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時,江漢第三大重鎮江夏城已經完全落入了單雄信的手中。到了這個時候,城中的那些混亂躲藏了一夜的江夏軍和百姓們才突然發現,原來乘夜襲城的不是北陳軍,反而是自己的人馬。
唯一讓他們感到幸運的是,昨夜一場混亂,雖然城中多處火起,聲勢嚇人。但實際上場面大,聲勢大,而攻入城的騎兵卻並沒有對城中的守軍多進行攻擊。在掌控了城門與各處兵營倉庫與搜到了沈僖與一眾軍官之後,這場混亂也漸平息下來了。甚至於,對於他們這些躲過一劫的江夏兵們,這些威猛的鎮南軍似乎也並沒有對付他們的打算。
只是吹號讓散落於城中各處的士兵們各回各營,然後新調了一些軍官入營,又提拔了一些原本的底層軍官,這事情似乎就這樣過去了。
江夏城南不遠的烽火山頂上,一小隊人馬正隱藏於上。此時正立於山頭,眺望江夏城。
「可查清了江夏昨夜之動亂?」一身華麗長袍,做世家少夫人裝束的風姿綽約的竇紅線,遠眺江夏,面se凝重。她千里迢迢趕來江漢,原本想先找到沈法興這個佔有天下四分之一的大梟雄,說服他與其它中原各方豪雄聯手,共同對付陳克復,瓜分陳朝。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剛剛趕到南方,還沒有進江凌城,沈法興居然就死了。
沈法興重傷而死,董純先勝後敗,全軍覆沒。沈家兄弟爭位,沈儈引兵入江凌奪嫡,沈偉卻又借陳軍爭位。一翻亂鬥,最後居然全便宜了陳朝。魯世深、張仲堅一舉南下。反取了江凌。原本陳朝西南面兵力不足。只能堅守襄陽。可現在,陳軍一下子佔領了江凌,還奪了江漢四郡與巴東郡。形勢完全改變。這次陳朝不大重創了南陳,也重創了楊暕,再加上有了五郡這麼大塊佔領區。北陳幾個月的時間內都不用再擔心西南的形勢了,有這麼大塊緩衝區,就算讓幾家攻打,他們也能撐上個一年半載的。
「小姐,是不是江凌的魯世深攻過來了?陳軍已經佔了襄陽與江凌,如果再讓他們佔了江夏,這江漢十餘郡可就全歸北陳了。」一名老者擔憂道。
「應當不會是魯世深,他手中不過三萬人馬,既要守衛襄陽。如今又得守江凌與新奪五郡。他拿不出兵來了,而且據我所得消失,這三萬兵已經是北陳洛陽西南面的唯一一支重兵了。且其中只有萬餘jīng銳府兵。其餘大多是鄉兵組成。可笑沈法興一世梟雄。居然出了五個如此蠢的兒子,沈法興一死。他們居然一下子全敗給陳軍了。」
一名百姓裝束的斥候急急而至,「小姐,昨夜攻城的是南陳軍,打的是沈落雁的旗號,三千輕騎,半夜就把江夏奪了。現在江夏城已經完全落在他們的手中,聽說沈老三前幾天就被沈僖殺了,昨夜沈僖也已經落入入城騎兵的手中了。」
「南陳軍打南陳軍?這不可能吧?」老人疑惑道。
竇紅線卻突然笑了一聲,數天來首次露出喜悅之se。
「這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既然打的是沈落雁的旗號,看來沈家這位小姐終究還是親自出手了。沈家現在也唯有她,才能挽狂瀾於即倒了。她再不出手,只怕南陳也殘喘不了幾天了。有她出馬,看來南陳的氣數還未盡,這次咱們南下看來也還有希望。」
老人滿是驚訝之se:「前幾ri九江諸郡還在北陳手中,怎麼轉眼間沈落雁就率軍殺到江漢來了?這還真是失之桑隅,得之東隅。北陳剛剛奪了江凌附近五郡,打了個大勝仗。卻沒想到,九江五郡轉眼卻被沈落雁奪去了,看情形,沈落雁來勢不善。依小姐看,沈落雁與魯世深這回哪個能勝?」
竇紅線搖了搖頭,對當初一直跟隨父親麾下的這位伯父的樂觀並不認同。
「他們打不起來,沈落雁雖然來勢洶洶,可必然是盡起江東兵馬,孤注一擲來解江漢之危。但看他們的速度就可知,九江五郡定是北陳人自動放棄撤守的,不來他們來不了這麼快。北陳在江凌打了一個大勝仗,卻在九江主動示弱撤退,這一進一退之間,正說明了一切都還在北陳的掌控之中。」
「陳破軍雖然將全部主力盡數調往北上,準備和突厥大戰。但如今大戰還未起,陳破軍便依然對南陳有著絕對優勢。現在放棄九江,不過是暫時而已。而奪取江凌五郡,卻是以攻代守。但襄陽軍也已經達到極限,因此他們接下來不可能再來進攻江夏。而沈落雁以一女子身份而掌南陳大權,如今沈氏父子六人非死即俘,她雖成功坐上了這個位子,但其內部定然還有反對聲音,沒有一定的時間,她也不可能真正統領南陳。」
