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正文 第十章 唯有疼痛可以銘記於心
    鄭微她們跨入大三的門檻之後,本該光榮畢業的老張因為同一學年兩門必修課補考未通過而慘遭留級,再一次印證了圍棋社即留級社的傳言。老張為人一向不錯,對此鄭微她們一干人都深表同情,只是不理解,專業課的補考都是在學院內部進行的,彈性相當之大,以老張的人脈和長袖善舞的交際能力,按說斷無可能落到留級的地步。不過他本人倒是滿不在乎,逢人便說:“母校風光如畫,師弟師妹如此可愛,我怎麼忍心拋棄他們提前離開。”留級後的日子,他照樣樂呵呵的,該干嗎干嗎,據說在校外還跟朋友合伙倒騰著一些小生意,大多數時間在校內都看不到他的蹤影。

    老張算是極少數跟陳孝正關系不錯的人之一,陳孝正承認老張的豁達很少有人能夠企及,但仍然極度不認同他的生活方式和學習態度。當然,別人想怎麼生活他管不著,但老張留級事件後,這便成為他時常對鄭微耳提面命的一個反面教材。他相當擔心以鄭微的散漫和好逸惡勞,會有步上老張後塵的可能。鄭微覺得他簡直就是杞人憂天,她雖談不上勤奮,但距離留級畢竟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心底仍為他越來越經常流露出對自己的關切而竊喜。

    她常說:“阿正,多虧你們建築是念五年的,這樣就可以多陪我一年,我們一起畢業,真好。”

    陳孝正卻總是說:“正因為這樣,我要多受你一年的折磨。”

    “難道我不是甜蜜的折磨嗎?”鄭微大言不慚,繼而又問,“你有沒有想過畢業後要做什麼,我們都留在G市好不好,我喜歡這裡,離你家也近。”

    他愣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只說:“還那麼遙遠的事,到時再說好嗎?”

    “怎麼遙遠了,時間過得很快的,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快說,要是畢業了,你最想到哪裡工作,說嘛說嘛!”

    他被她搖晃著,隨口說道:“一定要選的話就中建集團吧,在國內,學建築和土木專業的畢業生,進企業工作的話,中建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那好,我畢業了也到中建去,到時就可以跟你在同一個單位工作了。”鄭微拍手道。

    陳孝正笑了,“說得輕松,就算G大已經是南部最好的理工科大學,中建也不是說進就進的,每年投簡歷的人多得成千上萬,招聘的也不過是幾十個人。”

    鄭微不服氣,“你能進我也能進。”

    “好吧,就算大家都能進,總不能每天上班看著你,下班還看著你,那我真的要被煩死了。”他無奈。

    “你說什麼,每天下班後都要看著我?意思就是你承認以後都要跟我在一起了是嗎,哈哈,這算承諾嗎?快說是不是。”她立刻抓住了他話裡的關鍵詞。

    他想了想,也不由得笑了,然後強忍著笑意說道:“你想進中建,現在就給我努力點,別整天游手好閒的。”

    鄭微哪裡還聽得進去他的告誡,只要一想到今後的日子,做夢都要笑出聲來。她不著急不著急,跟身邊這個人還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那是一輩子的朝夕相處,一輩子!

    大三下學期剛開始不久,鄭微和阮阮之間發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摩擦,而事情的根源只是來自於一個電話。

    那天晚上趙世永第一次打來的時候阮阮正好在洗澡,電話是鄭微接的,趙世永也知道鄭微是阮阮在大學裡最好的朋友,大家在電話裡都混熟了,時常也會說笑幾句,阮阮從來不以為忤。

    鄭微說:“阮阮洗澡呢,有事你過一會兒打來吧。”

    趙世永跟阮阮一樣,說話慢條斯理的,“沒事,就隨便打電話問問她,等下她出來後,你告訴她我給她打過電話就好了。”

    他電話那頭的背景聲相當嘈雜,有些詞句鄭微一時沒聽清,就多問了一句,“你那邊好吵,在什麼地方呀。”

    趙世永好像還在跟身邊的人說話,聽見鄭微問,就隨意地說了句,“朋友生日,在KTV慶祝呢。我先掛了,麻煩你跟阮阮說一聲。”

    電話剛掛上不久,阮阮就洗好澡走了出來。鄭微告訴了她剛才的電話,阮阮“哦”了一聲,擦干了頭發就給趙世永撥了過去。鄭微坐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翻著本雜志,直到阮阮也結束了通話,她才笑著說:“又互相查崗了?怎麼掛得那麼快,以前可都是不煲到電話發燙不罷休的呀。”

    阮阮也打趣她,“我們要是像你跟陳孝正那樣整天黏在一起,才用不著打電話呢,他說在同學家吃飯,不方便聊天,所以才掛了。”

