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殿,乃是當初楊廣在位時命名的洛陽紫微宮內廷最大宮殿,也是楊廣的寢宮。不過自從陳克復入主紫微宮以後,他便把大業殿改了個名字,原本他打算叫破軍殿,不過袁天罡一臉神道道的勸諫說破軍名字過凶。不得已,陳克復只得改名,最後取名神武殿。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滾滾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
陳克復一人獨坐神武殿中,將手上的一張描金信箋反覆的觀看,看了十幾遍,這上面也還依然是那一句話。這張信箋是在太極殿他的御案上發現的,雖然還沒有正式登基,但現在他已經每天都在太極大殿中處理政事。這張信箋就是夾在一本奏折的下面,不知道從哪而來,又是誰而寫。
信沒有署名,也沒有信封封蠟,只有這麼一張信箋。
他反覆的看著這張信紙,他敢確認這封信不是哪個大臣上奏折時不小心夾在其中的。因這這首浣溪沙的詞可是陳克復相當熟悉的,這是宋朝秦觀的一首浣溪沙。他不想信這天下間還會有第二個穿越人士,也不想信會這麼巧的有一個人做出了這首詞。
而更加讓陳克復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這首詞他曾經對人說過。但只對一個人說過,還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那個女人就是蕭後。當初他與蕭後春風一渡。纏綿悱惻之時,曾經吟誦這首秦觀的詞送給蕭後。那詞中的意境十分美妙,描寫出的那位美人更是絕妙。
甚至那一夜與蕭後的纏綿也十分讓他難忘,但那一夜的事情說白了只是他與蕭後都多喝了些美酒,然後蕭後因為關心楊杲的安危,才會最終發生那一夜的事情,說白了,那更像是一場交易。蕭後用她那美妙和身體,來向陳克復求的一個保證。事後,大家只當做是什麼沒有發生。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情。
他不明白,怎麼蕭後現在又突然會把這首詞寫在信箋上送來給他,而且還是這麼委轉的方式。如果說這信是別人寫的,那更不可能。那夜的事情是那麼的隱密。陳克復娶了出雲公主楊吉兒,如今孩子都有了。蕭後雖不是楊吉兒的親生母親,但也同樣還是母親的身份。如今更是當了楊吉兒與陳克復兒子的外婆了,兩人之前的那件事情怎麼可能會告訴別人呢。萬一被楊吉兒知道,這事情可不是小事。
又看了一會,陳克復突然發現在那信箋的四個角上,居然還各畫著一個蟲鳥篆字。這四個字就和蕭後獻給他的傳國玉璽上的那八個字十分相似,都是一樣的如同鳥蟲一樣的篆字。對於這種字,陳克復識的不多,但也還是識的一些的。
此時連猜帶蒙。花了半天時間,最後認出是福壽宮見四字。福壽宮陳克復很熟悉,離他此時居住的神武殿不遠,也就隔了兩道宮門,那裡本來是以前隋朝太妃們居住的宮殿。不過如今隋皇室的人基本上都遷出去了。唯剩下了楊杲和蕭後、南陽公主等幾人。宮中其餘都是陳克復及其王妃居住。這福壽宮此時應當是空閒著的。
「福壽宮見。」陳克復輕輕念誦著這四個字,一遍一遍,眼睛漸漸出神。
蕭後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事實上兩人雖然有過合-體之緣,但實際上經過那次的事情,兩人事實上反而疏遠了許多。以前在北京之時。陳克復就很少再見到她。兩人在宮中碰到,一般連話都很少說。這次蕭後回到洛陽,兩人也算見過幾次面,但有限的幾次交流說的都是些正事,私下裡兩人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難道說這是一個精心設置的陷阱?
莫非說蕭後與那小皇帝還不死心。又或者說她們回到洛陽後與楊侗、楊倓等人接觸過後,又起了什麼心思。不甘心就此讓位於他。還做著大隋皇朝的美夢不成?他們難道打算借這樣的機會,在宮中設下陷阱殺他?
也許他們希望自己接到這信後,一時色心上湧,然後就不帶護衛,偷偷的跑到偏僻且無人的福壽宮。接著早等候在那的不是美人蕭後,而是早提兵埋伏的殺手?
「福壽宮見。」陳克復輕輕吟誦。
殿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楊吉兒帶著幾名宮女緩步而來。陳克復連忙將那信箋揣進了袖中,不著痕跡。「殿下,這麼晚了還在忙於政事,臣妾為你準備了蓮子銀耳湯,你喝點吧。」許久不見,兩人間倒有點小別勝新婚的感覺。楊吉兒剛生產不過月餘,此時本來還不能出門,但因見長孫無垢堅持要帶著孩子南下,楊吉兒也就堅持著帶著孩子一起南下了。好在孩子生的時候是順產,本就沒吃什麼苦。而且懷孕的時候養的什麼,母子都十分體壯,雖然一路南五,舟車勞頓,不過護衛的毛翊特意準備了幾艘龍舟。這些本就是隋朝楊廣時打造的產物,巨大的龍舟上面還有著不小的宮殿。幾艘龍舟順著運河一路南下,正好河北河南地方寧靖,又有大軍護衛,倒也沒吃什麼苦。
「多謝了。你剛生產,月子還沒坐滿,又一路南下,舟車勞頓,到了洛陽,越加應當多休息,怎麼還做這些事情呢。本來咱們孩子我打算請乳母哺乳,可你也以堅持親自哺乳。這又要帶孩子,你小心身體吃不消。」陳克復看著產後明顯豐腴了不少的楊吉兒道。
剛剛還看著丈母親的情書,想著和丈母娘一夜情的事情,這老婆就突然出現了。陳克復十分的做賊心虛,甚至有種荒謬的想法,這張信箋難道是楊吉兒發現了他和蕭後的風流往事。所以才寫了這封信箋?