歎了口氣後,竇紅線心中還有是些失落的道:「北陳如今兵力有限,見好即收,接下來肯定是轉為防禦階段。而沈落雁雖然需要保住江漢,利用這場戰爭為她上位贏得聲勢,但拿下江夏,守住安陸、巴陵等諸郡已經夠了。真要此時攻打江凌,那她就有可能被拖在江漢,她的大本營江東此時空虛,完全有可能被北陳反將一軍。因此,這一戰,還未打其實已經有結果了。」
「沈落雁是來安內的,這次她要的是平定內部矛盾,真正的握有南陳大權。魯世深白撿了一個天大便宜,也絕對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雙方打不起來,用不了多久,沈落雁肯定要撤軍回江東。」
又過了半天之後,外出的斥候終於打探到了詳細的情報。
聽到沈落雁出兵三十五萬而來,竇紅線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推測。沈落雁出動的兵越多,這仗就越難打起來。一來如此江東空虛,沈落雁不敢多留。二來就算魯世深真有進攻江夏之意,見到沈落雁擺出這副架式,也是絕對不會再冒頭的。
竇紅線有些失望的道:「我們好不容易說服統葉護答應我們南下聯絡諸雄,卻不料南方卻出現這麼大的變動。沈家與楊暕都受到重創,更讓人遺憾的是經宜昌一戰,沈落雁與楊暕兩人已成生死仇人,想讓他們罷兵聯手,只怕難比登天。」
「中原諸雄如果不能與突厥聯合起來,單憑統葉護只怕難以擊敗陳破軍。要是突厥此戰敗了,我們想要給夏王復仇,將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了。」老人心中滿是不甘,夏國兵敗,前後那些老兄弟們,幾本上就沒有幾個活下來的。河北漢子最重義氣,對於老人來說,什麼華夷,什麼宗邦都不重要,唯有復仇才是最重要的。
「張伯,我要去江夏見沈落雁。沈落雁雖為女子,可卻智謀無雙。我相信,她能明白聯盟的好處。」竇紅線緊緊握了一下拳頭道。
「小姐,如今形勢,只怕去了也是無用功啊。」張伯歎息道。
「張伯,要報仇,也只有這一線機會了。不去,更沒機會。」
九江城內,一場激戰正酣。
誰也想不到,未戰即已經主動撤過江北的北陳軍,在南陳大軍過了九江之後,又會突然對已經易手的九江發起攻擊。
這突然的攻擊,讓留守的大將陳當做夢都搞不明白。要打你就打,是你棄守九江的,現在卻又跑來搶,這不是有病麼。不過攻其不備,這也正是兵法之道。被北陳軍甩了一道雖然有些不痛快,但陳當卻也不懼,九江城中也是有五千兵馬守備的。他就不相信他守不住九江,隔不了多遠的西面,可就是公主的三十三萬大軍。
只要堅守半ri,援軍就能回援,到時就能反包圍殲滅這支來犯陳軍。
不過陳當有些過於樂觀了,北陳軍出現到現在,激戰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但是陳當卻感覺過了半天那麼久,北陳軍攻勢之猛烈,讓他難以抵擋。
攻城的北陳軍不多,也就三千左右。可領兵的卻都是赫赫有名之輩,主將乃是原先坐鎮九江的江西都督胡海,自遼東就跟隨陳破軍的沙場悍將。獨擋一面,指揮十萬大軍他也許不行。但如這般的攻城戰,他卻是熟練無比,更何況打的還是曾經兩度易手過的九江城。
而他的左右副將也同樣威名不小,左指揮使徐世績,當年威鎮中原的瓦崗大將軍。右指揮使蘇定方,河北義軍中年青一輩中有名的小將,不但竇建德當年看重,就是陳破軍也十分看重,千方百計終於降服了這員將領。
三位大將,皆一時之秀。部下三千兵馬,更全是江西行省兵馬中最jīng銳的三千老兵。
如此組合,就是對上杜伏威這樣的江南大將也都不懼,更何況此時他們要對付的只是陳當這樣的二流將領。打的還是他們剛剛主動棄守的九江城。
戰鬥一開始,便有早安排好的內應炸開了城門,接應他們入城。陳軍以迅馳不及掩耳之勢殺入了九江,高大的城防完全就成了擺設。適時的,城內的內應更是四處作亂,接應胡海。
在北陳軍裡應外合,無比凌厲的攻勢下,陳當的五千守軍死傷過半,終於敗下陣來,渾身浴血的副將搶到陳當近前,慘然道:「大人,北陳軍銳不可擋,九江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