    鄭微點了點頭,又看了幾頁雜志,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阮阮,不對哦,五分鍾前我隨口問你們永永在哪,電話那頭那麼吵,他還跟我說是在KTV給朋友慶祝生日來著,怎麼一會就跟你說在朋友家吃飯了。”

    阮阮愣了愣,隨即笑著說:“你記錯了吧。”

    “不會,我怎麼可能記錯,他真的說他在KTV,我聽得很清楚的。”鄭微放下雜志認真地說。

    “哦,那有可能是我聽錯了,我的梳子呢,剛才還看見的?”阮阮到處找著她的梳子。

    “不就在你面前嗎?”鄭微把梳子遞到她面前,疑惑地說,“這都能聽錯,阮阮,他不會騙你吧,不是還跟你說在朋友家吃飯,不方便接電話嗎?在朋友家能有那麼恐怖的音樂聲?”

    她沒有想到一向溫和的阮阮忽然把梳子重重地放了下來,“他怎麼可能騙我?我都說了可能是聽錯了,你那麼較真干嗎?”

    鄭微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見過阮阮用這麼生硬的態度跟任何人說話,尤其是身為好友的她,而她明明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切,說出她聽到的和想到的事而已。

    她看了阮阮一眼,悶悶地說了聲,“好吧,算我多事。”就丟下雜志爬上了自己的床,阮阮欲言又止,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這一場冷戰來得全無根由,第二天,鄭微在跟陳孝正吃午飯的時候委屈地向他說起了自己的苦惱。

    陳孝正一言不發地聽了她說完,然後才說道:“你呀,就是頭腦太天真,這種情侶間的事情,就算是好朋友,也是少說為妙。阮莞這個人跟你不一樣,她是聰明人裝糊塗,心裡什麼都明鏡似的……”

    “我也明鏡似的呀。”鄭微搶白道。

    “你?你是看上去挺聰明的,其實就是個傻孩子。”陳孝正評價完畢,繼續吃飯。

    鄭微撥動著碗裡那些可憐的糧食,把不吃的菜全部挑到陳孝正的碗裡,不服氣地說:“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是我不對了?我什麼事都跟她說,她倒好,莫名其妙地跟我發脾氣,好吧,你們都是聰明人,就我一個是傻子,那我自己跟自己玩還不行嗎?”

    陳孝正安慰她,“萬物守恆,所以一個聰明人一般都搭配一個傻子。”

    晚上回到宿捨,鄭微渴得到處找水喝,阮阮提著水壺給她倒了一杯,她氣還沒消,“我才不喝你的。”

    阮阮低頭笑笑,推了她一把,“還生氣呢,說你較真,還真跟我槓上了?”

    “以後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死活都好,跟我沒關系。”鄭微賭氣道。

    阮阮的笑容消散了一些,“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這不是跟你道歉了?真跟我生氣了?”她見鄭微不說話,歎了口氣,“我們到外邊說。”

    鄭微捧著水杯,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了出去,走到走廊外邊人少的地方,阮阮才說道:“其實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沒聽錯,我也沒有聽錯,是我自己不願承認罷了,當時我心情不好,所以說話才沖了一點,你別往心裡去。”

    她這麼一說,鄭微滿腔的氣惱又化成了對她的關心,“這麼說他真騙你了?你們怎麼回事呀,一直不都好好的嗎,怎麼了?”

    阮阮敲著走廊上的欄桿,說道:“其實我知道兩人長時間地分隔兩地是很容易有問題的。真的,異地戀太辛苦了,可是我一直覺得,我和他有足夠的恆心,一定可以熬到終於在一起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忽然我們之間好像就沒有了話題,他說:×××真傻,兩只腳上的襪子不是一個顏色都不知道,其實我很想問他,×××是誰?我說:我們學院的大樓裝修後比以前有味道多了,他就說:我連你們學院以前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這樣,我們開始不清楚對方身邊的人和事,每天發生在對方身上的經歷和出現在對方身邊的人該有多少,可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在我們沮喪的時候、高興的時候、傷心的時候,對方都不在身邊,就只能靠電話,以前一聊就是一晚,恨不得把一天的點點滴滴通通告訴他,慢慢地電話就越講越短,相互描述那些對方陌生的東西是很無味的,我們彼此都感興趣的也只有從前的那點回憶而已,可是再好的過去,回憶的次數多了,味道也就淡了,後來我才忽然發現,我竟然在很努力地尋找話題,越找就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想,他應該也一樣。現在我們通電話,說得最多的也就是相互匯報行蹤,可是他真傻,連謊話都說得前言不搭後語。”

    鄭微皺眉,“這麼說,趙世永那家伙真的在說謊話?阮阮,你為什麼不找他問個清楚,看看他究竟干什麼壞事去了?”

