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狗的妖孽人生2續集 浮生如夢 第48章 罩得住
    吳山雖說是山,其實是一群十幾個不到一百米的山峰的總稱。

    裴昌雀陳浮生二人上山時天剛濛濛亮,當真可以說是萬籟俱靜,連鳥叫聲都少有。裴昌雀今天一身玄黑對襟,上面隱約有陰織的篆文排列,配上不怒自威的陰刻面容讓人不由自主想離得遠遠的,陳浮生後錯半步跟在一旁。

    路線是裴昌雀自己選的,陳浮生只管跟著。一路上古樹夾道不見天光,二人在山裡左拐右拐慢慢往山頂行去。裴昌雀不怎麼講話,陳浮生也不講,於是一路寂然。

    陳浮生沒有來過杭州,自然也沒有登過吳山,但以他在張家寨十幾二十年的山林經驗來看,他們登的這個小山包絕對不會超過一百米。走到山頂時太陽剛好升起來,如幻朝霞映襯著波光粼粼的西湖將這片山頂的開闊地烘托的彷彿太白仙境。裴昌雀面朝東方閉目沉思的時候陳浮生正在打量幾十米外的一座破敗寺廟,一扇紅漆大門斑駁的彷彿古老的雕花,圍牆與門樓上的瓦片層層疊疊已有缺失,像一條半死的藏青鯉魚。

    寺門虛掩著沒有上鎖,裴昌雀走過來揮手將門推開,年代久遠的門樞發出吱吱的摩擦聲。抬腿邁進寺門,裴昌雀看了看寺內的釋迦牟尼石像,在佛前雙手合什拜了拜,也沒管陳浮生。陳浮生此時正在仔細端詳釋迦牟尼旁邊的另一尊古怪雕像,雕像中間是一個袒胸鼓腹的忿怒明王像,身側一邊一個脅侍羅漢。

    「主尊麻曷葛剌,兩側的是文殊普賢。」裴昌雀拜完後站直身體,看見陳浮生盯著石像面有惑色於是開口說了一句。陳浮生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拜完佛祖裴昌雀轉過大殿往後面走去,陳浮生繼續跟著。然後就聽見裡面有人講話,「我這巴掌大的一塊小地方怎麼總是來一些大佛?嘖嘖。」陳浮生一個箭步竄到裴昌雀前面,雙臂很自然的抬起來捏緊了拳頭,以防可能出現的突然狀況。不過只過了三秒鐘陳浮生緊繃的神經和肌肉又慢慢放鬆下來,面前是個認識的人,狀元王玄策。說認識其實只有一面之交,但那次見面陳浮生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殿後是一棵幾人合抱的古樟樹,樹下有一張方桌兩隻籐椅,王玄策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手裡捏著一隻紫砂茶壺,正斜著眼睛盯著裴昌雀陳浮生二人。

    陳浮生前走幾步站定身體開口講話,「好久不見,王玄策。」邊講話邊朝對方拱手做了個揖,古風十足,算是對對方的感謝。

    「誒誒誒,我可擔當不起啊,南京太子爺。」王玄策朝陳浮生擺擺手,嘴裡說著不敢當身子確是一點沒動。陳浮生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回頭看了一眼裴昌雀。

    這兩個人居然認識實在是大大出乎裴昌雀的意料,不禁露出一副老狐狸偷雞得逞的神秘笑容。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個開局讓裴昌雀對後面的事情勝算滿滿。「你們兩個既然認識那就好好聊聊吧,我先四處走走。」裴昌雀沖二人微一點頭轉身走出寺門。

    陳浮生走過去坐在空著的一張籐椅上,就在王玄策對面,王玄策也不惱仍然自顧自的喝著茶。上山的時間是裴昌雀選的,路線也是他選的,然後在山頂見到王玄策,如果陳浮生再猜不出他的算盤那就不是那個當年張家寨沒人敢惹的陳家二小子了。

    王玄策翹著二郎腿斜掛在椅子上,「三天前一個叫商甲午的小子來過,也是這個時辰。」吱溜溜對著壺嘴喝了一口茶水,「看來他被人跟蹤了。」

    陳浮生認真的聽著,「商甲午有個啞巴爺爺叫姚辮子,姚辮子有個主子叫澹台浮萍。」看了王玄策一眼,「你應該知道這兩個人。」

    王玄策哦了一聲,「怪不得那麼囂張,確實有囂張的本錢。倒是你,你上山來做什麼不打算跟我講講嗎?」

    陳浮生撓撓頭,「我還真沒什麼事,今天是陪剛剛那位裴老爺子來散步的。」

    王玄策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陳浮生一遍,「估計上山來的也就你一個人不知道實情了。」話鋒一轉,「王虎剩最近沒跟著你吧?如果他跟著你肯定會知道為什麼。」