一連喝著湯。陳克復一邊有些心虛的和楊吉兒聊著天。
漸漸的,也就聊到了楊廣的身上去了。
當年楊廣登基的時候,楊潔兒也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因此陳克復問道:「你覺得我馬上就要舉行的登基儀式與你父親當年比起來如何?」
楊吉兒笑笑:「父親當年登基,場面十分隆重,萬朝來朝,天下百萬百姓觀禮。臣妾看過殿下關於登基的計劃,覺得殿下的登基儀式有些過於簡單了。臣妾雖知如今朝中府庫不充足,但是必要的禮儀場面還是需要的。雖然臣妾也不贊成我父親當年那種奢華的場面,但如果過於簡單。卻是沒有足夠的威嚴,體現不出殿下與新朝的威信。如今天下未平,四方還不不少割據的豪強,越是此時。殿下登基時必要的禮儀場面還是需要的,不然只坐讓人覺得和那些匪首賊宗們的稱王稱帝,有何區別呢?殿下的登基大典必須讓天下百姓皆知,讓四方還在觀望的人看到,新朝的實力,和陛下的正統威嚴。唯有如此,天下的百姓才會將殿下視做真正的天下之主,而非那些隨隨便便就登基稱帝的草寇們相比。殿下將來身為一國之君,治理天下,同樣如此。該省的要省,但必須花費的也絕不能小氣。」
楊吉兒在陳克復的妻妾中,一直是並不太合群的,與其它妻妾的關係也合不好。但有時,她有不得不承認,長孫無垢雖然與她和李秀寧比起來都晚認識陳破軍,且當初感情也沒她們深,但如今卻穩坐了妻妾中的第一位,也是有道理的。長孫無垢雖小,但卻十分成熟。總能提些對陳克復有幫助的建議。
感受到這種威脅,楊吉兒也有爭鬥之心。她本就是皇室金枝玉葉,早浸淫在這種最頂級的權利之中,當她虛心向蕭後學習後,也很快的對國家政事有了些自己的理解。今天她雖說是來送湯。但其實是憋了大半年的時間,要好好的露一手。和長孫無垢比一比的。
「殿下,遠的不說,就說當初臣妾皇祖父是最重節儉樸素的皇上,在位數十年,天下各地糧倉中堆積的糧食已經夠朝廷吃用五十年以上。國家儲備的糧食不可謂不多。可是皇祖父一直只是節儉存儲,卻忘記了該花的也要花。天下常有災年,百姓無衣無食,朝廷明明各地糧倉中堆滿糧食,可皇祖父就是不肯放糧振災,導致災民餓死,甚至引發民亂。後來父皇即位,卻又好大喜功,沉迷奢華,將皇祖父留下的巨大財富拚命揮霍。父皇會花錢,可花的錢卻全沒花在正地方,四處征戰,挖運河、修東都,全是役使天下民力,卻反將朝廷的財富用在征戰上。最後才導致大業末年的民亂叛變。殿下,節儉是應當的,但也不一定所有的事情都要節儉,臣妾希望剛才講的皇祖父與父皇的得失,能讓殿下有所明白。」
「說的好。」陳克復有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雖然說後-宮干政不是好事。但如果只是提一些良好的建議,而不是具體事務的干涉,這卻是後-宮嬪妃們十分賢良的體現。如果只是如蕭後當年一樣,一樣的對楊廣的胡作非為不加干涉,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皇后妃子。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出身,陳克復真的覺得楊吉兒和長孫無垢一樣都是皇后的合適人選。
「吉兒,我在外有李靖、李奔雷等強帥上將,又有房玄齡與杜如晦、魏征、高士廉等一等一的文臣輔佐於我。沒有想到,在後宮,還有你和無垢這般賢良淑德的愛妃們的相助。我十分感動,吉兒,你知道,我不能讓你做我的皇后。但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你將是我皇后之下的四妃中的頭一位。你將是四妃之首,正一品的貴妃,以後,你就是楊貴妃了,還希望以後你還能如今天這般提醒我,給我更好的建議。」陳克復有些激動的拉著楊吉兒的手,大聲道。
楊吉兒聽到自己不能做皇后,而將是貴妃時,並沒多少失望。她是前朝的公主,能成為四妃之首的貴妃,已經十分高興了。這完全說明了她在陳克復的心中地位,並不比長孫無垢差,雖比不過長孫無垢,可至少已經把李秀寧那個元配給比下去了。當下興奮含淚的連連點頭。