    “不,我不想問。”

    “為什麼?”

    “因為我還不想分手。”

    “這,這算什麼邏輯?”鄭微不解。

    阮阮說:“很多東西就像氣球一樣,看上去很美,但你不能戳它,一戳就‘砰’的一聲,什麼都沒有了。我不介意他偶爾的謊言,真的,這沒什麼,我只是害怕我們變得陌生。世永,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希望也是最後一個,我會讓我和他之間恢復如新,在此之前,但願他連裂痕也沒有意識到。說到底,那天是我情緒不好,微微,不好意思。”

    鄭微喝了口水,“我真搞不懂你們怎麼想的。不過說真的,我也一樣,真希望愛上一個人就可以一輩子這麼愛下去,就這麼簡單,多好。”

    那個國慶節長假,阮阮一個人坐火車去了趙世永所在的城市,何綠芽也去探望她那剛畢業不久,在家鄉中學做老師的男友,黎維娟和卓美回家,就連朱小北也因為最近迷上了自助游,跟校園網上結識的一群驢友去雲南旅行。鄭微本來想回家的,但是又捨不得陳孝正,所以只得一個人留在宿捨。朱小北出門那天,鄭微死死拖住她的包包,帶著點哭腔道:“豬北,你也走了,丟下我一個人在宿捨裡七天,這可怎麼辦呀?”

    朱小北在宿捨搜索了許久,翻找出一把自己在機械課上自制的榔頭塞到鄭微的手裡,“有敵情的話,關鍵時候就用這個吧,你好自為之。”說罷揚長而去,只留下鄭微一個人,欲哭無淚。

    長假期間陳孝正閒了下來,正好替一個室內設計公司趕做他們定制的模型,這是他打工收入的主要來源,鄭微也不敢妨礙他,只得在旁邊充當小工,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好歹白天兩人有個伴。可是到了晚上,她就不得不回到冷冷清清的宿捨,這才發現整棟女生宿捨樓基本上都人去巢空,尤其熄了燈,就覺得特別的安靜,安靜到詭異。

    第一天晚上她便睡不著,就把豬北送的榔頭放在枕頭邊上,用被子捂住臉,只留下兩只耳朵,受驚的小鹿一樣聆聽所有的風吹草動,偶爾有窸窸窣窣的異常響聲,從小到大所有的恐怖小說和鬼片都在她的腦海裡重溫了一遍,她感覺到黑暗之中,老有一張可怕的臉在蚊帳外偷偷地看著她。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進入了睡眠狀態,鄭微忽然模模糊糊地聽到宿捨門前有輕微的說話聲,伴隨著有一陣沒一陣的響動。她立刻清醒了過來,屏住呼吸仔細傾聽,還真的好像有人偷偷摸摸地在門口,不知道在干什麼,細細分辨之下,那說話的聲音竟然有男有女,都壓低了嗓門。

    鄭微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偷偷地看了看床頭的鬧鍾,半夜兩點多,怎麼可能還有人在陽台上聊天,更不可能還有男人出現在女生宿捨。但那聲音卻是真實存在的,她的耳朵不會騙她,而且她敢確定,聲音不偏不倚地正好來自於她的門口。難道她真的那麼倒霉,被豬北不幸言中,獨處第一天就有狀況發生?看這響動,不知是企圖盜竊,還是入室搶劫?宿捨裡值錢的東西不多,最寶貴的就是她自己了,要是那些匪類不但劫財,還順道劫色,這可怎麼辦?她摸了摸床頭的榔頭,豬北的手工一向不怎麼樣,這把估計又是她的處女作品,手柄細細的,估計也起不到多大用處,她這麼想著,全身都發涼,只剩在被子裡打抖的份兒了。

    害怕到極點之後,她忽然怒向膽邊生,她是誰?她是不畏強權的玉面小飛龍,與其躺在床上發抖,不如沖出去跟他們拼了,她倒要看看在她門口的是人是鬼。想到這裡,她也管不了別的,拎起榔頭就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光著腳走到門邊,憋住氣把耳朵貼在門上,只聽見一個男的聲音催促道:“快點,快點。”

    她出其不意地把門用力打開,高舉著榔頭就沖了出去。門口真的有兩個黑影,鄭微尖叫了一聲,發現那兩個黑影也尖叫了起來,似乎比她受到的驚訝還要嚴重。

    “誰?”鄭微借著走廊上的光定睛一看,那兩個身影是一男一女,穿著睡衣的那個女的儼然是隔壁宿捨物電系的師姐,另外一個男的是陌生臉孔。

    “搞什麼名堂?”鄭微的榔頭還沒有放下,氣不打一處來,她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個時候怎麼會有男生在這裡,反正就覺得他們不會干什麼好事,鬼鬼祟祟地,把她嚇得不輕。

    那男生顯然也被嚇住了,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們晾……晾衣服!”