    「恩是的,虎剩現在還在山西跟陳慶之一起。」陳浮生答道,「其實我一直在想哪天請你們三個坐一起喝杯酒應該很有趣,狀元榜眼探花全有了。」

    王玄策嗤笑一聲兩眼望天,「中國的地下社會很久沒出過一個能被四方敬仰的大英雄了。如今的東北王爺、內蒙老虎、江浙老佛爺、嶺南慕容氏還有雲南的洪老頭沒有一個人能有這命數。你覺得自己行嗎?想將殿前三甲全部收入囊中可是只有皇帝才有的特權。」講這段話時聲音低沉自始至終沒有看陳浮生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語,偏又能讓陳浮生一字不差的全聽見。

    陳浮生開口,淡淡的語氣,不狂不餒,「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王玄策聽完狂笑一陣,最後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如果你想說動我其實可以把王虎剩那老小子的話直接照搬一遍,也許我會認真考慮。」

    陳浮生不明所以,挑挑眉。

    王玄策不待陳浮生發問便開口了,似是料定了陳浮生肯定不知道,「其爺如老龜,其父如瘦虎,其兄如饑鷹。」

    陳浮生瞳孔猛地縮了縮,這是當年還是個江湖騙子的王虎剩第一次遇到自己時給自己批的卦辭。一副卦辭不足為奇,但是對方是怎麼知道的,就值得玩味了。

    王玄策瞟了陳浮生一眼,「緊張什麼,走江湖的總有屬於我們自己的消息傳播方式。」頓了頓,「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嗎?」

    陳浮生搖頭,這句話他只是聽王虎剩說過還真沒往心裡去,他一直以為那是王虎剩隨口胡謅的。

    王玄策歎口氣,「你們陳家當初只剩下四個男人。其爺如老龜,其父如瘦虎,其兄如饑鷹,就是玄武,白虎,朱雀。算命的講究留一句不說出來,算是給自己洩露天機的行為留個辯解的餘地,等以後下了陰曹地府還能替自己說句話。留下的一句我可以跟你說。」王玄策喝了一口茶將藏著的最後一句批言講了出來,只有七個字,「三元聚首出青龍。」看了一眼有些發呆的陳浮生,王玄策笑了,「命數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不要有壓力。」

    其爺如老龜,其父如瘦虎,其兄如饑鷹,三元聚首出青龍。

    「既然你不知道眼下的情況那我就先跟你講一講。」王玄策起身走進大殿從供桌上搜出來一隻茶壺兩隻杯子頓在二人面前的小桌上倒上茶,「我在吳山這個地方已經呆了三四年了,不是我想守著師傅的寺院而是走不出去,雲南大毒梟洪蒼黃和另一個人四年前放出話來要把我請回去,如果請不到我的人就把我的第三條腿請回雲南,」王玄策尷尬的笑了笑,「倒不是我怕了,而是不想跟那人衝突,所以就躲在澹台浮萍的地盤上做了個守寺人,剛好是我師傅師祖的老本行。澹台浮萍有個女兒信佛,所以我能藏得住。」

    陳浮生聽到這裡有些想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終究是忍住了,繼續聽王玄策往下講。

    「這山裡的日子雖然悠閒但就是太寡淡了。」捏起杯子一氣灌完然後吐出一口濁氣,「所以我打算下山了。」看了陳浮生一眼,「誰能罩得住,我就跟誰走。」

    陳浮生點頭,「商甲午也是為了這個來的?」

    王玄策點頭,「那小子確實是想勾引我來著,不過人太囂張了看的不爽就說考慮幾天,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避了好幾年總要留個面子,沒有當場拒絕。」

    陳浮生沉吟一下然後抬頭,「兩年前你送過去的一壺虎跑茶救了我女人一命,一直想報答你一直沒有機會,如今這個情況我有個提議給你參考,你跟我去南京,有誰來找你我幫你擋著,你還是自由的想幹嘛幹嘛不用跟我混。當然如果你覺得無聊願意找點事做我雙手歡迎。你看怎麼樣?」

    王玄策盯著陳浮生的臉看了半晌,終究沒有發現哪怕一丁點的虛情假意。末了王玄策似笑非笑的追問了一句,「跟你去南京,你罩得住麼?」

    這次輪到陳浮生笑了,「只要我還在,就不用你操心我罩得住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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