跟錢老圞爺圞子派去的那些人聯圞系,爭取把這件事壓下去。」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完全壓下去不可能,不過無論如何你要給我爭取至少五天的時間。」
陳慶之點點頭一雙冷淡的細長眸子瞇了瞇,彷彿聞到血圞腥的草原狼。
「老吳,」陳浮生拍了拍就坐在身邊的吳涼的肩膀,「這事也難為你了,一切起因都是因為我。今圞晚你跟慶之一起坐最快的航班回去,慶之的事你不用管,你回去以後只有一個任務,挖開坑道救人!記住一點,紙永遠包不住火。現在多救出來一個,將來給我們帶來的壓力就能少上三分。」
吳涼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現在的吳涼終於恢復了原本的精神狀態,此時此刻正在講話的陳浮生就是他的主心骨。「陳哥,如果有傷亡,賠償標準怎麼定?」吳涼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陳浮生眉頭皺了皺,「標準按當地往常慣例的最高檔進行次賠償,這個時候所有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至於玄策,如果讓你對上澹台浮萍身邊的那個瘸腿姚辮子,你有幾成把握?」陳浮生安排好幾件任務以後又問了王玄策一個詭異的問題。
「姚辮子?」王玄策聽到這個名字瞳仁猛然縮了縮,無奈搖搖頭,「說實話,三成把握頂天了,也許只有富貴才能把姚辮子完敗。」「不過如果你能弄到一把大狙的話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王玄策說到這裡突然詭秘一笑。
狀元王玄策最拿手的其實不是拳圞腳功夫,雖然他的拳圞腳功夫也極為高明。江湖上有名的狀元其實是一名合格的刺客,擅長的是千米外取上將頭顱。
「你們再聊一聊,看看我還有什麼疏漏。」陳浮生講完後悠然躺在了沙發靠背上,手上夾圞著的煙都不知道換了幾次。
「浮生,我總覺得這次礦山的事不像張梟滑的手筆。」狗頭軍師王虎剩一改常態湊到陳浮生旁邊極為嚴肅的講話。
陳浮生閉著眼睛微微點頭算是認可了王虎剩的推測,「虎剩,道上的提起澹台浮萍無不加上一句老佛爺當做尊稱,我有些想不通礦山幾十上百條人命怎麼就能算在他的頭上,他也不怕擾了心境麼?」
講到這裡陳浮生掏出手圞機便往門外走去。
王玄策等陳浮生走遠後嘴角往上勾了勾,沖王虎剩講話,「陳浮生這次,要麼被人扳倒一輩子翻不了身,要麼挺過去,君臨上圞海灘。」
陳浮生走出酒吧大門,一個人舉著手圞機站在酒吧門前的廣場上,播出了一串極為熟悉的號碼,「皇甫姐,向您求教個事。」
隔了半晌從話筒裡傳來一個極為淡漠的字,「說。」
「澹台老佛爺是個什麼樣的人?」陳浮生也不廢話,直截了當。
電圞話裡竹葉青又沉默了,陳浮生也不催促,就那麼舉著手圞機在酒吧門口走來走去。
「記得小時候看過一本書,裡面有一句話:恕心養到極處,世間都無罪過。」枯等了幾分鐘後竹葉青終於開口,「這句話你可以拿來想像澹台浮萍。不過,澹台浮萍那顆養到極處的恕心第一個寬恕的卻是他自己。」
陳浮生聽完這句話全身不可遏止的打了一個哆嗦,印象中澹台浮萍原本平和的一張臉突然間變得無比陌生。這樣的人,做事沒有底限。
也許只能用竹葉青剛剛講的那個詞來形容他了。
老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