    “有病是不是,半夜三更晾什麼衣服?”鄭微探出頭一看,更是怒火中燒,晾在她們宿捨門口的赫然是一條男性的內褲。她明白了,顯然這對鴛鴦趁著女方宿捨裡的人都不在,在宿捨裡大行不道德之事,不知怎麼的半夜洗澡洗衣服,那師姐不敢把男友的內褲晾在自己宿捨門口的陽台上,誤以為隔壁宿捨沒人,便把這破玩意晾在鄭微她們宿捨門口,即使被人看見了,別人也議論不到她頭上。

    “有沒有搞錯,你們在這亂搞也就算了,還要我們宿捨給你背這黑鍋,這也太過分了,我要讓捨管阿姨評評理!”鄭微戰勝了恐懼,腰桿也直了起來。

    那對鴛鴦連連求情,誰都知道真把捨管阿姨叫來了,事情就不是鬧著玩的了,公然把男友帶回宿捨過夜,這在學校是要受處分的,更不用說名聲掃地了。

    鄭微罵了一通,讓他們把自己宿捨前的東西通通收走,最後倒也沒有真的叫上捨管阿姨,這兩人雖然過分了點兒,但也不過是想抓緊一切機會在一起,得饒人處且饒人,何苦讓別人身敗名裂?

    她緊緊關上門,猶自驚魂未定,也不管現在幾點鍾,立刻就撥通了陳孝正宿捨的電話,聽到他睡意朦朧的聲音,整個人才安心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跟他說起剛才的事。

    陳孝正聽了,第一反應卻是,“你有沒有腦子,真的是賊的話,你這麼沖出去不是送死嗎?你現在才知道打電話,早干嗎去了?”

    鄭微哭道:“我不管,反正這鬼地方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第二天,鄭微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肩上背著隨身的小包包,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陳孝正的宿捨。陳孝正一看她的陣勢,哭笑不得,“你不會把全部家當都搬來了吧?”

    她一邊說:“我全部家當哪止這些。”一邊把包裡的東西一股腦地往他床上倒,他看了一眼,從拖鞋、睡衣、牙刷、毛巾到女孩子的瓶瓶罐罐一應俱全。

    “你確定你要住到我這裡?”他再次質疑。

    鄭微立刻苦著臉說:“你不喜歡呀,我也是沒辦法,昨天晚上那一出兒,差點沒把我嚇成精神分裂。”

    “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就這麼住到我宿捨裡邊,被人知道了多不好。”

    “那怎麼辦,在這裡我又沒有親戚什麼的,她們回來之前,宿捨我是說什麼也不回去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晚上一個人上網吧待著去。”

    陳孝正面對她破釜沉舟的堅決,只得無奈道:“半夜三更上網吧,就更不像話了。好在我們宿捨也就剩我和老張,老張已經幾天不見人影了,你非要住下就住下吧,別人怎麼說也管不著了。”

    鄭微不懷好意地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別說得你們宿捨從來沒有女生留宿過一樣,你上鋪的同志不就三天兩頭把女朋友帶回來過夜嗎?”

    和所有的大學一樣,G大的男生宿捨管理遠沒有女生宿捨嚴格,偶爾有女孩子留宿男友宿捨,是大家見怪不怪的事情,反倒是鄭微以前第一次早上來找陳孝正,看到一個穿著睡衣的女生從他上鋪爬了下來,面不改色地拿起牙刷去刷牙,讓她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她一向自認天不怕地不怕,可這事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眾目睽睽之下公然住在一起,這多丟人呀,要不是昨天晚上她被嚇壞了,絕對不可能動起住在他這的念頭,她在心裡想,她只是形勢所逼,暫時借住他的宿捨,跟那個上鋪的女生可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套句朱小北的話,那就是從裡到外都是雪白雪白的。

    想到這裡,她又賊兮兮地問了一句,“阿正,以前你上鋪的女朋友住在這裡,你晚上有沒有聽見些什麼呀?”

    他給了她一個鄙夷的表情,“誰跟你一樣無聊,有事沒事聽這個干嗎?”

    “晚上多安靜呀,上鋪下鋪的,什麼聽不見,況且我不信你不好奇,一點點也沒有?”她理直氣壯地說。

    陳孝正在她的追問下感到少許的尷尬,“偶爾聽見一點點吧……你別老問這個行不行,就不能說點情趣健康的?”

    鄭微低聲嘀咕:“不說才不健康。”

    陳孝正白天的時間照舊在沒完沒了地拼湊著他的模型,鄭微在一旁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以前聽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她還不相信,現在才知道果真不假。

    其實一個完整的建築模型成型之前需要不少煩瑣的工序,他在這方面特別突出,跟他的耐心和細致不無關系,要是換了毛手毛腳的她,絕對事倍功半。

    晚上兩人在大食堂吃的晚飯,放假期間,食堂的窗口關閉了一些,可選擇的菜色也少,草草地吃完,她跟著他回到宿捨,他忙活他的,她就在老張的電腦上玩游戲。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點半,陳孝正抬起頭,揉了揉眼睛一看時間,“估計這麼晚,老張也不會回來了,你快洗澡去吧。”鄭微聽話地應了一聲,在他床上翻找了一會,抱著換洗的衣服就進了宿捨裡的洗澡間,剛脫了衣服,就聽到有人輕輕敲著洗澡間的門。

    宿捨裡只有他們兩個,他這個時候敲門,究竟想干嗎?鄭微忽然就紅了臉,心裡撲通撲通地跳,連帶說話也結結巴巴地,“干……干嗎呀?”

    她好像聽到門外傳來幾聲他的咳嗽,“你……你東西掉了。”

    “有嗎?”她掃視了一眼洗澡間掛鉤上她的物品,小花睡衣、毛巾都在,就連帶來的洗發水、沐浴露和洗面奶都一樣不少。她低頭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警惕躲到門背後,“你騙人,我什麼東西都沒掉!”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一首兒歌,大灰狼在門外冒充媽媽欺騙小兔子乖乖開門,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不回來,誰來也不開。

    他聽了她的話,忍無可忍地說了一句,“騙你?我有病呀。你內褲都掉外面了,不要拉倒!”

    鄭微一聽,臉立刻紅得像熟透了的螃蟹,她再看了一眼,果然是少了這個東西,她心裡暗叫,這下臉丟到家了,她之前怕他看到,故意用毛巾包著小褲褲急匆匆地往洗澡間趕,估計是包裹得不夠嚴實,走得又太倉促,什麼時候它從毛巾裡掉了出來都不知道,居然還被他撿到。她汗顏無比地拭了拭額角的汗,才第一次住到他這,怎麼就鬧出這種烏龍。

    鄭微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條縫隙,伸出了一只手,抓起她要的東西就趕緊縮了回去,關緊了門,晃了晃腦袋,小意外而已,沒什麼沒什麼,她開了水,盡量若無其事地洗澡。

    等到換好衣服走出去,她還是不由自主地低著頭,他半倚在床上看書,一見她走出來,就說了句,“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總也改不了。”鄭微干笑了幾聲蒙混了過去,他估計也不好意思就這個話題再深究下去,也在她之後進去洗澡。

    等到他洗了冷水澡出來,看見她穿著睡衣傻傻地坐在他的床沿,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一邊用干毛巾擦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問,“你怎麼了?”

    鄭微一反常態地支支吾吾,“你確定我們兩個人要擠在這張小床上?我一個人睡都覺得太窄了,我經常滾來滾去……”

    “我睡別的床,你睡我的。”他果斷地說。

    “不,不,你還是睡你的床,我睡別的床好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鳩占鵲巢的嫌疑,主動說著,然後走到他的鄰鋪,隨手掀開被子,立刻“哇哇”地叫了起來,被子下赫然是好幾雙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的臭襪子,她捏住鼻子,“太過分了,太過分了。”說完走到對面的一張床,看著那油亮如鏡面的被單,再次目瞪口呆。

    “我以為我都算亂了,原來強中自有強中手。”她由衷地感歎,回過頭,看見他也皺著眉打量著那張床。現在她覺得,任誰睡到這樣的一張床上,都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和決心的,讓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躺上去,好像都是比較殘忍的事情。

    “很顯然,這個宿捨唯一能睡人的地方就是你那張床了。那個……其實,我想說我不介意擠一擠的。”

    他有些困惑,好像在思考她提議的可行性。她已經飛快地跳到他的床上,他怎麼決定都行,反正讓她睡那些床她寧可去死,不能怪她賴皮,死道友不死貧道。

    他坐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從毯子裡露出個頭來,義正詞嚴地在床上虛劃了一下,“先說好啊,雖然美色在前,也不准動手動腳,趕緊把那點萌芽的心思也消滅掉!”

    他嗤笑了一聲,“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

    熄了燈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雙方好像都沒有了聊天的興致,好在兩人都很瘦,小小的一張單人床雖然局促,刻意保持距離,倒也不至於體膚相親。鄭微蜷在毯子裡貼著牆在數羊,恨不得立刻進入黑甜鄉,然後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她覺得很奇怪,她跟阿正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除了“那個”之外,情侶間該有的親密他們一樣不少,在學校約會的聖地裡,他們有過比現在更曖昧的接觸,可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讓她比這一刻感到更多的心虛和尷尬。她認定,一定是情景太特殊,“床”這個地點本身就被賦予了很多令人遐想的空間,而且夜晚的宿捨太安靜了,他們離得又太近,近得他的呼吸好像就噴在她的脖子後方,一陣一陣,燙燙的……

    她努力讓自己安之若泰一些,不就是躺在一張床上嗎,這有什麼?可是丟臉的是她的心跳聲好明顯,任誰都忽略不了。他一直不出聲,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她卻是越想睡著就越睡不著,漸漸地覺得保持這個緊貼著牆的姿勢有些難受,偏偏不敢動彈,怕一翻身就驚動了他。於是她暗暗叫苦,這不是自己找罪受是什麼,早知道,她還寧可握著小北送的榔頭睡在自己的床上呢,嚇死估計都比憋死好受一些。

    鄭微感到手腳都有些僵了,剛剛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還沒碰到他呢,就聽見他在黑暗中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你不好好地睡覺,亂動什麼?”

    她極度委屈,自己在角落裡忍辱負重了那麼久,小小地動彈一下都遭來他的不滿,她驟然回頭,“我是睡覺,又不是挺屍,誰規定睡覺不能動彈?”

    “別鬧,你過去一點,我都快熱死了。”

    他說話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他的氣息幾乎貼近了她的面頰。可是十月初的天氣,不管白天裡如何悶熱,可晚上是帶著點秋涼的,熱嗎?她疑惑,她怎麼一點都不熱。

    想到這裡,她從毯子裡伸出只手,摸索著找到他的額頭,“你不會體溫有問題吧?”

    剛接觸到他的鼻梁,她的手就被他一把抓住。“干什麼,你亂摸什麼?”他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氣惱。

    “凶什麼凶,不碰你就是了。”鄭微也有點生氣了,怏怏地就要翻回去背對著他,這才意識到他雖不讓她動,可抓住她的手腕一點松開的意思都沒有。他箍得很緊,她的手有些疼,於是嘟囔著掙了掙,他還是不放。

    “干嗎呀?”她不解,不知道自己哪不對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叫你別亂動,你偏像只跳蚤一樣。”

    “我這不是不動了嗎,你抓著我的手我怎麼睡覺呀?”

    “你吵得我睡不著,你也別想睡。”

    這是鄭微第一次發現陳孝正也有這麼蠻不講理的時候,她又氣又好笑,心想,我那麼多發光的優點你都不學,怎麼把我耍賴的本事學了十成十,可是要跟我比,你還嫩著呢!

    “不讓摸是嗎,我偏要氣死你。”她說到做到,被他抓住手強行地移動,越過他的鼻子他的下巴,在靠近胸膛的地方硬是蹭了一把,得意得嘿嘿地笑。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一下子就放柔了,手還鉗制她的手,可施力的方向不像要把她的手拿開,反而像把她的手壓在他的胸前。

    “摸夠了嗎?”他問。

    鄭微依舊嘿嘿地笑,得了便宜還賣乖,“硬硬的,也沒有什麼好摸的。”

    說真的,男孩子的身體構造真沒有意思,完全比不上女孩子豐潤柔膩的肌膚和起伏婀娜的曲線來得有美感,她雖然沒有實踐經驗,可是AV看過無數,那些美麗性感的女優搭配的都是些丑陋猥瑣的男人,男人的身體太難看了。

    以往他們私下親密的時候,大多數都是陳孝正好奇而貪婪地探索著她的身體,雖然點到即止,可是鄭微對他身體的認識,遠不如陳孝正對她的多。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真想看看男孩子最不同於女生的部位究竟會是怎麼樣的,是不是跟AV裡的一樣丑?她太好奇了。

    還沒想到怎麼把這樣羞於啟齒的要求付之於口,他的手卻像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慢慢地牽引著她的手,一點一點,不斷往下。我的天,我的意識不會強烈到支配了他的四肢吧,鄭微想。

    直到阿正把她的手按在某個位置,他一直都沒有再說半句話,鄭微只覺得他手心的汗水把自己的手都濡濕了。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祟,隔著兩層布料,她依然覺得手下陌生的物體燙得灼手,她剛想撤離,他便含糊地說了一句,“別……”

    鄭微清了清嗓子,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我能不能要求開燈。”

    阿正很久沒有出聲,這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提議也許很無恥很荒謬,還好黑暗中他察覺不到她的臉紅,“我就好奇,隨便說說,當我沒說過,我什麼都沒說過。”

    他卻一聲不吭地抬起另一只手伸向床頭,片刻之後鄭微聽到輕微的開關啟動聲,還沒反應過來,床頭台燈柔和的光幽幽地籠罩著兩人,她看到了他眉目疏朗的臉,黑得看不見底的眼睛,還有額頭細細發亮的汗珠。阿正用那樣陌生的眼神看著半倚在他身上的鄭微,這樣的視線相對讓鄭微意識到開燈的要求是個愚蠢的錯誤。

    可是,開關一旦打開,就由不得她反悔,半是情願半是推卻之下,鄭微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她好奇的根源,她半捂著臉,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讓自己看來鎮定一點,羞怯和驚訝之後,不愧是玉面小飛龍,她依舊保持捂著臉的姿勢,卻顫巍巍地伸出了食指,試探著碰觸了它一下。

    她忘了自己的行動是什麼時候在陳孝正掌控之中的,只記得他好像說了那麼一句,“這不公平,得換我看看我剛才拾金不昧的東西。”

    他說對了,是她後知後覺,今天晚上真的很熱。

    當疼痛開始傳來的時候,游戲開始變得不好玩,阿正每動一動,鄭微就尖叫一聲,“停停停,陳孝正,我不玩了,太痛了。”

    她手腳並用,抗拒地扭動著身體,非要他停下來,退出自己的身體,阿正胡亂地壓在她身上,狼狽不堪,連聲音都變了調,“停?不行,真的不行……微微,真的那麼疼嗎?”

    “你廢話!換我戳你,看疼不疼?”她氣急交加,口不擇言。

    “我做事從不半途而廢。”

    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對等的游戲,他那麼沉迷其中,而她只覺得疼,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完全突破了她的預期。這就是讓世間男女迷醉其中的**游戲?這就是所有貪戀嗔怨的根源?獨立的兩個人,竟然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緊密相連,當身體交接得密不可分,是否就可以直抵對方靈魂的深處?

    鄭微哭了,她不知道眼淚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意識到這一夜自己不可避免的蛻變。如果大多數女人一生中遲早會有這樣一天,那麼,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淚水中還有喜悅,因為她最完整無缺的一切,在她最美麗的時候,最美好的年華裡交付給了她最愛的男孩,想到這個的時候,悸動代替了微弱的掙扎,連疼痛也是變得意味深長。

    上帝是智慧的,他讓女孩的第一次在男人的入侵下感到不可抑制的疼痛,因為快樂是轉瞬即逝的,唯有疼痛可以銘記於心,她可以忘記一個給予了她最強烈快樂的男人,卻永遠忘不了最初的那個人給她的疼。

    她怎麼可以忘記他,她的阿正,在昏黃的光線中他眉頭緊蹙,汗如雨下,他是否也會一生都記得此刻的她?

    鄭微她在他的動作中緊緊擁住他緊實而光裸的背,在他夾雜著痛苦的快樂中感到滿足,他們再也不可能是陌生人,即使有一天,他們丟失了對方,只要記得今天,她都不會是一無所有。

    就在他們幾乎忘記了一切的時候,門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了鑰匙轉動門鎖了聲音,陳孝正幾乎是本能地立刻按熄了燈,在光線消失的那一霎,鄭微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她身上劇烈地震了震,然後他迅速拉過毛毯遮住纏在一起的**身軀,靜靜地伏在她身上。鄭微一動也不敢動,她聽到門被打開,然後有人搖搖晃晃走進來的聲音,居然是晚歸的老張。

    值得慶幸的是,老張居然沒有打開燈,否則他一旦察覺,他們不知該怎麼樣羞慚以至無地自容。他們聽到老張跌跌撞撞地去衛生間,好像吐了一輪,然後居然還能准確無誤地找到自己的床,癱下去之後再也沒有動彈,漸漸地鼾聲如雷。

    鄭微感覺到阿正和自己一樣長舒了一口氣,現在才到了她秋後算賬的時候,她推了他一把,壓低聲音說:“壞蛋,你還壓著我干嗎?”她聽見他輕聲地笑,然後翻身到一邊,他的撤離讓她頓覺身下涼涼的,用手稍稍一拭,黏濕一片,帶著淡淡的腥味。她驚叫一聲,立刻反應了過來,“啊,真惡心。”他沒有反駁,起身摸索著就找到了紙,給她和自己細細地擦拭。

    一夜的混亂,鄭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總之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些搞不清楚身在何處。直到看到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的他,所有的記憶才都找了回來。她飛快地拉起毯子蒙住自己,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床邊的人,那些記憶太生猛刺激,讓小飛龍隔夜依舊滿面通紅。

    他雙手撐在床沿,好整以暇地打量她的窘樣,說道:“你的睡相果然很差,壓得我手腳都麻木了。”

    鄭微哪裡肯承認,“你騙人,證據在哪裡?”她看了看,老張的床位已經人去床空,她逼著他轉身,自己坐起來整理著裝。陳孝正回頭的時候她已經穿好衣服,只是頭發亂糟糟的,顯得更天真而無辜。他見她低著頭,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這一刻柔軟,但是下一刻她卻揚起下巴,對他說道:“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今後你要聽話。”

    當日,鄭微在學校的路上偶遇行色匆匆的老張,自己先做賊心虛地面紅耳赤心慌慌,老張神色如常,她卻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問了一句,“老張,你昨天晚上沒聽見什麼吧?”

    老張困惑地搖頭,“什麼都沒聽見。”

    她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正想大聲說拜拜,老張也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我能聽見什麼呀,你們的那張床搖晃了一晚上,光聽見那架子吱吱呀呀的,我別的什麼都聽不見了。”

    鄭微撒腿就跑,還聽見該死的老張在身後喊:“微微,你們放心,我今天晚上真的不回來了啊。”

    長假結束,捨友們一個個歸巢,一同在水龍頭前洗衣服的時候,鄭微哼著歌,不期然發現阮阮的眼神一直在審視著她,她順著阮阮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脖子,上面什麼都沒有,她之前對著鏡子認真檢查過的,真不知道小說上的“吻痕”是什麼吃人狼族的傑作,所以她理直氣壯地說:“別看了,什麼都沒有!”

    阮阮笑了,“你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我說我看什麼嗎?本來還只是有點懷疑,現在我有九成確定了,快說,我二號晚上十點多還往宿捨給你打電話呢,本來想慰問慰問你,誰知道居然沒有人接,你快招了,干什麼壞事去了?”

    “我能干什麼壞事呀,估計在洗澡呢。”鄭微猶自嘴硬。

    “沒干壞事那之前你檢查脖子干什麼?”阮阮取笑她。

    鄭微見瞞不過,也紅著臉笑了,她甩了甩手上濕漉漉的水,附在阮阮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阮阮的臉也是一紅,“少來,誰跟你討論這個。”

    鄭微不懷好意地用手指著阮阮,阮阮卻忽然正色地按下她的手指,低聲道:“你老實說,那個什麼……措施做了沒有?”她見鄭微愣愣地,心裡也猜到了###分,“你傻瓜呀,要是不小心……了怎麼辦?”她都不敢把那兩個字眼說出口來,可鄭微畢竟明白了,她似乎這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越想就越擔心,“不會吧,阮阮,你別嚇我!”

    “我嚇你干什麼,不會那麼倒霉吧?要是真什麼了,可就出大事了。”阮阮眉間有憂色。

    “怎麼辦,怎麼辦,阮阮,我能不能吃藥,不是說吃藥就沒事了嗎?”鄭微見風就是雨的脾氣,一急起來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說你什麼都不懂你還不信,吃藥也得有個時間,我聽說也就一兩天之內有效,你……”

    鄭微立刻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完了,這回死定了。”

    阮阮低頭想了想,問了她經期結束的時間,“剛結束一個星期,好像有點懸,不過你先別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怕也沒有用,你一向運氣好,應該會沒事的。”

    “真要有事呢?”鄭微抓住阮阮的手,就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阮阮又能比她多懂得多少,聞言也愣住了,過了一會才說:“真要有事,也自然有應對的辦法,總之這事你再也別提。真是的,你不懂,他也不懂嗎?”

    鄭微臉紅紅的,“他問過我來著,我當時……我當時……”

    阮阮會意,抿嘴笑了。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阮阮就一直跟著鄭微提心吊膽的,上個經期開始的時間剛過去一天,鄭微期待的信號遲遲未至,頓時著了慌,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著。要知道,在大學裡,情侶之間有什麼親密接觸都不是新聞,但真要弄出“人命”,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她私下也跟陳孝正發過好幾回牢騷,他自覺理虧,也是擔憂無奈。最後見她實在焦慮,於是兩人便繞了好大一個圈子,猶抱琵琶半遮面地在遠離學校的一間小藥店買到了傳說中的避孕試紙,一回到宿捨,她就立刻把自己關進洗手間,好不容易出來的時候,正好迎上一臉擔憂的阮阮。

    “怎麼樣?”阮阮問。

    鄭微扁了扁嘴,如願地看到阮阮大驚失色的神情,這才大笑著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阮阮長舒一口氣,“悟空,你又嚇我了。”

    這一輪勝利過關,可把鄭微和陳孝正都嚇得不輕,不過兩人都是住校的學生,真正能像長假那樣的機會又有幾何?兩人對那令人臉紅心跳的一段心照不宣,只是牽著手的時候,都覺得比以往更多了份親密。

    阮阮的長假之行似乎也還算圓滿,至少從她恢復如常的笑容裡,鄭微知道她一定成功捍衛了自己的感情。

    “你做了什麼,快教教我。”鄭微說。

    阮阮回答:“我什麼都沒做,就是去看看他,讓他帶我在當地轉轉。”

    “你問了他那晚究竟在哪嗎?”

    阮阮搖頭,“他只是一時想不起我的樣子,所以在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我,我的目的就達到了——我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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